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冲击郡长府

郡长府门大开，开门的下人来不及躲避，就被冲进门来的兵士挤倒在地，疼得哎呦一声。

以一队着罕见全身铁甲的兵士们开路，秦偿同样全身铠甲，头戴尖顶头盔，手上抓着一把精铁长刀，面容冷酷气势汹汹，疾步走到队伍最前头。

留着山羊胡的郡相秦亮神情傲慢，左相司马觉胖乎乎的圆脸上是志在必得的微笑，而清瘦的右相藏吉则不动声色一如既往双手插在袖子里，跟在稍后一些的位置。

他们身后跟着众多穿着麻布短打拿着统一石制武器的编队兵士。

秦偿薄唇微启，掷地有声：“去！”

“是，大统领！”众兵士异口同声回答，显然训练已久。

红兴郡的兵力上千，主要分布在郡城内，其余的分散在边界线及部分下属村，这些兵力，大部分都在秦偿的铁腕之下。

这次秦偿仅仅带了两百人，还是因为秦亮不放心隆柯新成立的百人保安队，上次他们被突然翻脸的隆柯反手抓了关进地牢虽说是偶然，秦亮对这个事没做准备，才着了道，却还是让他后怕不已，就担心隆柯万一找到机会，趁他们不备把他们全杀了，虽说这样隆柯会无法向上面交代，但到时候他们人都死了，具体怎么回事还不是隆柯随便编排。

兵士开路，钉了铁制鞋跟的特制兵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过，发出足以让人胆战心惊整齐而沉闷的敲击声，鼻端隐隐能闻到铁制兵器的腥味，铁甲黑中夹杂着暗红色的锈迹，乍一看去，像是沾染了敌人喷染的血迹。

其余普通兵士则按组分散开，分别守在郡长府院墙外围及各处出入口，及院内各紧要处，一副要抄府的架势。

大厅内，穿着繁复衣袍的隆柯坐在上首，看着厅中来人的目光平静冷淡，无悲无喜。

张逢喜则坐在下首，见厅中瞬间涌入这么多人，也是不言不语。

秦偿一手擎剑，随着他入门的动作，剑上寒芒一闪，发出森森肃杀寒气，铁制的鞋跟在议事厅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明显的铛铛的声音，他停下脚步，目光灼灼盯着坐在上位的隆柯。

隆柯却没看他，反而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一本书，闲闲散散地翻看。

秦偿脸上见状，嘴角带笑，却是个阴冷的笑，狭长的眼睛里寒光一闪，侧头看了身后一眼。

圆圆胖胖的司马觉急忙颠颠地小跑步上前，讨好地冲秦偿笑了笑后，阴阳怪气冲着上首道：“郡长大人倒是好兴致，只是城里的暴民已经快要冲击郡长府，等他们进了大门，不知道郡长是否还有这个闲情逸致。”

隆柯的目光从书本里抬起，凉凉道，“暴民？冲击郡长府？”他放下书本，一手拄着下巴，“保护郡城和府衙安全难道不是秦大统领的职责吗，有他在我急什么！”

这话明着在夸秦偿，实则充满讽刺挖苦之意，关键他说的还没任何毛病，纵使司马觉向来聪明圆滑，一时间也被弄了个哑口无言，他脸色难看，偷眼看秦偿的反应，全身的肥肉抖了抖，脸色涨红地正想强辩，就见脸色阴郁的秦偿摇了摇头，于是瞬间偃旗息鼓往后退了两步。

秦偿迈出两步，双手拱了拱拳，身体却是个挺直的姿态，不见几分恭敬，他声音冷厉道：“恕属下无能，暴民中有不少兵士的家人亲属，血脉相连，他们虽忠诚职守，但不肯跟家人刀剑相向，还望郡长大人海涵一二。”

隆柯露出一副恍然的神情，还夹带着一丝紧张，开口道：“那可怎么办？”

秦偿眉头微皱，还没出声，他父亲秦亮已经忍不住摇着把扇子得意道：“这个事好办，麻烦都是张家这个小子惹来的，你只要把他赶走，我和其他几位大人才有办法安抚住暴民，要不然......。”

“我要是不呢？”隆柯反问。

话已经说到这里了，秦偿没再做阻拦，秦亮阴狠笑道：“那我看，就不如换个郡长吧！”

这话一落地，大厅里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司马觉的肥下巴扬地高高的，耀武扬威地看着隆柯，藏吉则还是老样子，两手笼在袖中，垂着眼皮看着地面，像是并不关心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秦亮一脸的志在必得，秦偿目光阴暗隐晦，如一头埋伏在暗处的狼。

府门外，脚步声、吵嚷声渐近，混乱一片。

秦偿侧耳听了一阵，面无表情道：“他们在要求郡长大人出去跟他们说话。”

