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离尘限界

陆经年退后两步站定，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的身体。

手臂上蛇牙贯穿的伤口大约指头粗细，正往被水淹没的地面上滴落着滚烫的液体。

毒液混杂着鲜血。

但这还不算什么，最令陆经年头疼的是自己双肩之上，那密密麻麻的伤口。

他的余光瞄向那伽，确保对方暂时没有再次进攻的意图同时，也看见了从她背后和身侧生出的，正弯曲扭动的数条狰狞蛇身。

那正是刚才导致他受如此伤势的罪魁祸首。

原本，他只想与对方以伤换伤，再靠自愈能力消耗下去。

不想那伽的身上突然钻出漆黑毒蛇，在他们互相搏杀之时，钻了他分不出手再去抵挡的空子，所有的蛇头狠狠咬在他的肩膀与手臂上。

“你嘛的，都这么赖了还玩阴的！”

陆经年朝着面前的雨水呸了一声，吐出一口腥血。

对方并不回应他，只是恢复人形的嘴角勾起更扭曲的弧度，配合上被他打裂的面颊，阴冷而渗人。

陆经年不再看向伤口，而是紧盯着对方，防止再受重创。

身上过多的创口，导致他失血极快，若是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是接近致命的程度，更别说创口中还被注入了大量的毒液。

好早有血肉在，他的身体一直拥有排斥蛇毒的能力。

并且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血肉在极度躁动的同时，也在持续地替他修补着伤口。

这样下去，再有个七八分钟，估计伤口就不会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了。

只是，对方显然不会让他拖这么久，随时都会再次暴起。

也许是血肉的特性，又或是【亡者视界】带来的加成，对于陆经年来说，如此夸张的失血并未令他意识模糊，反而视野中的一切，呈现出从未有过的清晰。

特别是那具汇集狞恶与美艳为一体的身躯。

分岔的长舌此刻探出了喉，在明灭的光线下流动着青黑色泽，朝着陆经年嘶嘶作响。

而他此刻发现，那伽生出的黑蛇，与下午学院里害人的诡异黑蛇十分相似，唯一的区别便是蛇背上的红纹更为复杂且完整，仿佛眼下才是对方原本的姿态。

完整，而强大，释放着令常人窒息的压迫感。

陆经年于是乎明白过来，黑蛇本就是那伽的一部分，自然也有着她的一部分能力。

中午的时候，他明明绕开了黑蛇，却还被咬伤，便是因为那饭堂前的水坑。

黑蛇使用了类似【鳞波遁】的能力，直接转移到了他的身后，给他来了一口。

只是他还没搞明白，到底是因为被咬了才见到的那个白发女人，还是他在注定要见到对方的路上，恰好倒霉遇见了黑蛇。

还有这些名为秘约的力量，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神秘？

不过不管如何，自己都要先活下去，才有机会找到真相。

雨越来越大，地面的积水已经慢慢没过了陆经年的脚背。

这意味着现在开始，对方会借助着足够深的积水随时出现在他的身旁任何一处。

“唉，我不会被这垃圾的排水系统害死吧……”

少年抹了抹脸上积满的毒雨，一把撇在积水中。

他感到有些不妙，对方被他轰了一拳后并未受什么影响，反而好像进入了完全体，雨该下的还在下，甚至雨滴砸在身上的力道更加沉重了。

若是此刻有人从卫星城上方往下俯瞰，便会发现，整个被高墙围起的城中，只有两片区域狂落着异常的大雨，其余的城区都是一片安宁。

陆经年所处之地的几公里外，黑红长袍的特察队，正趁着夜幕，踏入了这片暴雨之中。

而在另一片雨水中，冀尘微和身旁的少年，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那伽，停下了脚步。

少年神色凝重，将手伸到身后背负的黑匣侧壁，缓缓握上藏于其中的剑柄。

传说中的怪物就在面前，他浑身不受控制地紧绷起来。

“想干嘛，你就一个辅助型秘约还想跟神话生物正面硬刚吗？”

