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秋霞见辛蕾一副若有所思状，好奇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后悔撕了刘大强的信？”

辛蕾听了沉下脸，“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他，让邱家听到了不好。”

秋霞见她样子认真，不敢再开玩笑，忙连声道：“好好好，我不提了。希望邱新宇不会辜负你的一片痴心。”

辛蕾这才满意的笑了。

她了解秋霞，是那种大大咧咧没有心机的性格。

平时两人在一起都是有一说一，从不转弯抹角。

事情说过就算，虽然吵吵闹闹的时候也有，但彼此之间从未真生过气。

这也是她们之间的友谊能维持几十年的原因。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秋霞向她挥手道别。

“我回家了，有时间再去找你玩。”

“好的，拜拜。”

辛蕾目送她拐向右侧的胡同，迟疑片刻也往家方向走去。

一路上见到的都是低矮的砖房。

偶尔几家的房子是新起的，也都是老式结构，外皮没有经过任何粉饰，都裸露着砖墙。

脚下是坑坑洼洼的土路，路中间鼓起很多，两边是两道深深的沟，一看就是下雨天被拖拉机压出来的车辙。

她小心的看着脚下，生怕一不小心踩空崴了脚。

自从跟着刘大强离开思兆村，她差不多有二十多年没再回过家，等再回来时村里已经大变样。

低矮的砖房换成了钢混一体的小洋楼，坑坑洼洼的土路变成了平整的水泥混凝土路面，到处干干净净，一副新农村景象。

如今重温三十年前的一切，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啧啧，瞧瞧小蕾多勤快。现在像你这样愿意干农活的女孩子不多了，邱家小子可真有福气。”

辛蕾循声看去，就见一位中年妇女正推着自行车朝自己笑吟吟的说着话。

这位自己认识，和自家同一生产队的王瑞英。

据说她娘家和自己姥姥家还沾点老亲，又因为她和自己娘的脾气相投，几十年来两姐妹的关系处的一直很好。

拿现在的话说，算是娘的闺蜜吧。

农村里家长里短的事情多，平时两姐妹有什么不痛快，或者村里的绯闻八卦之类的都喜欢凑到一起念叨念叨。

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也喜欢互相送一送。

“王姨好。”辛蕾礼貌的回道。

她丈夫是辛蕾爹的远房堂弟，按爹这边论应该喊婶才对。

但因为她和娘关系好，娘觉得喊姨更亲切，所以就一直让自己兄妹三人这样喊。

“快回家吧，你爹娘正等着你谈事呢。”王瑞英催促道。

辛蕾一怔，“我家出了什么事？”

王瑞英欲言又止。

“你回家就知道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们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合计合计。完了让你娘给我回个信，我好给对方回话。”

说完笑着走了。

辛蕾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加快了脚步，几分钟后来到了一个木门前。

推门进入院子，右手边是一个猪圈，里面躺着两头猪仔。

她把背上的竹筐卸下，随手抓了几把青草扔进食槽里，任凭两只猪仔哼哼唧唧的去抢食，然后抬脚往前面三间老式红砖房走去。

还没等她撩开门帘，母亲刘素娥就从屋里走了出来。

“小蕾，快进屋，就等你了。”

刘素娥催促着将她拉了进去。

进屋后发现堂屋里坐着三个人，爹、嫂子和嫁到邻村的姐姐辛艳。

可以说，除了外出做泥瓦匠的哥哥，家里的大人都到齐了。

大家的表情都很郑重，看起来的确是有大事要商量。

刘素娥首先开口道：“小蕾，你邱叔家托人来说亲了。对于你和邱新宇的婚事，你是怎么想的？”

对此辛蕾并不惊讶，她已经从王瑞英口中猜了个七七八八。

嫁给邱新宇是她重生后的第一步，自然没意见，但想着也不能表现得太迫切。

这种事最好能顺理成章的进行。

“我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她挨着姐姐坐到挨墙放着的一张钢丝床边，轻声细语道。

在这个家里，她和姐姐最亲近。

后面三十年，在她生活最潦倒时，只有姐姐向她伸出过援手。

刘素娥叹口气，最先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邱新宇那孩子，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勤快又懂事，是个过日子的好孩子。就是他家那条件……我担心你嫁过去会受苦。”

姐姐辛艳是个直性子，很快附和道：

“就是嘛。他家三个儿子，他还是老大，将来那俩小的都得盖房子娶媳妇，以后还不都是小蕾的负担。”