闻言，隆柯没有躲避，而是站起身，径直向外走去，张逢喜则紧跟在他后头。

“郡长大人。”秦偿突然侧头叫住他。

隆柯停住脚步。

秦偿转身，走到隆柯身前，微微俯身，贴在他耳边低声说：“跟以前一样，如果你现在求我，我可以帮你解决。”

张逢喜跟得很近，听到了这句话，秦偿似乎也无意避开他，说完，他还抬眸意味深长地看了张逢喜一眼，那眼神复杂，含着嘲讽、轻视之意。

隆柯却只是说了一句“不用”后，绕过他抬步就走。

秦偿面上露出微微惊诧的神色，沉声道：“你会后悔的。”

隆柯没丝毫犹豫地离开了，秦偿先是盯着隆柯的背影，然后看向张逢喜，眼神深邃复杂。

府门外人生嘈杂，足足有几百号人堵在外面，把本就不宽敞的街道都堵满了，外围还有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些人一见隆柯和张逢喜出来，情绪就更加激动起来。

打头的是几个年纪不算老的汉子和妇女，其中一个侏儒尤其显眼，他个头很小，但显然在人群里占据领头位置，虽然不明显，但他身边的人偶尔会偷偷扭头看他的脸色。

隆柯出来后，那侏儒旁边站着的汉子走上前一步，大声质问道：“隆柯，你倒是说说，上次祭拜仙人的那些粮食和器物你都藏哪去了？那都是我们平头百姓辛辛苦苦三瓜两枣地攒起来的，你拿去中饱私囊亏心不亏心？”

另一个头上包着花头巾的妇人则指着张逢喜道：“你这个人心眼坏透了，有迅速结籽的小麦种子不拿出来给我们用，反倒让我们辛辛苦苦一粒一粒种那好久都不熟的普通麦子，隆柯大人以前是很爱护百姓的，就是打从你来了开始搞什么歪门邪道，你说说，是不是你说服隆大人贪了百姓的粮食，还要开啥子大力士比赛，木旗城咱也不是没去过，就没听说过劳什子大力士比赛，还邀请各国高手来参加，我就不信人家金宗、火宗这样富庶的国家会来人到咱们这破地方比什么没所谓的破比赛！”

这妇人嘴皮子十分利索，一段话说得吐字清晰、抑扬顿挫的，还都说到在场人的心窝子里了，后面跟着的百姓们都纷纷点头应和。

“是啊，隆大人是个好人，一定是受了张逢喜这个奸人蒙蔽，才干出这种事！”

“我有亲戚住在木旗城，听说张逢喜因为没有异能，在木旗城张家就不受重视，天天在家附近偷鸡摸狗的，因为别人都忌惮他们家里，才没跟他计较，这人说是有个外号呢，木旗城那边家喻户晓！”

“什么外号啊？”

“叫混沌仙！”

“啥意思，怎么就仙了？”

“你以为是啥好名字啊，那是说他行事一塌糊涂、二十郎当岁活得混混沌沌的意思。”

“我看就应该把他赶出红兴郡，没有他，咱们什么都好了！”

张逢喜嘴角一抽，望天翻白眼，要不是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都要以为自己是流年不利了，怎么走到哪都被说是丧门星呢。

到底只是普通百姓，刚才还情绪激昂，这回聊起八卦来，就瞬间转移了心思，热切地聊起张家那几个儿女来，眼看着就要成一盘散沙。领头的着了急，那妇人扭头看那侏儒，见那侏儒狠狠瞪了眼自己，身上一凛，一拍大腿坐到地上，哭喊道：“这日子没法过了，上次祭拜仙人，我把给儿子娶媳妇的粮食和器物都拿出去了，就盼着仙人记得咱们的好，开开恩让咱们有吃不完的粮食，结果就都被隆柯给贪了去，我儿子眼看年纪大了，再娶不上媳妇，我拿什么脸去见我们老王家的列祖列宗啊！”

开始领头那汉子也嘿呦一声摔了手里拿着用来喝水的破瓦罐，“这地种的没意思，辛辛苦苦种出来，最后还顶不住人家一颗种子，而且种完了收获了最后还不知道是谁的呢，人家得了便宜拍拍屁股走了，咱们忙了大半天什么都得不到，这隆柯和张逢喜简直就是吃人的祸害！”

这话一出，后面的人这才又转回注意力，纷纷跟隆柯和张逢喜要说法，到最后在那侏儒的引导下，开始大声喊口号：“隆柯下台，张逢喜滚蛋！”

