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Chapter1

part1

工作结束后，天都黑了。

你骑着自行车，快速在城市的街道里穿梭。

街上的路灯一盏接着一盏，和远方散发出霓虹灯光的城市建筑物一起，混合成了新奇的、无法用调色盘调出的颜色。但可以确定的是，那既不是冷色调，也不是暖色调，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难以描述的色彩。

汽车从你的身边接连行驶而过，掀起一阵阵的风。

前行，右转弯，然后是下坡路。

坡道下是被夜色染黑的河水。你侧过头，看着因为街灯而波光粼粼的河面。河水虽然在流动，但在你看来它已然静止。

周围都是无边无际的黑，这条河根本不知道该流向何处，即便有着细微的浮动，那也不过是迷茫下的乱闯。

这条河就像你的人生。

不知道未来在哪里，也不知道努力的方向。

你感觉到眼睛的酸涩，于是用力地眨眼，扭过头不再去看静静流淌的河流。

夜风拂动你的头发，亮丽的黑色发丝偶尔会扫弄你的脸颊，因为实在有些痒，你忍不住把那一缕发丝别在耳后。

“！”

你用力转动把手，强行刹车。在下坡路刹车，你已经做好了自行车上下颠倒的准备。不过幸运女神还算照顾你，你平安无事地在陡坡的中途停下来了。

你前后左右，甚至连头顶的树丛也不放过，神经质一样的一一巡视。

可是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

但被谁用黏腻的视线从头到脚舔舐的感觉依然存在。

你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是错觉，一定是最近工作太繁重，你的神经过于紧绷所以产生了幻觉。你这么安慰自己，然后重新坐上自行车的坐垫，脚踩车蹬，听着车轮平稳转动的、机械而又平淡的声音。

天上是漫天繁星，星光有那么多，但没有一束属于你。

属于你的星星，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久到你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得了臆想病，为自己虚构了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丈夫。

直到你握紧车把，手指传来的异样感觉将你带回现实。你低头，发现是那自己的戒指，银白富有光泽，其上有小海豚的装饰，它明显被妥善打理着，多年过去依然如刚出柜时一样闪亮。而且你还知道，戒指的里侧刻着一行小字。

『kujojotaro』

你加快了蹬踏的动作，仿佛只要你的速度够快，身后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大阴影就追不上你一样。

你握住车把的力气更加大了，自虐一般专门用戴着戒指的中指按压坚硬的把手，去体会自手指传来的痛感。

（请给我勇气。给我没有你的陪伴也有信心面对一切的勇气。）

（……承太郎。）

part2

拿出了你最喜欢的一套餐具。

烘焙了他曾经称赞过的芝士柠檬蛋糕。

在酒杯里注入红酒。

点燃造型精致的蜡烛。

规整地摆放好刀叉，旁边还有你亲手用餐巾布折叠的洁白花朵。

“妈妈？”

一旁的小女儿不解地看着你。

你抚摸着她细软的抹茶绿色的头发，温和地笑道：“这是在制造惊喜哦？”

女儿乖巧地点头。

“我懂的。夫妻之间偶尔也需要惊喜来当调味剂，不然生活就像死灰一样无趣，对吧。”

你知道她只是在复述在花边杂志里看到的专栏文字，但她故作老成的模样着实可爱，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感到轻飘飘的泡泡在盈满你的内里，让你摆脱了行尸走肉的状态，真真正正变成了有血有肉的人类。

“小徐伦知道的真多，好厉害啊，妈妈在你这么大的时候什么都不懂呢。”

她骄傲地一扬小下巴，双臂环胸，哼哼唧唧的。

“那妈妈，既然你准备了惊喜，也就是说，爸爸今天晚上会回来咯？”

“……”你本以为自己可以顺畅地回答“当然了”，但话到嘴边，你才意识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你却根本无法说出，就好像有粘稠的蜂蜜在喉咙里在阻碍你发音似的。可是女儿期待的眼神又让你不想说出会让她、同时也让你失望的话。于是，你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和平常没有区别地对她说：“当然，他会回来的。”

这句话到底是在安抚女儿，还是在安抚自己，你的心里暂时没有答案。

“那我们一起等爸爸吧！”

女儿天真无邪的声音是你不顾一切也要前行的动力。

“好啊。”你环抱住了她软软的小身体。

你们打开电视，从经典的猫和老鼠看到真人选秀节目。挂在客厅的时钟不紧不慢地摇晃钟摆，时针渐渐从“8”指到“11”。在此期间，女儿皱起秀气的小眉头，摸着自己的肚子和你说她饿了。你无奈地笑了，然后把芝士柠檬蛋糕切成三块，一块进了女儿空荡荡的胃袋，而你借口自己还不饿所以并没有吃桌上精致的食物。

在时针指向“12”的时候，女儿已经因为疲倦而倚靠在你的肩膀上熟睡了。你轻柔地拍着女儿的背，为她低声唱安眠曲，眼睛却像是黏在了电视机上一样半天也没有转移视线。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你似乎是在看电视，但其实你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倒映，因为它已经空洞了。

良久，你垂下脑袋，闭上眼。

“……”

你轻轻地把女儿放在床上，然后为她盖上被子。

回到餐厅，你看到蜡烛已经快要燃烧殆尽，和你的热情一起。

你轻手轻脚地搬出一把椅子，自己坐了上去。面前就是一块切好了的芝士柠檬蛋糕，散发出柠檬的清香和芝士的甜味，在烛光的照映下看起来是那么的惹人垂涎。而你的对面，仿佛是镜像一般摆放着相同的东西——切好了的蛋糕，餐盘，刀叉，红酒，还有蜡烛和布花，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对面的座椅上没有人。

