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坦白

许是因为前夜的谈心，陈去和温如故的关系变得有些不同了。

比起以前的有距有礼，现在的他们才更像是朋友。

今日天气好，一行人顺着空荡荡的大街溜达，没了百姓的梧州就是一座空城，街上无人贩物，店铺皆是紧紧闭着，可能是怕叛军进城打架，还有很多铺子都涌用木板横七竖八的钉上了。

“这城里真的一个人都没了吗？”一月东跑跑西看看，对于城里的冷清十分不满。

“也有不愿意离开的百姓，但很少会像我们在城里闲逛。”温如故端着一把扇子，明明不热却偏要摇一摇，故作风度，他转头看向陈去，佯装无意道：“陈兄，你说姜姑娘他们会不会也在外面呢？”

“姜姑娘？”易庭跟着后面摇摇晃晃，想了想，突然诧异道：“小王爷，你怎么突然对他们这么好奇了？”

温如故将扇子凑到陈去面前摇了摇，似笑非笑道：“哦，问问而已，我是担心遇见他们，到时又得生出许多冲突了。”

“怕什么？陈去现在恢复了，想收拾他们还不是动动手指的事。”易庭快走几步上去，懒洋洋地将胳膊搭到了东霖身上，东霖快速避开，易庭好似察觉不到，又绕都另外一边用另一只胳膊搭了上去。

“你烦不烦？”东霖终于发了了火，一把推开易庭藏到温如故的身边，易庭耸了耸肩，明知故问道：“怎么了？东霖兄弟不想继续逛了？那我陪你回去吧。”

说着，他又上去拉扯东霖，东霖气的脸都红了，两人拉扯时，对面街角突然响起说话声，众人噤声望去，一个穿着白衫的男人拿着酒壶从一家店铺里走出，身后跟着是姜川姜流还有一个陌生男人，唯独姜鹤不在。

“还有酒肆开着！走走走……”

易庭双眼顿时放光，放开东霖就小跑了过去，陈去想拉他都来不及，几人只能连忙跟上他。

几人迎面对上，拿酒壶的男人摇摇晃晃地站稳，他眯着眼睛打量起几人，片刻，他嗤笑一声，笑着问道：“小神梦！你们也出来找乐子啊？”

这时陈去才认出这两个男人是观天台那晚见过的人，不待他说话，另外一个人男人上去一步道：“他喝醉了。”

说着他扶住那人，轻唤道：“庆东，我们走吧。”

陈去下意识看向姜川，只可惜姜川的目光没有在他身上，她在盯着前面的两人。

见他们要走，温如故突然说道：“原来两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石使者和庆使者，久仰久仰，前面就是酒家，不若再与我们去坐坐如何？”

被唤为石使者的石行之狐疑地扫视众人，刚想拒绝，身后的姜流就上前抢话道：“好啊，小王爷请我们喝酒哪有拒绝的道理，走啊。”

许是顾及姜流的身份，那两人竟是没再说话，一旁的易庭瞧出不对劲，忍不住嘀咕道：“我今天没喝酒怎么也醉了……”

温如故侧脸朝东霖使眼色，东霖忙上去揽住易庭将他往酒肆里带，一边道：“那你今日可要多喝些。”

剩下的人几人相互颔首请礼，最后是地灵的人走到了前面，陈去刚准备抬步，身边的一月突然抱住他的胳膊，小声抱怨道:“哥，我们就别去了吧？”

温如故是为了给他创造机会才提出一起去坐坐的，他陈去岂能退缩，他拍了拍一月的手背，含笑跟了上去，一月楞在原地，直到看见他们都进了酒肆，才冷哼一声跟了过去。

酒肆名为白马，店老板是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她穿着扎眼的紫衣，手里拿着一把竹扇，见几人进来，靠在柜台后轻轻冲着店里的小二扬了扬下巴。

那小二正擦着桌子，得到老板娘指示，他一把将帕子甩到肩上搓着手就过来给他们带路，酒肆里空无一人，那小二径直将他们带上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倒了茶上了酒就忙不迭地下楼去了。

他们一行九人，桌子略微显小，只能挤着坐，两方各占两边。

都落完座了，温如故突然起身要和陈去换位置，他旁边位置坐着的是姜川，陈去自然乐意，跟着起身准备换，谁知挨着姜川坐的姜流也跟着换了位置，这下，陈去不但没能和姜川坐到一起，还必须和姜流这个没礼貌的破孩子坐一块，实在憋屈……

名为庆东的男人坐下就抱起酒坛开始狂饮，酒坛很大，喝得又急，不一会儿就把胸前的衣服给打湿了。

旁边的石行之端着身姿冷冷坐着，姜流则是白眼连天，姜川始终刻意避开陈去的目光，像是因为前晚的事情害羞。

陈去他们尴尬地看着对方，几双眼睛扫来扫去，还是温如故主动端起酒碗说道：“诸位，相逢即是缘，能一同在梧州见面，缘分不浅，我们来喝一杯吧？”