声音嘈嘈杂杂，乱成一片。

秦亮等人站在旁边，露出一脸好好戏的神色来。

看着火候差不多了，秦亮走上前几步，伸手压了压，领头见状倒是立刻闭了嘴，可后头那些百姓哪管这些，还在高声呼喊，秦亮脸色难看，直到秦偿手下一个兵士拿着铁剑出列，出剑挥砍在门口的大石狮上溅起一片火星，众人才被威慑着安静下来。

秦亮这才笑眯眯道：“我说乡亲们，我秦亮就是咱红兴郡本地人，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和那些外人不一样，”他这话影射谁很明显，“我对咱们红兴郡是最有感情的，比谁都希望咱们这里都吃得饱住得好，我也相信，隆大人本性是好的，只不过是受坏人蒙蔽，一时鬼迷心窍才做出这等事来，我作为隆大人的郡相，痛心疾首啊！”他做出了个闭眼痛惜的表情，还待开口继续，就被一个清亮的声音打断。

“秦大人这是准备开自己的粮仓给百姓放粮吗？”张逢喜双臂抱胸，凉凉问道。

秦亮愣了一下，才道：“小子放肆，我粮库哪有什么粮，还不是每周领着府衙发的粮食份额吃饭，虽说比平常百姓稍微多一点，可家里人口众多，也只是勉强能吃饱而已。”

张逢喜嘴角微弯，“哦，原来秦大人府上没粮。”

“是没粮。”秦亮肯定道。

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张逢喜确认完了却又不吭声了，秦亮想了想，没看出什么了，就开口继续道：“我作为郡长之下的最高管理者，愿意替郡长暂时承担管理的责任，我今天就打算替郡长清理门户，让张逢喜这小子不要再参与我们红兴郡的事务，事实证明，他弄的这一套都是糊弄人的，根本不得人心......！”

“谁说他糊弄人的！我就说他不是！”一个女声突然插了进来。

秦亮又是一愣，他这一段话说得命运多舛，气势刚开始还很足，两次被打断后，就有点后继无力了，他愤怒地看向人群后方，就见一个穿着短打随意挽着发髻的女人领着几个人穿过人群走了过来，背上还背着个大竹筐。

孝莲等人走到这群百姓前面停下，把手里的竹筐打开，粗糙的手伸进去抓出只特别大的锥鸡来，那鸡突然被抓住，凶狠地用自己头顶的角去顶孝莲的手腕，被孝莲用另一只手稳准狠地抓住脑袋，还在大力地不住挣扎，又凶又壮。

孝莲说：“郡长贪没贪东西我不知道，张逢喜有什么居心我也不懂，我就只说我看到的，养殖公司用了张逢喜提供的养殖方法，这鸡比一般锥鸡都要大很多，肉质也比野生的和一般家养的软嫩很多，最重要的是，这只鸡从孵出来到长这么大，只用了半个月。”

人群里有养殖户，不服地大喊道：“孝莲，你肯定是拿了张逢喜的好处才替他说话，我养鸡养了好几年，就没见过半个月能出栏的！”

孝莲冲那养殖户冷冷道：“张逢喜你随便骂，但骂我不行！”她脸上面无表情，嘴里却说着最扎心窝子的话，“李老六，你养鸡养了好几年，家里还是时常揭不开锅，说明你自己无能，没养明白过。”

被叫李老六的汉子被气得够呛，“话还不是随便你说！”

孝莲说：“这个事简单，不过半个月而已，今天正好有一批小鸡出壳，你今天就跟我回养殖公司，看看我到底能不能用半个月把鸡养这么大，你自己看不过来，可以带人一起来，我养不好这个养殖公司的总经理换你当！”

李老六一听来了精神：“去就去，我怕什么！”

孝莲说：“天底下没那么多便宜事，你输了就过来这里当众给我道歉。”

李老六一咬牙：“行！”

孝莲把那只鸡扔回竹筐，盖子用麻绳绑好了，那鸡还在拼命在里面扑腾，顶得那筐晃晃荡荡，前排的百姓都眼巴巴看着，脑袋里忍不住开始幻想这鸡要是杀了炖上得老香了，这么大一只够一大家子美美吃一顿了。

气氛眼看着又要缓和下来，秦亮脸色难看，看了那侏儒一眼，这矮小的汉子咳嗽了一声，终于憋不住从人群里站出来道：“我看，这锥鸡的事可以往后放放再说，眼么前的倒有一件事需要张小郎兑现。”

其他人纷纷问：“啥事，啥事啊？”

侏儒道：“当初颁布的法令咱们可都看过了，如今不少人都在那些个劳什子公司里上班，给他张逢喜养鸡养鸭种地，还有什么什么研究所的，他张逢喜当初可是承诺每个月有工资和提成的，我看着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到了，不如今天就让张小郎兑现一下承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