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生存之法

海面一望无际，黑漆漆的，依稀可见点点灯火。

那些是出海的打鱼人。

交了钱，王大财带着陈去上了自家渔船，挂上油灯，就这般驶向了黑暗里。

出海前，陈去自信满满，他觉得以自己的吃苦耐劳的精神，绝对能打上鱼，自此带领王大哥一家走向富足，可上了船飘了半个时辰后，陈去没出息的吐了，船身一直摇晃，他便一直吐。

王大财给了他嘴里塞了几个酸果子才让他好受了些。

但也只是好受一些，船小浪大，他站不起身，更别说帮忙捕鱼了。

最后，王大财打了一网鱼就带他回了，上岸后，渔头以他们两人出海为由多收了二十个铜板，这一趟，王大财不但没有赚到钱还赔了钱，黢黑的脸上挤满苦笑，陈去在旁看得内疚不已。

下午吃了饭，王大财忙忙碌碌地出门去了。

陈去在院里坐着编竹筐，收拾完碗筷的王翠翠出来一瞧，无奈叹气，上去拦住他劝道：“陈去，别弄了，这卖不了什么钱，前几天是货站有人收，现在没了，你别把手弄坏了。”

陈去无奈停手，这到了新地方还是脱离不了贫苦，这地方不同，花销不同，但都是少不了银钱生活。

见陈去面色怅然，王翠翠笑着推了推他，娇嗔道：“陈去，给你说话呢，你以前的事情你都不记的吗？”

陈去看向她，缓缓摇了摇头，他都记得，可这里不同，他该怎么说？

“啊……那你怎么还记着自己叫什么？”

王翠翠有些不信，但也没多问，转头瞥见门口理发匠挑着担子路过，她回头看了看陈去这一头的乱发，顿时来了主意，扯着嗓子叫住理发匠将人喊进了院里。

听见她要让自己剪发，陈去自然是不愿意，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况且他只是在这个地方暂时停留，要是剪成王大财他们那样的头发，他到时候回去还不被人笑死。

“……你看看你这样子，丑死了！”

陈去瞪大眼睛，丑？

他何时丑过？他可是名震天下的小神梦，顶着一头被狗啃过的短发才丑吧……

扯了差不多半个时辰，陈去的头发还是被剪掉了，是理发匠先动的手，他趁其不备冲着陈去的头发来了一剪刀，差点剪到陈去的耳朵。

看着地上的头发，陈去震惊之余被王翠翠按到了凳子上，理发匠上来咔嚓两刀把他头上最后一点长发给刀了。

“怎么样？”理发匠乐呵呵地举着镜子对着陈去，自夸道：“这可是海中最时兴的头，我在画报上看了一次就学会了，手艺还行吧？”

脑侧和脑后都很短，头顶的头发稍稍长一些，往额前一放遮住半只眼睛。

“好看……”

王翠翠凑到后面仔细打量，不住地夸道：“陈去，你要是换了衣服就和电影里的教授先生一样好看了。”

陈去感觉心口有火，奈何头颅发凉，最后他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应付道：“呵呵。”

虽然陈去感觉不到自己的头有多好看，但却影响了王大财和小旺的态度，似乎剪了头发后，他们都觉得他聪明了，至少脑子是正常了。

晚上吃饭，陈去问了王大财赚钱法子，可能是觉得陈去脑子没病了，王大财邀请陈去和他一起去货站搬货。

去货站的路上，王大财将货站的规矩给他说了一些。

陈去还得知了关于这个世界的新规矩，大致和闵朝差不多，但这里更加的……艰苦。

从王大财的口中，陈去得知王大财祖上原本就是渔民，日子不富足但也过得去，现在情况变了，茗县被军队收理，不管是做什么都要交钱。

茗县靠海，百姓都是靠打鱼为生，海面被第一军的渔行掌管，打鱼必须交税，出海税、鱼头税各种税苛捐杂，反之收鱼的价格却越来越低，不少打鱼人都另谋生路去了，王大财现在也是这样打算的。

好在他们茗县过往商船多，有了货运，他们才得以生存。

到了货站，王大财领着陈去记了册子便去库房搬货了。

库房很大，搬货的人却没有多少，王大财很高兴，脱了上衣就开始搬货，陈去也学着他的样子脱了衣服。

他们搬的是半人高的木箱，装的严实看不到里面是什么，看起来很重，等陈去上手去搬才发现没多重。

木箱需要搬到库房外面的板车上然后运到海边的货船上，陈去一口气搬了十几个，转头发现王大财正坐在木箱上喘气，他用手扇着风，抱怨道：“他奶奶的，啥东西这么重。”

