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长通门

女子的哭声很低，悠悠寂扬，从花园的灌木丛里飘出。

陈去在里面绕了许久才找到了金乐书位置，她蹲在灌木丛后面，陈去的那件外套被扔到了脚下，皱巴巴的，应该被她踩了好几脚。

陈去走去捡起衣服抖干净，他本想就此转身离开，可看见她埋着头哭得像个孩子，又有些不忍心了，他重新将衣服披到了她肩上，便无聊地看起周围的环境。

花园很大，每隔二十步便有一灯，远远望去，像是清晨渔船上的灯盏。

身后的房子里依旧热闹，人影晃动，谈笑声不断响起，更显外面这片花园的寂寥。

“你为什么不说话？”

金乐书抬头看着旁边的陈去，泪眼朦胧，委屈中带着恼怒。

陈去回神看了她一眼，看来她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冲着远处的大门示意道：“金小姐，哭也哭够了，你是不是要走了？”

“凭什么你让我走我就走！”

金乐书倏地起身，肩膀上的衣服滑到地上，她瞥了一眼，傲娇道：“我偏不走，我是林伯伯请来的客人，要走也是你走。”

陈去蹙起眉头，他是真理解不了这女子的想法，摇了摇头，他倾身去捡外套，金乐书被他的突然逼近吓得失去反应，待陈去捡起那件衣服抖了抖，她才恍然回过神，刚想说话，却见陈去拎着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你……”金乐书心头的委屈又涌了上来，她金乐书这二十多年来还从来没丢过这种脸，偏偏在回国这几天把脸都丢尽了，归根结底都怪这个家伙和那个何敏书！

越想越气，金乐书咬咬牙，随手整理了一下衣服抬脚就朝着宴会厅走了过去。

陈去回来的时候，厅内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在静静地看着最前方，同时，陈去感知到了那股来自地灵的气息，是开始的那个人。

他不动声色地往前挪了几步，通过缝隙，只见一个穿着白衣白裤的男人站在中央，他的面前放了一盆绿藤，他闭着双眼，双手绕着那盆游动，随着他的动作，周围的人纷纷屏住呼吸，眼也不眨地盯着他手中的动作。

陈去看不懂，又探了探头，男人表现的十分入神，片刻，围在男人四周的宾客都感受到了气息波动，除了身心的不安，他们身上的衣服也像被什么无形的手拉扯起来，就在此时，男人面前的绿藤突然活动起来，藤蔓向上生长，眨眼时间，居然发了不少嫩藤和枝叶。

连带陈去，所有人都感受到那股无形的力量，神秘又奇妙。

陈去被震惊的无法回神，这还是他所熟悉的气术吗？

还是说，他从未真正参透过气术。

男人睁开眼，他一手置于腹下冲着周围震惊不已的人们一一施礼，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连连鼓掌称赞。

看着大家赞叹不已的表情，白章之颇有些得意，不过小露一手罢了，幸好这些人没见识。

“白道长。”

林港生唤过林家声上前和白章之交谈，白章之忙收敛得意露出淡然的高人模样，他接过林港生递过的酒杯，微微笑道：“林先生。”

“白道长，这是我林港生第二次见识到这种魔法，真是太神奇了。”林港生还未从刚才那幕中缓过神来，实话说，他不相信这些东西，但他父亲却对这些道法有着莫名其妙的笃信。

幼年时，他曾见过一个人徒步飞行，可惜年幼，他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直到这次父亲执意请来了这位长通门的白道长，加上方才那一幕，他真正的开始相信这个世界真的有他们这些凡人所不能理解的魔法。

“林先生，这可不是魔法。”白章之淡淡一笑，环顾一圈，轻言道：“气术，万灵之主，道非道，法非法，乃术也，万物生死皆术归之。”

林港生听不懂他的话，只能微笑着点头附和，旁边的林家声听得直皱眉头，方才那一幕他自然是看见了，不过是骗人的把戏而已，想来和国外的那些魔术差不多。

想到这，林家声不禁觉得好笑，清国的人就是这样，他们不相信自己，总是相信那些莫须有的东西，渴望从那些东西身上获得平安健康，甚至是钱财。

可是，这些不都是应该靠自己吗？

白章之和林港生交谈了没几句，林家声便看见了自己爷爷从楼上走了下来，厅内其他人也看见了，同时举着酒杯围了过去，话里行间奉承不断。

林泰安今年七十多岁了，一身暗红长衫，精神矍铄，不威自怒，他捏着酒杯对着众人含笑示意，一杯酒下肚，他抬头看向林港生等人，不待开口，白章之便主动走上前去，自然又是一番马屁话儿。

