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坦白

“……他死的时候好像和你现在一样大。”

“他，他是谁？”

“林曲。”

“他为什么死？”

“那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他妻子的下落，好像嫁到了海中的一家医馆，一辈子安稳幸福。”

“她叫什么？”

“好像姓姜吧，至于叫什么我也不清楚。”

陈去猛地从地上坐起，他死命摇了摇脑袋，越姝因从桌上跳下，取过盒子里的图卷起绑到了腿上，裙摆落下刚好遮住。

“你要干什么？”陈去爬起身拦住她，越姝因白了一眼，冷道：“真以为我是带你看宝贝的啊，这东西我要拿走，想要回去必须要靠这个，有了好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说着，她盖上盒子放回了桌下，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陈去追上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她下楼，只能硬着头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跟了下去。

厅内热闹沸腾，似乎到了舞会，两人下去没人过多在意，陈去很想追上去问问她关于这个林曲的其他事情，可越姝因混进人群三两下就不见了，加上何天赐抓着他不管不顾地往外走，他也只能暂时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

两人出了大厅，没想到何小姐他们早就等在门外了，等他们一出来，几人急匆匆地往外走，除了前院各自招了黄包车就往码头赶，借着坐车的空档，何天赐才说他们急着离开的原因是怕金小姐找人报复，加上傅司令看中了陈去，到时候他们没机会拒绝又成了粘板上的肉，所以当务之急是赶快回茗县找他爸撑腰。

对此，陈去是举双手双脚同意，他被越姝因连坑两把，这时候自然越快跑越好。

他们到码头的时候刚好有一艘货船要过茗县，何天赐当即把身上的钱都掏了出来，总算是上了船。

夜色浑浊，看着逐渐远离的码头，众人皆是松下一口气，只要回了茗县，他们就算暂时保住了小命。

货船不比游轮，除了工人房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何家兄妹花了大价钱才买到了一间房，好在是工人房，床位有六个，但陈去他们还是挤在了走道上，就算不计较身份也男女有别，自然不可能和何家兄妹挤到一间屋去。

货船在海上飘了三天才到茗县，当一行人灰头土脸地踩到茗县的码头上时，简直是欣喜若狂。

比起他们的癫狂，陈去就淡定多了，对他来说，没有不吃苦的地儿，而且这里也不是他的家，除了少有的安定，他并没有觉得多高兴。

到了自己的地盘，何天赐带着妹妹叫了车往家赶，而马明儿他们自然也是各回各家。

陈去在码头站了许久，最后掏出王大财给的五块钱去买了肉和酒还有零食，他进门的时候，王大财正杵着拐杖在院里散步，看见陈去进来还没认出来，等看清了他的脸惊喜万分，连忙叫王翠翠他们出来。

王翠翠在厨房做饭，听见喊叫还以为又有混子上门了，拿着柴刀就冲了出去。

逆光之下，她眯着眼睛瞧清陈去的脸，“哎哟”一声就丢掉了柴刀，本想冲过去又觉得丢脸，扭捏许久才迈着小步走了过去，到了跟前，她柔柔道：“陈去，你回来了啊。”

她脸上还有做饭蹭上的锅灰，陈去想笑，又怕伤着人姑娘的自尊，硬生生忍住了，他拎起手里的酒肉说道：“没什么带的，我买了点肉……”

“好，挺好的。”

王翠翠接过他的手里的肉，满脸通红，毕竟她是第一次瞧见这么板正的陈去，加上他那温柔的笑，她真想现在就跟他成亲……

不知从哪里听到消息的小旺从院外跑了进来，过来就抱住陈去不撒手，陈去便拿出自己买的零食给他，这才有了和王大财说话的机会。

“这一趟顺利不？”王大财率先发问，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

“一切都好。”

“何少爷何小姐对你可好？你办事没问题吧。”

“挺好的，没问题。”

这番问话下来竟让陈去有些紧张，难道是因为太久没有见过长辈的缘故？

可能看出真的没问题，王大财开始说起自己的事情，大意就是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过两日又要去货站搬货，陈去本想接话说他可以去挣钱养家，可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越姝因说的话，如果“姜川”嫁去了海中，那他无论如何也要去寻她。