陈去疑惑挑眉，重吗？

他又过去搬了一箱，板车也放不下了。

王大财将木箱搬到外面才发现板车满了，顿时惊得合不拢下巴。陈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问道：“怎么走？”

“我才搬了一箱，你力气这么大……”

王大财难以置信地摇头，陈去不懂他在惊讶什么，上去把他脚下的木箱抬起放到了车上，这下，王大财信了，反应过来顿时乐开花了。

他还以为陈去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呢，原来是个干体力活的好手。

货站的人过来点了货就带着他们出货，这次王大财直接不出力了，跟在车后面就行，毕竟有了这么一个好体力的搭档，他还担心什么？

到了码头，看着那些靠在岸边的庞然大物，陈去惊讶的走不动道，最后还是在王大财的提醒下才回过神。

船可以做到这么大，陈去实在是想不通啊。

一边出着货，陈去一边紧紧盯着那些船，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王大财以为他是在回忆什么，没有出声打扰，一转头却见到几个穿军装的男人盯着这边，目光所及正是他身旁的陈去。

霎时，思绪乍现，他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拉开和陈去的距离。

下一刻，那几个男人果然朝他们走了过来，为首的男人还将手放到腰间的配枪上，王大财被吓的脸色煞白，再看其他人，也被吓得不敢动。

只有陈去还一边搬货一边望着货船，根本没有察觉到那几人走了过来。

眼看他们走近了，王大财咬咬牙，上前一步拦到陈去前面，挤着笑对那几人说道：“军爷军爷，我们就是随便看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侄子乡下来的，没见识。”

说着，他连忙用手扒拉身后的陈去，陈去放下货终于将目光转向了他们，看着他们身上的衣服，陈去再傻也明白了这些人不好惹。

“乡下来的？”其中一个平头正脸的男人打量起陈去，片刻，他摇了摇头，狐疑道：“这样子哪像乡下来的，你侄子，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丑样子……”

王大财的脸色青了又白，却不敢反驳，不住地点头称是。

他们打量陈去的时候，陈去也在打量他们，没有灵骨，他感知不到对方的气息，最终，他的目光被他们腰上的东西吸引住了，像是武器，就是不知道打人疼不疼……

“哎，说你呢。”另外一个瘦瘦的男人冲着陈去扬了扬下巴，问道：“你是哪里人？不是本地人吧，怎么在这里干活？”

“他，他叫陈去，家是南边的，家里遭难了来投靠我的，我是他远房表叔。”王大财擦了擦鼻子上去抢话，面上尽是谄媚讨好。

他们不吃这一套，为首的男人将王大财推开，一把将枪匣子里的手枪拔出来，他对着陈去晃了晃手里的枪，好笑道：“怎么，想吃枪子啊，见过枪吗？”

陈去下意识抬手就要反抗，片刻，他又无力地放下手了，他现在没有灵骨，就算是打架也只能赤手空拳。

拿枪的男人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见他放下手，破口骂道：“狗东西，还想对老子动手啊，咋的，你们这些狗东西连我们都不怕了是吧？”

“不是……”

王大财连忙上去解释，男人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哼了两声，没好气道：“行了，看你小子力气不错，何少爷让我们找几个人去他家搬东西，就你了，明天早上去何县长家里干活，钱不会少你的。”

陈去听明白了，不待他答应，旁边的王大财率先点头哈腰道：“好的军爷，名儿一早我们就过去候着。”

“格老子，说你了吗？”男人怒道，“什么东西，搬个货吆喝半天，就你这样能干什么活，滚一边儿去！”

王大财呲牙谄笑，连忙退到一边，陈去默默叹了口气，看来不管哪里，普通人都摆脱不了要看人脸色这事。

今天货搬得多，他们表现不错，加上明天还有大活，领了三块大洋的王大财果断买了猪肉和酒庆祝。

不知是酒的原因还是没了灵骨的缘故，几杯酒下肚，陈去晕了。

他望着头顶的月亮，无比思念家乡，还有他们……

上一次醉酒，还在梧州，他们都还在。

恍然间，他好像听见了温如故和易庭吵闹的声音，还有一月四支，他们在旁边拽着他的手喊他哥哥。

他轻笑了两声，满心凄楚，都是梦。

姜川死了，易庭和东霖也死了，一月被他亲手杀了。

而温如故和四支都在他的那场自毁中湮灭，说不定和他一样掉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如梦虚幻，再难脱身。

听见他的笑声，王翠翠和王大财相识一眼，满眼疑惑。

唯独小旺抖了抖身子，嘀咕道：“他不会又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