看得出来，林泰安是真的喜欢白章之，两人说了没两句，林泰安就大声笑了起来，还亲切地拍了拍白章之的肩膀。

场面再次恢复热闹，陈去站在最后思绪浮动不定，他能感知到这个人的气灵等阶很低，可为什么他会有那样的本事？

眼看厅内的氛围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陈去顿感无趣，他拿了杯酒尝了几口顺便找起何敏书，灯光斑斓，不禁让人眼晕，他看见何敏书靠在林家声的身边娇笑不断，气氛美好融洽，看得陈去也跟着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他看见金乐书攥着拳头站在两人身后，脸上满是愤恨和不甘，不待陈去反应，又看见金乐书抬手从旁边的侍者手中接了一盘猩红的事物，那架势明显是要倒向何敏书的身上，而何敏书和林家声两人毫无所觉。

陈去放下酒杯就要过去，眼看金乐书的手松开了，这时，大厅一侧突然传来躁动，紧接着，那位白道长从人群中滚到角落撞上酒台，酒台摇晃，上面放着的香槟塔倾斜而下，酒杯接连坠地，流淌一地。

“你什么人！”

白章之捂着胸口惊恐地看向人群，所有人的目光跟去，人群忙不迭散开，人群中央站着一个穿黑长裙的少女，脸颊鼓鼓的，杏眼小鼻，瞧着有些娇憨，像是个装作大人的小孩子，可她身上气息却是实打实的不一般。

“我倒想问问你，你刚才想对这位姑娘做什么呢？”少女瞟向一旁的一个蓝裙女子，女子似乎有些害怕，垂着头挪了几步避开了众人的注视。

“你胡说八道什么？”

白章之的脸色黑了下去，他爬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振振有词道：“这位小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刚才明明什么都没做，倒是你，不分青红皂白对我出手，既得了好名声还毁了我清誉，是谁派你来算计我的？”

少女冷眼看着他狡辩，话落，她不屑地‘嘁’了一声，讥笑道：“算计你？你是哪根葱？”

“你！”

白章之气得脸色发白，片刻，他挤出微笑对众人示意道：“介绍一下，鄙人乃长通门现任掌门，白章之。”

在场不少人都是认识白章之的，纷纷点头附和，还有许多人帮忙介绍起来，少女不为所动，双眼始终看着白章之，待场上人声静下，她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据我所知，长通门掌门不是早被处了水刑吗？”

众人哗然，同时看向白章之。

少女扫过场上众人，提高声音说道：“你们都不知道吗？好像是二十多年前吧，那个掌门叫什么来着？”

年老些的自然是知道这件事，那时的海中势力割据，其中只有少数人能在各方势力中如鱼得水，这个长通门便是其中一个，他们打着道法自然的名号混迹海中，上至权贵军阀下至百姓乞丐。

不过，他们所谓的“道法”并不是现在所说的法术，而是打着普度众人的幌子传播行文诡辩的思想，凭此，长通门迅速在海中站稳脚跟，更是成为了各方势力争夺的中心。

长通门被权利遮住双眼，越发肆无忌惮，为了所谓的天下太平举行无数场伤害百姓的仪式，渐渐的便失了人心。

长通门的人忘记了最重要的一点，他们所获的权利就是人心，没了人心，自然会被权利抛弃。

后来，长通门突然消失了，直至吴大帅统治海中，长通门才再次出现在世人眼中，不过这时的长通门早没了当年纯粹，他们成为了一群比恶人更恶的存在，利用所谓的道法骗人钱财和少女，用这些钱财创造了一个满是色欲的“新世界”，并将此包装为修炼成仙维护世界的仙门。

海中被收治，长通门的恶行被曝光，当时的掌门连同门下所有弟子都被吴大帅的人拖到了海边用绳子吊了十多天，头朝下，据说最后被拉起来的时候，整个头上的皮肉都被鱼虾啃食完了，也算是恶人有恶报了。

自此，长通门便真正消失了。

可是没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长通门却再次以修炼者的姿态出现，而这次是有了底气，自然很快就融入了海中的许多上流圈子。

至于长通门以前做下的那些恶事，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一笑了之，在他们看来，这个社会本就是如此，没有长通门，也还有短通门方通门。

逼良为娼？

出了大街，往外头瞧瞧，甭管是烟花巷里姑娘还是路边乞讨的孩子，哪个是自愿？

社会如此，又岂能怪他们没有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