第17章 Chapter16后台

卯月和安迷修分开之后，径直去了凹凸大厅。

原因很简单，她需要回去睡个觉。大半夜的爬起来对于一个夜猫子来说并不是非常困难，可这会儿若是要她在野外睡上一觉，估计人还没睡稳安迷修就会冲回来把她赶进房间的吧。

虽然这应该也是她想要和安迷修分开的一个原因了。

——只是……

挥刀击杀了半路上跑出来的一只野兽，确认附近没有敌人后，少女熟练地收刀入鞘。

——要是被宠得太厉害的话，她的「刀」可是会变钝的啊。

好像很久违地做了个梦。

卯月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色之中。

是的，白色，一片白色。无论是天空也好，还是地面也好，全都是一片白色。这纯白一片十分晃眼，差点让她以为自己的眼睛要瞎了。

这是谁的设计，也未免太过恶趣味了吧。即便知道自己身处梦境，卯月也还是在心理臭骂了一顿设计者，而后才集中精神观察四周。

周边空无一物——不，要说有的话，恐怕也是有个东西的。她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好像是个石块？

等接近之后她才发现那其实并不是一块简单的石块，而是一个墓碑。

硕大的「空白」中，矗立着一块算不上大的灰色墓碑，上面雕刻着一串罗马字母。

udukiharuto。

在看清那串字母，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晴……」

这已经多少年了？已经有六年了吧。她在心底想。自那天以来，她已经很少再为这件事感到悲伤了。

鼻头忽然间有点发酸。她清楚地知道这只是一个幻境，却还是忍不住想要对着墓碑多说几句话，可到头来却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最后只能捏捏自己的鼻尖，在墓前跪坐了下来。

「好久不见。」

这一场梦可能不算是个好梦，但也不会是一个噩梦。半睡半醒间她觉得自己的眼眶发热，可惜还来不及感动到深处，就被外界的声音给打扰了。

「她还在睡啊……要不要叫她起来？」

「你傻啊，她是第一名！」敲击的声音，「回想一下之前那个叫嘉德罗斯起床的家伙。」

「噫……可是丹尼尔大人……哎哟。」

「憋着吧。」

憋个屁。你们真当我聋，这点声音都听不见是吗。

刚刚还想趁着做梦好好感动一把的卯月悄悄翻了个白眼。听出了这是大赛专属的小裁判球的声音，她本来想着要不要假装发火吓它们一下，但想起它们一些悲惨的同类，她决定还是手下留情，于是只能木着脸起身，淡淡地朝床边的小裁判球们瞥了一眼：「丹尼尔怎么了吗？」

不想，两个小裁判球互相抱作一团：「噫！！！」

卯月：……？

怎么了啊她有这么可怕吗？

两个小裁判球打着哆嗦断断续续地把此行的目的告诉了她，等拿到了卯月应邀的准信之后就一溜烟地跑没了影儿，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一下。卯月被这一波操作狠狠地糊了一脸的「疑惑」，哪怕很想把对方当面抓来问问到底是怕哪儿了，但毕竟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便放弃了这项操作。草草梳洗并下楼吃了个早餐，她顺着裁判球给她的地址，最终来到了丹尼尔的指定地点——一个死胡同。

哦，是伪装过的一个死胡同。要不是她在里头感应到了熟悉的灵力，她差点就要被这个伪装骗过去了。

墙壁内侧的空间与外头相差甚远，与其说是正常的生活空间，更像是网络空间。或许是因为体积比较大，卯月一抬头就看到了丹尼尔。此刻，这位邀请她来到此处的屋主正悠悠飘在房间正中间的位置。

「主公大人～！」

不等发问，一道极其熟悉的音色就传入了她的耳朵里。下一刻，她就被人扑了个满怀。比起大脑，身体显然对这个情况更加熟练，几乎是在人扑来的那一刻就做出了接住的动作，等一套动作做完她才反应过来怀里的人是谁：「物吉？！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时之政府在开启部分新的合战场时是不允许近侍离开本丸出战的。上次的合战场虽然也有物吉贞宗出来协助，也不过是恰好去了远征临时调用，一般情况下还真见不着。所以即便在进来时对灵力有所感应，她也没想过来者会是自家的小胁差。

「诶嘿嘿，是狐之助大人带我来的。」怀里的少年温顺地享受着摸头杀，一边笑着向她解释。

——狐之助？那好像确实可行。

她抬头去找那只熟悉的黄色狐狸——果不其然在附近见到了它。

「审神者大人，好久不见了。」

脸上画着花纹的黄色小狐狸踱着步子从暗处走来，但卯月发现它走得明显比以往要快上些许：「非常抱歉，审神者大人。不能第一时间为您解惑是在下的失职！」

「还好，情况不算糟糕。这次就原谅你了。」抱也抱够了，卯月请求拍了拍物吉贞宗的脑袋和他分开，转头看向丹尼尔:「这次叫我来是因为狐之助吗？」两个关政人员见面，里面多少会涉及利益问题，这中间的弯弯绕绕恐怕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得清的。

