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深夜填坑

若是问起英王世子燕涟的“光辉”事迹，永安城里任何一个百姓都能给你说上三天三夜。

三岁开蒙，不到两个月时间气走了十位夫子，在英王府待得最长的一位夫子也不过待了十天，任英王妃怎么挽留都坚决地表示要离开。

没有人知道他那么小一个孩子怎么会有层出不穷的鬼主意，让一群大人防不胜防。不到半年时间，偌大的永安城便没有人愿意到英王府教世子爷读书了。

英王无奈之下把他丢进了宫里，命其名曰“给太子殿下做伴读”。

……

在集贤殿里，一群七八岁的皇子皇亲间唯他一人只有五岁，却以一己之力将整个集贤殿搅得鸡犬不宁。

夫子让他背《诗》，背了一月有余，一首也没有背会。

检查背书时，夫子被气得几欲呕血，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还是太子殿下眼锐心明，急忙命人将夫子扶下去休息。

末了太子殿下无奈地问他：“阿涟为何不好好背《诗》？”

燕涟懒散回道：“不想背。”

太子殿下追问道：“那阿涟怎样才想背？”

“除非……”燕涟露出了乖巧的笑容：“堂兄把你新得的弓借给我玩两天。”

燕涟说的弓是西域上供过来的新玩意儿，太子殿下刚拿到手，正是爱不释手的时候，恨不得连睡觉都抱着。

“好吧。阿涟若是能在一个月之内把《诗》背完，孤就把弓借给你玩三天。”太子殿下想了想夫子的惨状，不忍心再刺激他，忍痛道。

“成交！”燕涟欢快道。

七天后，燕涟拎着《诗》走到夫子面前，一口气背完了全部内容。底下的皇子皇亲们都被震惊了，夫子张着嘴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太子殿下依照承诺把弓交给了他，殷殷嘱咐道：“阿涟可一定要小心，不要磕着摔着了，这把弓的做工不同，永安的匠人们怕是难以修复。”

燕涟乖乖点头。

第二天燕涟没到集贤殿上课，太子殿下以为他病了，午休的时候去他殿中探望他。

一进门发现燕涟坐在地上捣鼓着什么东西，再走近一看，地上被拆得零零散散的东西可不正是他的宝贝弓？

太子殿下只觉得一股热血冲到了头顶，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他现在深刻地体会到了夫子面对燕涟的感受。

在心里拼命提醒自己“身为太子要宽容仁厚”后，太子殿下勉强露出了僵硬的笑意：“阿涟不是答应孤，不会磕着摔着这把弓的吗？”

一向少年老成的太子殿下说到最后声音里已带了哭腔：“怎么碎成了这个样子？”

“没有磕着摔着啊。”燕涟脸颊上还带着黑灰，笑出了一口小白牙：“我只是把它拆了。”

“我不是告诉过你这把弓的做工不同，永安的匠人们怕是难以修复。你为什么要把它拆了？”太子殿下气得连自称都忘了。

“正是因为它的做工不同，我才把它拆了看看啊。如果它和普通的弓一样，我还要它干嘛？”燕涟理所当然地道。

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抽噎着道：“你答应过我三天之后还给我的！”

“是啊，我记得它是怎么组装起来的，等我看清楚之后我就把它拼起来还给你。”燕涟又低下了头，随意挥了挥手道：“堂兄快些回去读书罢，我明天差不多就可以还给你了。”

太子殿下擦着眼泪跑了出去，发誓以后再也不要借给燕涟任何东西了！

结果第二天到集贤殿的时候，太子殿下看到借出去的弓端端正正地摆在自己的桌面上。

“你是怎么做到的？”太子殿下惊异地问道。

“很简单啊。”燕涟懒洋洋地道：“记住了结构，拼起来就可以了。”

……

七岁半岁的时候，燕涟把四书五经读完，开始学策论。众人本以为他读书这样快，学策论应该不成问题。结果他撂担子不学了，任凭夫子怎么劝说都态度坚定地拒绝。

连皇帝陛下都被惊动了，亲自询问燕涟为何不学策论。

燕涟答：“李夫子的水平不足以教我。”

皇帝觉得好笑：“可是李夫子是状元出身，策论写得极好。他不能教你，那阿涟觉得谁可以教你呢？”

“谢相可以。”

“可是谢相已经致仕了，整日养花养鱼、含饴弄孙，朕请不动他啊。”皇帝笑着逗他。

“我可以。”燕涟认真道。

“哦？”皇帝这下有些惊讶了：“阿涟这么有自信吗？”

“皇伯伯允许吗？”

“那你便去吧。”皇帝笑道。英王是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两人感情极好。燕涟又是皇帝看着长大的，对他自然是诸多纵容。