你拿起刀叉，将蛋糕切下，然后送入口中。

酸涩的，僵硬的口感，一点也不美味。

你想不通当初他为什么会说“好吃”。

part3

厨房是珍藏了这个家许多回忆的地方。

在徐伦出生前，你和空条先生经常会在这里交换唾液，他粗糙有力的大掌会伸进你的围裙，揉捏你敏感的胸脯——事先一提，因为大家都懂的原因，你红着脸，架不住空条先生的低音炮，真就任他为所欲为，居然连“只穿着围裙做早餐”这种破廉耻的事都做出来了。空条先生显然十分满意由自己一手描绘出的至高杰作，他双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抱住你的腰，这使你不至于在他的侵入下双腿脱力而跌倒在地。不过看着你两条纤弱的双腿不停打颤也是使空条先生愉悦的事。

至于早饭，空条先生自然有他独到的吃法——只不过每一次他吃完后你也差不多乏力了。这时候空条先生会像抱小孩一样让你靠在他的胸膛上，他则用勺子给你喂下你一直抗拒的牛奶。你拒绝被投喂牛奶，但这难不倒空条先生，他拿起杯子将其中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捧起你的脸，给你一个奶香四溢的吻。只是喂着喂着，好像又变味儿了。

你躺在床上，全身被淋满牛奶，陷入蒙圈状态。不过你很快就没有功夫去思考更多的事情了，随着身畔的床垫下陷，你看到空条先生脱下墨绿色的无袖紧身衣，露出了他结实的，线条感十足的漂亮胸肌与腹肌。他碧绿色的眸子此刻化为柔和的碧波，让你深深沉溺其中。

（划掉）虽然经测量证实他的胸围比你还大。（划掉）

那些都是新婚燕尔时期的胡搞。你能回忆起的就只有这些。

徐伦出生后，这个家更加热闹了。

你按下快门，记录这个满脸写着无敌的男人难得的不知所措的慌张神态——他在试图以正确的姿势去抱幼弱的婴孩。他实在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会扭断徐伦的小胳膊小腿。

你喜欢记录生活中的点滴，不知不觉间，餐厅的墙壁上已经被钉上许许多多的相框。

所以即使他不在家里，你也可以看他的照片聊以慰藉。

而现在，独自一人坐在餐厅的你，对面就是他淡淡的微笑。

你的丈夫空条承太郎是一个硬汉风十足的男人，他大多数时候不苟言笑，你拍到这张照片纯属偶然。只是，你有点记不清他当时是为什么微笑了。

放眼望去，所有的照片里都有他的身影，而每一张照片里的空条先生都有看镜头，因此那些挂在墙壁上的「空条承太郎」每一个都仿佛在认真地注视着你。

你感受到了近乎被淹没的窒息。

第一次，你产生想要把这些照片全部破坏掉的念头。

你深呼吸一口气，压制住内心的狂躁，然后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红酒。你把自己身前的食物几乎都吃了个一干二净，但对面的食物你动都没有动。

喝下最后一口红酒，你微醺了。你胡乱把留有残渣的餐盘推到一边，然后趴在桌子上，带着戒指的那只手无意识地向对面伸去。

“……那个笨蛋。”你嘟囔道，“知不知道今天是结婚七周年纪念日啊。”

part4

他当然知道。

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比你想象得还要心思细腻些，只不过他的感情表达过于含蓄。

而且，他是真的忙。

作为一名海洋学博士，他有数不清的学术工作。然而他的身份又不仅仅是海洋学博士，他同时还是一名替身使者，为了剿灭dio残党东奔西走。

不过他并没有告诉你任何关于替身使者的事——那对于身为普通人的你来说是一个高危世界，而他又不希望你被牵连进去。

今天是结婚七周年纪念日，他知道。但就在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里，他却不得不在海边搭帐篷，熬夜记录机器观察得出的数据。

空条博士在望远镜里看到了星空。他一时间忘记自己的研究，专心致志地凝视着星海出神。

那闪烁的细碎光点，和你的眼眸如出一辙。

“……”空条承太郎默默说了一句口头禅，手指划过帽檐，然后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回归到数据上。

熬到了宵夜时间，饶是体魄强健的空条承太郎也开始疲惫了。他搭起一张小桌，从背包里拿出速食面，往里面倒热水，在速食面被烫开前的三分钟里一直在看一张照片。

那是你和徐伦的照片。

你怀抱着徐伦，脸上洋溢幸福的笑容。

空条承太郎唇角微微上扬，速食面煮开了，他把照片收进怀里，然后掰开折叠塑料叉。

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他双手合十。

“我开动了。”

仿佛他依然在家。

说实话，速食面本身吃不出什么味道，哪怕在煮开的时候闻起来似乎很香，但那也只是各种调味料在汤里产生的作用。如果是你制作面食，一定会是从汤汁到面条都味道十足的吧。

虽然味道难以言喻，但至少空条承太郎感到身体变得暖和起来了。温度一上来，疲惫感便跟着涌现，他半眯起眼睛，翠色的虹膜在黑暗中有如翡翠一样绮丽。

空条承太郎趴在桌面上，戴着戒指的手无意识地向对面伸去——就像你做的那样。

单看动作，你和他正好可以双手相握，你的手能被他包裹在掌心。

然而，两双手，隔着时间与空间的距离，是根本无法互相触碰到的。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