「只是其中之一。」丹尼尔也从上面落下，嘴角的弧度不见反增，「先让狐之助说明情况吧。」

「好的。」狐之助甩了甩尾巴，解释起来也毫不拖泥带水，「审神者大人，相信您也依旧发现了，您本丸的灵力连接与这个世界的连接程度并不稳定，一旦遇到意外状况就会产生『掉线』。时政已经在为您紧急置办回程通道，在时机到来之前还请您保护好自己。」

这当然没问题。她之前就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于是她点头说好。

付丧神和审神者的构成还是不太一样的，审神者毕竟还是人类，无法像付丧神这样只通过灵力就可以往返于不同时空，多少还是需要个通道。现在狐之助告诉她那头已经有在行动反而令她大缓了一口气——虽然她对狐之助说的「意外状况」还是有点耿耿于怀，但现在再去考虑这些东西也没太大用，防也防不了，就干脆不去想了。

大概是看出了她的忧虑，物吉贞宗立刻补充道：「主公大人请放心，我和本丸的大家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您的！」

嗯，有自家小天使关心就是好。确实有被自家崽安慰到的审神者没忍住又给了一个充满了溺爱的摸头杀。

狐之助这边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说明它讲完了。于是卯月把视线移到了一旁的丹尼尔身上。

虽然是大赛裁判长，丹尼尔却丝毫没有刻板印象般对部分行为过于在意，只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表明自己收到了信号：「卯月选手……不，卯月小姐。你在这场比赛中，属于『规则之外』。」

「『规则之外』，」她跟着重复了一遍，「『不受规则束缚』……我可以这么认为吗？」

「按照你的理解来就好。」丹尼尔说，「我要补充的是，你在这场比赛中并不会真正死亡。」

「您目前在比赛中使用的身体存有时之政府的灵力保护，一旦保护失效，您将会强制性地被送回本丸。」没等她感叹完，狐之助立刻补充道，「但那样形成的连接通道非常不稳定，可能会导致您陷入昏迷状态，届时如果排斥反应严重的话也可能会造成灵力混乱，还望您三思。」

——合着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浪得太厉害呢，难怪没一开始就拿出来说。

曾因灵力混乱而导致自家全刀种都变为短刀，甚至引发过自家胁差之间灵魂互换的审神者思考了一下修复难度，决定好好听狐之助的话不胡闹了。

一天两天也就算了，持续个一周什么的还是谢敬不敏了。

又多聊了几句后狐之助就打着回去报告的名义离开了。正常来讲这件事也差不多就该结束了，但卯月总觉得遗漏了什么。环顾四周，她终于意识到了那股视线——似乎是想要求助于人，又似乎只是单纯的窥探的视线究竟来自于何方。

「丹尼尔先生，请问您有什么想说的事情吗？」

对，就是丹尼尔的视线。他好像从她进来开始就没怎么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过。

与身旁的小近侍近乎同白的裁判长这会儿终于显现出了一丝苦味，似乎在为自己被察觉到行动感到歉意，又似乎是为了下一句话所做出的无奈之举。

「你若是属于这个世界的话，说不定还能帮助我将这大赛停止。」

她愣住了。

「将比赛停止」。

当她了解到这个大赛的残酷性的时候，她也确实想过这个可能性。但她做不出来——作为审神者，「不能改变历史」这则观念已深深印刻在脑海中。哪怕这个地方并不属于时政管辖范围内，她也不敢说出「我其实可以做到」这种话。

注定要开始的，就只能让它开始。注定要结束的，就顺其自然让它结束。

事关「世界」的重大事件必须要遵循命运的安排，不可强行逆转——否则那就是改变历史了。

「对不起。」

如果可以的话，她有人希望这场大赛能够被阻止。这短短的一周，她见到了安迷修他们，明白这场比赛之中仍然存有可以平稳地坐下对话的人，也有安迷修和卡米尔这样愿意把尚存的善良分给他人的人。

如果她能做的话，她希望这场比赛从最开始就不要开始。

可她不能这么做。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她注定无法与这个世界完全交轨。

所以她说了「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卯月小姐。」

丹尼尔的脸上仍然挂着那微笑，却从中透露出一股伤感。

「你无需自责，只是命运弄人。你并不属于这个世界，你只是在这里进行了一场旅行。神明总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不是吗？」

她抬头:「你也信神吗？」

「是啊。」他说，「这个世界存在神，所以我信。」

「啊。」她淡淡地回答，「这样啊。」

命运……吗。

这种谁都无法拯救的感觉，大概还是两年前才体会过吧。

踏在回程的走廊上，她无意识地牵住了物吉贞宗的手，惹得身旁的小家伙发出了疑问：「主公大人，怎么了吗？」

「啊……没什么。」意识到自己做出的举动，她轻轻捏了捏小家伙的手，微笑着将自己的发呆搪塞过去，「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想牵个手罢了。」

命运，命运，命运。

一个字是命，两个字是命运。而在她的经历中，这些命运通常伴随着痛苦。

如果……再加上运气的话，会不会有所改善呢？

大概不能吧。

但是……她想试试。

若是能在离开前让某人不再那么痛苦的话，似乎有危险也值得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