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魔枪

珑子究竟活了多久？

神里绫华在社奉行的书库找到了部分答案：“《胧与刀》里提到了‘看月中，珑子掌灯夜；须臾露语泣，素来无缘’，这是大御所大人写的诗，侧面证明了你们是同一时代的人物，年份是距今百年前。”

“还有这里也写了一句，‘善弹五弦，世之殊色’出处是《活生香》，这可是三百年前的老书了！还有这里，这里……”

白鹭公主不断地根据记忆、典故、甚至月相与环境的变化判断这些古书中提到的岛屿是否与蜃岛有关。一旦找了线索，就立刻取下来递给托马摘抄。

考虑到社奉行的藏书量，她的工作量便显得异常可观了，但神里绫华的形容举止中不仅不带一点躁意，从容不迫地挨个翻阅书册时还会顺带整理一下排乱了编号的书架。看得清珑那叫一个称奇。

所以一旦她发现了新的线索，清珑便会非常配合地鼓掌，搞得越垒越高的年岁对她好像没有什么影响似的，时不时还会顺手抄起一册神里绫华放下的古籍，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可能，这就是修行吧。

托马痛苦不堪地抄着书，感觉各方面奇怪的知识、尤其是哄人的情话这样的偏门小道都得到了长足的增长。

清珑轻轻一勾，合上书册，道：“总之，社奉行居然会收藏这些没有多大价值的杂书，我没有想到呢。”

“因为这也是大御所大人认可的一种‘永恒’。百年前的古书只要小心保存放在今日也能照常翻阅，或许，她也认为这种感情能够抚慰人心。”

绫华看向了供在房间内的雷电将军御笔亲题的挂轴，上书有古人不见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的字迹，她带着一丝丝期望问道：“怎么样，你有没有想起来什么”

清珑的记忆恢复得如何是神里绫华目前最为关心的事项，她认为从这个角度出发能让他们更加了解雷电将军，说不准就找到了足够废除眼狩令的线索了。

“想起来了一点。”清珑回道，“这些诗歌给我的感受确实很温暖又微妙，不过好像都不怎么重要，没什么帮助。”

绫华虽然有些失望，不过社奉行的书藏的作用已经达到了。

新鲜出炉完全没有实感的五百岁龙女拽上她的工具人托马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稻妻城外的某个村落，盘算着再深入挖掘一番第一条线索里的内容。

绫华因为家族事务无法陪同，不过她们约好了一起吃大餐。

清珑感觉很不错，她仿佛从没有这么轻松的期待过进食——许多食物，对从前的她来说都是禁忌。

这是一个小小的村落，住着二十来户人家，在稻妻城乃至全境内的钓鱼协会里都小有名气。渔夫的母亲以及十多年前落难的那些人就生活在这里。清珑找到她打探海上灯光的事。

渔夫在初次见面，运用口舌期望说服清珑相信他的时候，就提到了她用灯光指引落难人返乡的故事，而今日神里绫华找到的雷神语录中更是将整个谜底昭然若揭。

怪不得清珑老觉得手里缺了点物什，不能安心。

她设计角色卡的时候多少参考了愚人众公子的设定，弓与长柄武器的组合不仅节省了一柄五星武器的成本和负重，上可速射遗迹猎手，下可抵死拼刀撕扯，她想不出任何理由拒绝这么香的配置。

“综上所述，请你将当年发生的一切毫无保留，完完整整的告知与我。”龙女背脊笔直，以元素作墨为第三张契约补上双方姓名。

渔夫的母亲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她的笔迹，脸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同样郑重地说道：“作为代价，您将竭尽全力带走村里的那口晶蝶泉，而不损土地分毫。”

清珑轻轻点头：“交易成立。”

渔夫的母亲显然对她的行事作风颇有预料，备上茶点，垂下眼睫静静叙来：“请用，这个故事稍微有点长。”

