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洛清心里苦涩，他是真的没有招惹过怜城。虽然说他心里痛恨他，嫉妒他，可是侍君与侧君身份截然不同，墨尤宁又那么喜欢他，他哪里敢对洛怜城做什么，避着他都来不及。这次怕是误会，可是误会这个答案，墨尤宁是不会相信的。洛清低下头，他说什么她都不会相信的，想到这他心中一涩，眼眸瞬间暗淡，他在期待什么，“奴确实不知，殿下若是不信可以差人去查，半月来，奴未与风侧君有过半点接触。若是殿下偏爱风侧君至此，奴认罚。”

墨尤宁道：“你的意思是他无端生事？故意跟你过不去？”

洛清道：“奴不敢。”

“你说孤是信他还是信你？整个王女府的人都知道孤最宠的人是谁，洛清，你未免太自不量力。”墨尤宁的手搭在他的肩上，慢慢用力，洛清身体颤了颤，强撑着不曾倒下。他心里升起了委屈，洛怜城，又是洛怜城，哪里都有他，每次都是他。他怎么不去死啊，洛清眼底透出恶毒的神色，“奴怎么会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是侧君，要罚奴，奴就得受着。殿下不去问施罚的人，反而跑过来刁难受罚的人，真是偏心，在殿下眼里，他是藏在匣子里的珠宝，我就是可以随意践踏的野草。”

他比不上洛怜城，从来都是。这一段话经由他自己嘴里说完，心都被戳了好几个洞，血流不止，他疼得呼吸都难受，但墨尤宁一无所知。她只觉得烦，她没有心情，也没有耐心去细究后院那些弯弯绕绕，明争暗斗。后院那些人为了恩宠，为了活命或是利益，环绕着她你死我活斗的轰轰烈烈，可落到她这里却换不回半分怜惜，“孤随后会着人去查，若真如你所说，这件事便罢了。”

“诺。”真是可笑，他犯了错，墨尤宁今晚的态度恨不得将他双腿给废了。现如今她发现他没犯错，却是轻飘飘一句罢了，就揭过了之前对他的责罚，半句都没有提到要惩罚洛怜城，也没有说一句要补偿他的话，甚至连一句安慰都没有。洛清难得没有忍耐住情绪，从无辜被罚到后来的药浴，再到侍寝时她的态度，所有的委屈疼痛一起化作眼泪流了出来。他没敢哭出声，就低着头静悄悄的哭，希望墨尤宁发现，又害怕她发现。

“哭了？”墨尤宁抬起他的下巴，眼神波澜不惊，她放下手，“不想在这待，可以滚出去。孤不喜欢哭哭啼啼的男人，很烦。”

“殿下恕罪。”洛清快速擦干了眼泪，他刚哭过，声音带着鼻音，委委屈屈的。

墨尤宁态度柔和了些，“若是孤没有记错，你是孤第一个册封的侍君？”

洛清道：“是，初见时奴为殿下跳了一支舞。”

“孤记得。当年你一袭白衣，舞姿惊鸿。”墨尤宁陷入某种回忆，她不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她的过去孤寂而寒冷，是坐上王位的代价。从前往后，墨尤宁知道，她都会是一个寡冷薄凉之人，王族帝家，向来冷血，她也不例外。

洛清忆起当初，笑不出来，他心里泛起苦涩，“是啊，奴练了许久呢。可惜不及风侧君手里一壶酒，醉了殿下心神。”

两年前，墨尤宁还尚未成年，刚刚通晓男女之事，就已经有官员迫不及待往她后院里塞人了，她娘已经坐到了一州首府的位置，洛家也已经是伯爵世家，可却仍旧不满意。他从小就被当做棋子来培养，似乎从懂事起，他就明白自己是将来是要被送人给家族铺路的。

他每日练习舞艺，稍有懈怠便棍棒加身，痛了哭了也没有人哄，父亲不见母亲时暗自神伤，冷漠的看着他，恨他不是个女儿。可他得见母亲时，也多半是母亲为了要他的身子，床事上没几个女子会温柔相待，他父亲身上时常伤痕累累，待他便更加冷漠了。

而他只能拼命练舞，以求自己更有用一些，她们看在自己以后能用身子和脸给家族带来好处的份上，不会把自己往死里打。他不知道自己会被送给谁，但见到那位传闻中的王女殿下时，他还是诧异的，她眉眼稚嫩，束起的头发戴了两个蓝色的镶砖盘夹，浅蓝色的衣裙随风一吹缓缓荡开，显然还是一个小姑娘，自己或许还大她两岁。

春来，风轻柔。梨花树下一白衣少年赤足而舞，舞姿蹁跹，宛若惊鸿。他手执纸扇半遮面容，回眸间眉眼如画，墨尤宁一时看痴了。

那天，他清楚的看到了她眼中浮起的惊艳。霎时间，竟觉得这么多年的准备，所受的苦都值得了。如果不是洛怜城，如果不是他，或许他本来会有不一样的身份，他会成为她的侧君，她对他会完全不一样。

墨尤宁当时所站的位置恰好对着一座假山，那上面坐了一个人，那人黑衣劲装，发带随风飘扬，手上拿了个方酒壶。他坐在假山上支起一条腿，另一条腿随意晃动着，举起酒壶仰头倒灌而下，动作行云流水，肆意洒脱。墨尤宁一下子被吸引了心神，眼神往他后侧方瞟，心思全落在那人身上。

他娘不曾察觉，笑着上来问她如何，她视线落回他的身上，见他孤零零一人赤脚站在树下，大概是觉得有些歉疚，走上前来握住他的手，仰头望他，道：“孤娶你做侍君如何？洛大人说要送你做孤的玩宠，可孤不愿委屈了你。”

他跪下拜谢，道：“多谢殿下怜惜。”

待他谢恩站起，墨尤宁的目光早就不在他的身上了，她指着假山上面的少年问道：“他是谁？”

洛清的心坠了下去，高高在上的王女殿下，身边从来不缺人，也不明白她理所当然的举动有多伤人。只要她想，她能前一秒对着一人许下侍君的位置，下一秒弃之不顾看向另一个少年。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被假山上的人听到，少年大概只想躲懒，没料到会见到这一出，更没料到会被墨尤宁给指了出来。他往下面一看，一众人跟他遥遥相望，他心里咯噔一下，想着，这下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