本来只是想着让燕涟去碰一下壁，没想到下午的时候顺长胡子、仙风道骨的谢相居然真的跟着燕涟来到了宫里成了策论先生。

皇帝好奇地询问谢相燕涟是怎样说服他的，谢相只是抚着长胡子笑道：“涟世子是个可造之才。”

……

九岁的时候，燕涟迷上了斗蝈蝈，跟京中的一些纨绔子弟们混在了一起，到处斗蝈蝈。

与纨绔们重金收购蝈蝈不同，燕涟钻进宫中藏书阁里寻找蝈蝈习性、训练的相关记述，亲自去草丛密集的地方抓蝈蝈，抓回来自己训练，甚至专门记录了不同训练方法下蝈蝈的状况。

训练成之后，燕涟就带着蝈蝈们到处比赛，赢了之后转手就把蝈蝈卖了，数着银票回家了。

有一回，燕涟和三皇子在一起斗蝈蝈，三皇子重金买的蝈蝈输给了燕涟自己养的。

三皇子惯常跋扈，仗着母家的势力横行霸道，众人都得捧着他。可燕涟偏偏不让着他，三皇子输红了眼，一怒之下捡起一块石头把燕涟的蝈蝈砸死了。

众人本以为燕涟会发怒，没想到燕涟只是眼神森冷地看着三皇子。

三皇子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强撑着道：“看……看什么看！本殿下……”

燕涟打断他，平静地道：“燕流，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一脚把三皇子踹倒，扑上去一阵猛揍。

当时三皇子十一岁，比他高了一个头，被燕涟按在地上打得哭爹喊娘。

三皇子向皇帝和张贵妃告状，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指责燕涟。

燕涟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皇帝看着鼻青脸肿的十一岁儿子，又看看了平静淡然的九岁燕涟，无奈地叹了口气，叫英王进宫把燕涟领走了。

回到家后英王了解了事情始末，气得把燕涟打了一顿。这混账孩子为了玩意儿把脑子都丢了吗？打完之后问燕涟：“下次还敢吗？”

燕涟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下次还敢。燕流，见一次、打一次。”

英王气得不行，指着燕涟说不出话来。

从此以后，燕涟果然信守承诺，每次见三皇子都揍他。

三皇子起初会找皇帝和张贵妃撑腰，后来发现并没有什么用……

燕涟长得好嘴又甜，自小在宫里长大，太后、皇后、各宫妃子乃至嬷嬷宫女都极其喜欢他，尤其是太后，每次见他都“乖孙儿、乖宝儿……”叫个不停，恨不得把所有好东西都捧给他。

三皇子只能悲愤地自力更生，努力习武，争取有一天可以把燕涟打倒在地。

而燕涟这边亦是督促着自己努力习武，争取以后可以一直把燕流按在地上打。

皇帝看着两人比拼着习武进步飞快，觉得这样挺好的，索性撒手不管了。孩子们的事情，孩子们自己处理。

而英王已经绝望了，他连揍都不想揍燕涟了，根本这没有任何作用，平白浪费自己的力气。

这样过了几年后，三皇子悲愤地发现：自己还！是！打不过燕涟。年龄大了，再被燕涟按在地上打实在是丢面子，只能绕着燕涟走。

从此以后，燕涟稳坐京城第一小霸王位置，无人敢挑衅。

……

十四岁的时候，燕涟开始琢磨着怎么把火药用在武器上，他觉得火药这种明明可以有很大杀伤力的东西只用来放烟火实在是太浪费了，之前匠人们造出来的火铳也有改进的空间。

这几年他和谢相的孙子谢琮、工部尚书的儿子舒闻枫玩到了一起，燕涟的奇思妙想加上谢琮的知识储备加上舒闻枫的动手能力产生了极大的能量。

捣鼓好所谓火炮的那天，燕涟邀请了太子殿下和各位皇亲们一起来见证火炮的威力。就连皇帝听说之后也来到了集贤殿，并试图劝说他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尝试。

但是皇帝来晚了。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燕涟打塌了集贤殿的外围殿墙。一声巨响之后，原本精致典雅的集贤殿被打穿了一个大洞，然后颤颤地晃了晃，塌了。

众人目瞪口呆。燕涟犹自兴致勃勃地感叹着：“威力这么大吗？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也许可以再改一改，使它的威力更大。”

众人瑟瑟发抖。

皇帝远远地看着殿墙倒下，陷入了长久的无言之中。

“修墙的钱，我会找你父王出。”皇帝留下了这句话，然后吩咐宫人把英王请进宫中谈一谈赔偿问题。

英王把燕涟拎回去的时候看着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他在想，如果他把燕涟打死，该怎么对英王妃和太后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