龙女的银尾莫约有它自己的想法，还会随着情节的变化时而百无聊赖地趴在地毯上打滚，时而挑动腰间的花球，待妇人的讲述终于进行到高潮，也就是珑子到底是如何送他们回家的时候，这条尾巴也乖乖的蜷了起来，又长又凉的尾羽软哒哒的搭在扶手上，一动不动了。

“您先是带我们来到了蜃海之角——一座又高又陡的悬崖边，召出一把奇异的□□，那枪在翻手间又变作了一张大弓，然后拉开空弦，凝冰成矢，对准天空中的星星射去。夜空中，原先存在着毫不相干的六颗星星，它们与射出去的冰矢组成了一个新的图案。”

妇人用茶水在桌面上勾出线条，流畅非常。

“白龙命座。”清珑从线条的走势上窥见了天上的星星的形状。

“是的，您当时说：‘这是白龙命座。你们就靠着最亮的那颗星星辨别方向吧，它永远指向东方，不要去看那些虚假的星星。’就这样，我们鼓足勇气离开了被雾气笼罩的蜃岛，尽管指向针不起作用，但白龙命座无论昼夜都高悬于天际。我们日夜兼行，终于还是回到了稻妻。那支冰矢比我们抵达的时间要早，而它落下来的地方就在如今的晶蝶泉。”

妇人的神态表明了她是多么关心她的未来：“晶蝶泉就在我的这间屋子后方，您要是想去，尽量乘着天色还早，这儿啊，一到了夜晚，赶来夜钓的人就特别多。”

晶蝶泉，一年四季都保持着低温状态，水面稳定覆盖着薄冰的甘泉。顾名思义，在这儿生活着许多追逐冰面反射的虹光的雷晶蝶。打开元素视野后便可观察到泉水深处的那点不自然的能量聚集。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托马用武器凿开了冰面，借着冰钓的由头与看守晶蝶泉的钓客交际，而明面上来自至冬国的大小姐就会在失去了可靠的保镖后意外落水，实则是为了将那箭矢回收。

计划顺利得简直让人良心不安。龙女的和服外面裹了一层钓客友情提供的棉被，为了应景，她还打了一个喷嚏。托马还挺沉得住气的，回了妇人那儿才问：“拿到了吗”

一团棉被球抖了抖，衣裳都湿透了的珑子大人钻了出来，看得妇人心疼不已。

清珑把一缕缕沾在一起的银发全部分到左侧，右手拿出一个不断打转的冰系能量球，手心还往下滴着水与冰的混合物：“找到了，就是这个。虽然只是一点碎片，不过我可以把它当作一种媒介……”

她捏碎了它：“召唤我的弓、我的枪。”

言出，法随。

一把长柄武器如约出现在龙女手中，她稍稍打量了一下枪身，又使其幻化作弓，期间不见一丝滞涩，即便是见多了被社奉行供起来的珍品的托马也在感叹它的完美。

清珑的神情却更凝重了一些，凛然的战意跃上她的心尖，她怕暴露出心事，便询问道：“当年，我的枪也是这幅模样吗”

妇人点头说是。

很好，第一个与角色设定完全不同的地方出现了。清珑记得很清楚，她是个百分之百的强度党，哪里会管武器的外观美不美。只要属性到位，深渊满星单骑穿。

她的武器是她在编辑器里反复调了又调，算了又算，草稿纸打了三四页才勉强使其刚好能在枪形态与弓形态之间过渡又不损输出的极限值。至于外观和角色不匹配、不和谐那是死人该去操心的问题。

如此华美骗氪的武器想必其背后定有一个异常传奇的故事，清珑预感到，她麻烦大了。

托马有点奇怪她突如其来的沉默：“这把武器有名字吗？”

太好了，他居然问了一个她能回答上来的问题。清珑耍了个架势，把武器又变回了未召唤状态。

为了感谢他的贴心，清珑回了一句：“弓是荒唐梦，枪是清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