还有更重要的是，那个和自己相像的林曲是否就是清池所说的那个人，如果是的话，那清池是不是也在这里，这里面的谜团太多，他不能流连在此，他要去找寻真相……

看陈去没有接话，王大财以为他没听见，便又说了一遍，没想到陈去居然说让他养好伤再去，一时，他被气得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陈去离开的这几天，王翠翠总是旁敲侧击的暗示他，他思来想去也不是不可以，未来不定，他能感觉到这个小地方是留不住陈去这样的人物的，可女儿喜欢，他今天就算豁了脸皮也要帮自己女儿讨一个未来。

饭菜上桌，王大财率先干了几杯酒，陈去察觉到他有话想说，便安静等待着他的后话。

“小旺，去王婶子那买三个卤鸡腿。”王大财掏出钱打发小旺去买东西，陈去抢先掏钱塞给了小旺，叮嘱道：“买四个，你可以吃两个。”

听了这话，小旺欢天喜地地接了钱就跑出了门。

察觉到父亲将要提起自己的心事，王翠翠羞得不敢抬头，垂头盯着自己脚上的花布鞋，心口跟吊着一桶水般七上八下的。

“陈去啊。”王大财犹豫再三才开了口，他打量着他的表情，缓缓道：“也没问过你的年纪，大概是和我家翠儿差不多大吧？”

说到这，陈去突然困惑，那场幻境像是过了成百上千年，可醒来的他分明还是年轻的样子，若是按照闵朝的算法，他应是弱冠之年了。

“是的，王大哥。”陈去端起杯子呷了小口，酒涩烧喉，顿时便上了头。

“嗯，你，你以后别叫我大哥了，我听着别扭。”王大财挠了挠后脑勺，看自己父亲半天说不到正题上，王翠翠在桌下用脚踢了踢父亲，王大财忙咳了两声，干笑道：“我像你这个年纪都已经有翠儿，陈去，你也老大不小了，是不是该考虑成个家什么的？”

陈去瞟了一眼王翠翠，心下了然，他笑了笑才道：“王大哥，俗话说男儿当自强，我应该先考虑挣钱的事情吧？”

王大财听出他的意思，可王翠翠没懂，桌下的脚又朝着他轻轻踹了两下，他不得已开口问道：“那你总要成家，俗话还说成家立业，男子应该先成家的，你说是不是？”

陈去不好反驳，点头笑笑不再接话。

“你看啊，你应该二十多了吧，我其实是想给你介绍个姑娘，可以先定下对吧？”王大财起身给陈去添了杯酒，笑呵呵道：“我不知道你那边的习俗，但我们这边一般都是先定亲，后面再成家不就稳妥了嘛。”

陈去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他看着王大财，许久，不冷不热道：“王大哥，你有话不妨直说吧？”

王大财哪里见过他冷脸的样子，这一下把他吓得不敢僵住了动作，嘴唇张张合合好几下也没能把那句想说的话给吐出来。

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冷，陈去又露出笑，柔和道：“王大哥，你就直说吧。”

王大财愣怔地盯着他，顿了片刻赶紧道：“是这样的陈去，我就是起了个心思，随口说说，我是想着把我家翠儿许给你，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王翠翠紧张地搓起了手指，陈去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王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此去滨海突然记起了以前的事情，我已有亲事在身，恐怕要负了翠翠姑娘的一片情意了。”

“没事没事。”王大财连忙接话道，“本就随便问问，你不愿意就算了。”

“王大哥，我是真的已经定下了亲事。”陈去郑重地道，“此后我便要去寻她了，在此，我多谢王大哥的救命之恩，以后我能做到的便一定做到，定不负恩望。”说着，他起身冲着王大财深深鞠躬。

“言重了。”

王大财上前扶起他，苦着脸看向旁边的王翠翠，而始终垂着头的王翠翠早就泪流满面了，她不忍让人看见，倏地起身跑回了屋里，到了自己房间扑到床上就大哭了起来。

哭声震天，外面的两人自然是听见了，王大财尴尬不已，忙拉过陈去摆闲，陈去也顺着他的话头聊了起来。

“……海中，那么远啊。”

得知陈去将要去海中寻亲，王大财有些不舍，却也不好再挽留。

“是啊，我的妻子在海中等我呢。”陈去饮下杯中酒，仿似醉酒般喃喃道：“她若是活着，我肯定会去寻她的，王大哥，你知道吗？我和她的因缘早在前世就定下了。”

“妻子……”

陈去低声笑了起来，这个称呼是他从书上看来的，他从那片黑暗中挣脱出来却弄丢了她的那缕青丝，幸好这里……还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