嫂子孙晓芳坐在一张凳子上，翘着二郎腿，慢悠悠的接过话茬。

“话虽这么说，但娃娃亲是早就定下的。小蕾如果悔婚，让村里人怎么看咱们家。以后我和你哥出门都得比别人矮一头。”

辛蕾腹诽，果然嫂子是外人，只考虑她的脸面，不管自己死活。

事实上，前世自己和刘大强私奔后，嫂子就在村里放出过狠话，不准自己再踏进娘家一步。

不但如此，她还禁止爹娘、哥哥和自己来往。

自己虽然不是姐姐那种急性子，但也是有小脾气的，所以在娘家时就和强势的嫂子小摩擦不断。

就拿这件事来说，如果放在以前，自己早就把不满挂到了脸上，但现在反而如了愿，正好可以利用她去说服娘和姐姐。

辛艳显然不服孙晓芳这一套，毫不留情的开始了反驳。

“嫂子你这话说的。当时定娃娃亲时，他家还没生那两个小的，谁知道后来会生出这么大的负担？

再说现在提倡婚姻自由，哪还讲究娃娃亲这一套？

不瞒你们，我这次回家，就是要顺带给小蕾说一门亲。

那家姓刘，和我家隔了一条胡同。男孩爹是包工头，这两年挣了一些钱，刚刚盖了五间气派的大瓦房，比邱家强的不是一点半点。

小蕾，你如果愿意，明天我就安排你们见面。

我妹妹长得这么标致，什么好条件的找不到，非要去他邱家受罪？”

孙晓芳和这个大姑姐一直不对付，见她又在拆自己的台，立马黑下脸。

“你倒是很为小蕾考虑，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这些年，过年过节人家没少送钱送东西，折合起来也有几百块了。如果咱们这边先提出退婚，那些是不是都得退回去？”

辛蕾明白她的意思，村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如果女方先提出退婚，就得把男方送过的所有礼物和钱都退回。

但如果男方先提出，则不用退。

与其说孙晓芳爱面子，不如说她更爱钱来得贴切。

前世自己和刘大强成亲一年后，她曾托人捎信过去，说家里要盖房子，如果刘大强愿意出两万块，以前的事情辛家可以不计较。

她的意思是两万算是补上的彩礼钱。

但刘大强的妈妈，也就是自己的婆婆，同样不是好对付的主，面对这样的要求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她的原话是：是你家姑娘主动跑我家来的，哪来的脸要彩礼？

这件事让自己在婆家的地位又降了一级。

哎，太不堪回首，说起来都是泪。

辛霞不认同孙晓芳的说辞，很快道：“不就是几百块钱嘛，退就退了。难道小蕾一辈子的幸福还不值这点钱？”

家里也只有她敢这样怼孙晓芳。

孙晓芳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既然你这么关心小蕾，干脆你拿出来好了。”

辛霞很看不惯她这种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样子，立马反驳了回去。

“凭什么让我拿？那些钱谁花了谁拿，东西谁吃了谁用了谁拿。我反正没沾过邱家丁点便宜。”

孙晓芳也不示弱，大声质问道：

“你什么意思，是说我花了用了吗？我们和爹娘没有分家，钱和东西都在一个锅里滚着，这事能说得清吗？”

刘素娥见姑嫂两人要吵起来，忙道：“都少说两句。现在是说小蕾的婚事，扯那么远做什么？”

然后又把头转向丈夫辛利民，“他爹，你也说两句，这婚事咱们到底答应不答应？”

辛利民抽了一口旱烟，闷声道：

“咱们和邱家的关系这么多年一直很好。平时村里有个大小事，两家都是互相帮衬着来。如果只是因为他家孩子多，咱们就提出退婚，这话我说不出口。”

辛蕾了解父亲，他就是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性格，脸皮又薄，很多事宁可自己吃亏，也不愿有半点对不住别人。

嫂子是假要面子，真在乎钱，爹是真抹不开面子。

哥哥和父亲的性格很像，都老实木讷，所以这个家里是娘和嫂子两个女人在当家。

严格说，是嫂子在当家，因为娘担心儿子受媳妇的气，处处在忍让。

就拿这门婚事来说，刘素娥其实不太同意，毕竟是亲生女儿，有条件好的可选，为什么要让女儿去受苦。

但见儿媳妇这样坚持，也忍不住想妥协，想了想问辛蕾道：“小蕾，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

她担心女儿以后日子过得苦，让自己落一身埋怨。

“我理解爹娘和嫂子的难处，同意嫁到邱家去。”

辛蕾小声道，样子很是乖巧懂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