众人皆是看向温如故，气氛安静之际，庆东拎起酒坛给他碰了一下，还含糊不清道：“说得对，有缘，有缘……”说着仰头喝酒，酒水从坛口溜出淌了一桌。

众人这才端起酒碗抿了小口，石行之放下酒碗，语气不明道：“如今这局势，小王爷怎么还不回皇城去？难道不怕回去以后王府没了？”

“哈哈~”温如故干笑几声，再次端碗道：“使者说得对，还未感谢诸位来此助战呢，我敬各位！”

石行之轻笑两声，端起碗一饮而尽，而后才道：“都是替人做事，不必虚情假意。”

温如故脸上的笑彻底维持不住了，他点点头喝掉碗里酒坐下身不再吭声。

气氛安静时，没想到石行之端起酒碗对着陈去说道：“不知你喜欢我们称你小神梦还是居师，不过，你的本事的确很大。”

他面无表情，却说得又是好话，一时间，陈去竟听不出他是褒是贬，只能端起碗回应道：“使者说笑了。”

两人同时抬碗饮尽，居然大有几分相见恨晚的气势。

就在两人放下碗的时候，一直在旁翻白眼的姜流冷不丁道：“石行之，你只见过陈去如今的样子，可惜啊。”

“可惜什么？”石行之下意识发问。

姜流哼了一声，讥讽道：“也不知道他踩了什么狗屎运，从当初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丑模样变成如今人人称谓的小神梦，我可惜的是你没见过他那时的样子。”

一时，众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陈去低声笑了起来，笑罢，他歪着身子盯着姜流，回击道：“想来他也没见过你欺凌弱小的样子，虽然我就是那个弱小，但姜公子当时的行为又何光荣？”

“放屁！”姜流倏地站起身，转身对着姜川急道：“阿川姐姐，你来说，他当时是不是调戏你了？”

众人的目光转向姜川，姜川冷下脸，肃然道：“并没有，当时是你不听解释为难人家。”

姜流脸色大变，眼看就要发怒，一旁的石行之见情况不对，忙问道：“原来陈居师还认识我们圣女啊？”

说到这个，易庭率先抢话道：“你们圣女当初在白旗会上对我们陈去美女救英雄，演绎一出旷世佳话啊。”

此话一出，地灵几人的脸色更加不好，东霖见状，连忙端起酒碗凑到易庭面前，劝道：“来来来，再喝一碗……”说着就往易庭嘴里灌，易庭也没察觉不对，抢过碗就要给东霖灌酒。

其他人虽是看着易庭他们打闹，目光却都有意无意地扫向陈去和姜川两人，没过多久，一直沉默的一月突然起身要拉着陈去离开。

对面的姜流见状拉着姜川说要回去。

两相争执中，姜川经过陈去身边时向他手心塞了什么东西，直到地灵几人下楼，陈去才将手心打开，那是一条淡色方帕，上面用黑线绣了一首小诗。

“微霞一点映天红，天际一时破晨光。地星一抹升云间，碧空一隅泛赤藤。”

陈去摩挲着帕子，细细研读着四句诗，心下欢喜无限。

其他人皆是探头看着，显然都看明白了意思，见陈去眼都不眨地盯着手帕，易庭挠了挠后脑，狐疑道：“她给你这个做什么？难道是想约你去看日出？”

陈去只觉胸口甜丝丝的，他将帕子小心折好放到胸口，一旁的东霖见状，后知后觉道：“这个圣女莫不是对你有意思？”

“诶！”温如故笑得最开心，他拍了拍陈去肩膀，得意道：“陈去早把人家姜姑娘迷倒了，现在正是郎情妾意的时候……”

“什么？”一月似是难以接受这件事情，她冲过来拽过陈去，激动地质问道：“哥，你怎么回事，她，他们不是好人，你不能和她在一起！”

一月表现实奇怪，不说温如故，就连东霖和易庭都十分诧异，陈去忙咳了两声，低声提醒道：“等我回去再与你说。”

“你……”一月重重松开手，她扫视着其他人，气愤道：“你们都知道，都瞒着我！”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陈去刚想去追，就被温如故拦住了，温如故冲他点点头，然后他自己追了下去。

剩下三人站在桌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还是易庭干巴巴地笑道：“这么好的事情更该喝酒了，是吧？”

东霖白了他一眼，掀开衣摆坐了下去，易庭忙拿过酒坛倒了三碗酒，招呼道：“陈去，你说你也太不够意思了，地灵坛的圣女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你也不……”

“那是形容女子的！”东霖忍不住纠正，易庭嘿嘿一笑，解释道：“没上过几天学堂，理解一下。”

看着空荡荡的楼梯口，陈去有些担心，他本以为一月改变了，现在看来，她只是将想法藏了心底，根本就没想真的把他当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