冀尘微瞥了一眼身旁，向前一步，把自己挡在对方身前。

“那伽我来处理，叫你带着的那个黑杆子呢，拿出来。”

少年闻言，把黑匣放到身前，握着剑柄的手松开，转而摸索向四周。

很快，他从中抽出一个漆黑的圆柱状物体，放到对方伸出的手上。

“这是什么？”

少年眼中透着好奇，不明白对方怀中已经揣着不知什么金属材质制成的长棍了，还要这个东西干嘛。

“限界火炬，类似你们特察队用来封锁现场的路障，只不过，它封锁的是真正的空间与其中的神秘。”

说罢，冀尘微把另一只揣在口袋里的手拿出，双手一同举着限界火炬，口中念念有词。

他的眼神微凝，念出的话语越来越紧凑低沉，最终仿佛化作被僧侣颂唱的经咒。

在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漆黑的火炬之上，陡然燃起炽烈的火焰。

一阵光晕从焰火中向外扩散，越来越广，直到将附近整个的暴雨区域笼罩。

阴暗的雨夜看似无边无际，此刻却被炬火的光芒完全照亮，朦胧的水雾再也难遮视线。

“秘约——【离尘限界】，他奶奶的，我果然还是不适合干这个，念得嘴巴都要瓢了”

他边埋怨着，一边松开了握着火炬的手，而被他原先握住的地方，亮起一个鲜红而醒目的咒印。

少年只见火炬直接停驻在了原地，顶着瓢泼的大雨漂浮在半空中。

暖黄的火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安静而猛烈地燃烧。

做完这些准备行动，冀尘微握着那根带了一路的黑棍，缓缓朝着那伽的身影走去。

他第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那伽正是他下午遇到的那只，对方的尾巴之上，还留着被他留下的伤口，整段少了一截。

“上次没带限界火炬，这次，别想再从我这里逃走”

他挥起黑棍，一个箭步冲向对方，宽松的衣衫在风中猎猎作响。

“等了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年轻的看火人。”

男性的那伽口吐人言，侧身转了过来，不算好看的人脸之上，挂着一丝雨水都没能冲刷干净的血迹。

“你想保护的人，我们已经送走了，你来晚了！不过那小胖子真是顽固，一条手臂都被我扯下来了，还不肯就范，啧啧”

讥讽的笑意爬上他那似人的面目之上，话语却带着野兽般的残忍。

听着对方的挑衅，冀尘微眉头皱起，眼里闪过一丝怒意。

黑棍砸在前方，激荡起一阵水花。

“秘约序列188——【鳞波遁】吗？真是个麻烦的能力。”

好在有组织研制的抗毒药物，让他能短暂抗住雨中的毒性，否则他还真不一定处理的掉对方。

冀尘微索性抱起了黑棍，直接站立在雨中，等待对方出现。

“小心头顶！”

被他勒令躲在楼里避雨的特察队少年忍不住惊呼。

早有准备的冀尘微低俯下身，躲过横扫而至的蛇尾，转头将黑棍撩过头顶。

闪烁着银黑金属光泽的长棍划开水幕，在垂直的最高点处猛然加速，留下一道灰色的幻影。

这次，切实的打击感从黑棍上传来，男性那伽被他一棍砸到了地面。

轰——！

不算坚硬的蛇身被完全砸入了地面，凹陷的石坑中，那伽剧烈颤抖起来。

“咳咳，你的秘约呢，这时候还藏着不用？”

“我一直在用啊，不然怎么压制你们这种神话生物。”，冀尘微墨蓝的碎发在雨中飘乱，话语顿了顿，将手中的长棍插在地面。

“只不过，对付你这样恶劣的怪物，不想那么快结束而已。”

他的眼睛微眯，带着戏谑的声音落下，握棍的手猛然捏紧。

而后，结实有力的右手重新抬起武器，悬在了对方头顶。

他心里明白，既然那个幸存者已经被提前掳走，那他大概率追不回来了，估计已经被转移到城外的荒野。

但他还是得试试从那伽口中套出些消息，哪怕只有一丝希望。

但首先，得让对方失去行动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