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你终将失去她【3】

你时常去听她弹琴，她会和你聊起她向母亲学了什么东西，好几次你还遇到了那妇人，问候之后心里一阵发虚。你天不怕地不怕，却偏偏怕她，这缘由你自己也不明白。

也许是因为她有着一双静得几乎冷酷的审判之眼，一旦接触，你心里的那些精明打算都无所遁形，所以你怕她。你也怕一见到她，你的所有铠甲都会破碎，成为一个幼小的男孩。

但你自己是不会承认怕她的，你对自己说，你是讨厌她。

倘若……倘若你想娶那个小姑娘，她的母亲一定会是最大的障碍。

那妇人不喜欢你，从一开始就不。

你有些气恼，更气恼的是姑娘崇拜她的母亲，发誓要成为和她一样优雅清丽的人，衣着举止言谈都在极力模仿，甚至连期盼的爱情都一模一样。

你知道她喜欢怎样的男子，温文儒雅谦恭有礼，不似你这疯猴儿般上蹿下跳自负偏激，为了讨她欢心你也装过那温恭俭良的模样，骗了不少人却被她狠狠啐一声呸，你的大怒实则是自己也不知道的失落，捉弄了她一番后绝尘离去，扬言大好世界待你去闯，实则是为了离开她。

确切地说是逃避。

你不相信自己会被一个小丫头牵绊住，你的情绪自己的，绝对不允许另外一个人牵引它。

你就是太骄傲了。

【7】

你是个不折不扣的风流公子，如花美眷为你缠绵，你流连其中还不忘招惹新的女孩，好比现在你目光打量这乌有城的婀娜女郎，心里想的却是那与城主定下婚约的贵族少女。

不日前你不请自来闯入城主举办的舞会，着一身东方男子的锦缎长衫，翩翩风度让在场的女子为你倾倒，你邀她跳舞时遭到了拒绝，撇了撇嘴只得牵手别的舞伴，他们都惊讶你的舞姿比西方绅士都来得优雅。

美丽的贵族小姐从头至尾对你一副冷冰冰的态度，内心却阵阵悸动，回去之后朝思暮想。

城主自然大为不悦，第二日便来向你示威，他以他的地位和权势对你出言不逊，你哈哈哈大笑挑衅道：“区区一个城主，也敢拿来压制我？信不信明个儿我起身造反，掀了你的府邸再坐上你那把城主交椅？”

他面有愠色，警觉地盯了你一会儿，讪讪离开后，心里斟酌方才那句话的意思。

那并不是玩笑话。

你的那些朋友们对那些所谓贵族非常不满，时不时弄些小动作让他们倒一下霉，野心勃勃的人嚷着把城主之位夺来算了，又做了一番“倘若我是城主，便如何如何”的畅想，你在那畅想里被首领分配了诸多财富和特权，你乐呵呵地说是愿意为首领大人效劳，心里却想要更多。

倘若成为城主……你心想，那要做些什么才好。你心里一番迅速的算计和演练。

但你真正想要的可不仅仅是这个，你想要的是更大的权势。

你原本有一个高贵的姓，在故国意味着无上的尊荣，有人为了得到那至高的宝座无所不为，幼时你遭遇大难颠沛流离，为了生存隐姓埋名、编造身世，被当做一个仆人抚养长大，但真正的自己，你一天也未忘记过。

你姓唐，名瑞礼。唐瑞礼，那是皇子的名字。

所以这乌有城城主，你根本没有放在眼里。想到这你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想要去见那贵族小姐，身旁的□□忽然停止了吹奏，她的目光在你身上停留了几眼，之后乐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的旋律却是你故乡的小调，你在闲时哼起过这个旋律，她留神便记下了。

你知她在小心翼翼取悦你，她做这种事时眼里回复到孩童羞涩的纯真，这让你十分满意。

用那种异族乐器吹奏出来的故乡小曲，听着有些不伦不类，你最终还是挥了挥手，见到她失落的眼神后，又问起她身上那些刺青来。

那是她最愿意与人谈起的事。

那些图案有的记录了那一族的重要大事，有些是神话传说，还有一些是连族里最老的老者也看不懂的古文字，你对那巫术和咒语的玄妙世界充满了好奇，不再去想那贵族小姐，安静地听她讲述，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你发现你对这红发女郎也有些喜欢。

同时你也对贵族小姐十分有好感，你把她们两个作比较，一个高贵如洁白的百合，一个艳丽是带刺的玫瑰，你说不出谁更好。

这偌大的城市里那么多漂亮女子，却只有两个得到了你的留意，很多时候你在那两人中犹豫着，哪一个更符合心意。

你一定不知道这就是天神与魔鬼打下的赌。

它承载的是最原始的欲望和来自洪荒的最古老的梦想，它有个美好的名字叫□□情，这两个美丽的女子你会爱上哪一个，这决定着乌有城的命运。

幸亏你不知道赌局的存在，不然你一定会笑得从桌子上滚下来，多么可笑啊，“爱情”这个词用在你自己身上真是夸张。

你玩世不恭，我行我素，你喜欢女子，爱她们的美貌和温柔，喜欢她们像宠物一样消遣助兴，你自私地要掠夺她们的爱情，自己却是不肯付出的。

即便是青梅竹马的姑娘，你面对她时也不想提到那个词，爱情，太沉重了，你只想穿上刀枪不入的铠甲。事实上你来到这里后，也渐渐忘了她。

【8】

所以在她不久后出现在你眼前时，你整个人都有种如梦初醒的震惊。

“混小子，你死到这里来了，可叫我好找！”她娇蛮说道，脸上和眼里都是鲜活的生命力。她身上依旧有淡淡的花香，清新脱俗，洗去这城里浓厚的迷离。

叫做“姬桩”的东方少女，她来找你了。

你在一片混沌中明亮了双眼，所有人都看得出你心里的喜悦。你一改吊儿郎当的模样，换上干净的衣裳，像个东道主般带她见识这城里稀奇的一切。

“姬桩！姬桩！”你开心地叫她的名字，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你这时才是一个真正的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不是生活在乌烟瘴气之中的亦正亦邪的小流氓小混混。

乌有城生长着盛大的美好和妖娆的罪孽，光怪陆离，危险美丽。她对这座传说中的城市充满好奇，偶尔也为某些所见紧皱眉头，但不会对你说滔滔不绝的大道理，这也是你满意的地方。

你毫不避讳地带她去见那娼馆的女郎，她为她全身布满古老咒符的刺青惊讶，拿来了纸笔要将它们画下后慢慢研究，但图案太多太过繁琐，只不到半个时辰她就气得扔下纸笔放弃。

“你真想研究的话，或者，可以扒下她的皮。”你用玩笑的口吻小声在她耳边说。

“不稀罕。”她吐吐舌头。

“那些是咒语吗？”她转向红发女郎。

红发女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族里最老的长者也忘了它们的意义，每个族人身上都刻着一模一样的印记，据说那些奇怪的符号是一本神秘古书的记载，但所有人都忘了怎样去解读。

你皱眉，想，对这些神灵怪异的事有着天赋的她，不知道她会不会解出。

“待再长进些，母亲就让我出门修行。”她对你说。

“你一个人，就不怕出事？”你问。

“你独自在外闯荡时怕过吗？”她反问。

“怎么可能？”你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她淡淡一笑：“我也是。”

你心里忽然有种莫名的不痛快，怀念她以前只会哇哇大哭的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