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石磨

邱夜跟着一个伙计坐牛车回家，进了村自然会被看到，尤其是那一大车木头实在显眼，不少人都好奇：“他买这么多木头干什么？”

“不知道啊，可能是年纪到了，想把房子修整修整娶媳妇儿吧。”

“哎，我看他和那个谢余意走得挺近的，你听说了没，今天去庙里，他还专门叫上谢余意坐一起呢。”

“真的假的？不一定吧，我前几天还见他帮安哥儿搬石头呢。”

“啊？没看出来啊，邱夜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原来这么多花花肠子呢，还想勾搭两个不成？”

“我看还是安哥儿靠谱些，人好说话，脾气也和顺，谢余意就不好说了，都没见他对谁热情过。”

一干人的议论并没有传到邱夜耳朵里，他指挥着伙计帮他把小块木头搬进了西屋，剩下的大块头就放在了院子里的草棚下面。

忙完了这些，邱夜洗了把脸，准备去前院和大伯说说这件事。

邱桐户正在院子里劈柴，邱夜到了，就坐在他旁边，道：“大伯，我帮你吧。”

“不用，再有两下就完事了，”邱桐户见他这架势就是有话要说，“怎么了，你有事？”

“嗯，”邱夜道，“我最近一直在想以后该怎么过日子，毕竟一直这样坐吃山空也坚持不了多久。”

邱桐户还以为侄子这是问他要田来了：“你放心吧，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等地里这茬粮食收了，我就把地还给你，这季的收成也给你一半，以后我教你种地。”

“大伯，我不是这个意思，”邱夜知道大伯误会了，详细解释道，“我对种田一窍不通，我想做些其他事情。”

“你不会我手把手的教你就成了，这又不像读书，没有学不会一说，难道你还想出去做生意吗？”邱桐户停了手上的活儿，“我也不知道外面有什么好的，你看看你爹娘，在外面丢了命，你自己呢，又被抓走上了战场，也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再说你大哥大嫂，整年不着家，你伯母一想起他们就落泪，也不知道现在混的怎么样了，你怎么还想往外跑呢？”

邱夜一点点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我不出去，就在家里做些活计，到时候送去外面卖。”

邱桐户这才缓和了些脸色：“你想做什么？”

邱夜这才松了口气：“我和雕梁坊的林老板商量过了，我们合伙做木件，我在家里捣鼓些新鲜玩意儿，让他拿去卖，赚的银子我们两个分一分，大伯你觉得怎么样？”

“林老板？林栋？”

“对，是他。”

邱桐户又挥起斧头劈柴：“那你自己看着办吧，总归你也决定好了，但我得提醒你一句，他们这些做生意做到这么大的，个个比猴都精明，你跟他处事要多长个心眼。”

“好，谢谢大伯，”邱夜道，“那大伯，我的那几亩地以后还是你种着吧，农忙的时候我来给你帮忙。”

“行，我也不说给你银子的话了，粮食收了我都给你送后院一份，”邱桐户劈完了柴，抹了一把汗，又叹了口气，“我还是觉得你不如守着这几亩地踏踏实实过日子，做生意总有挣有赔的，不保险。”

“放心吧大伯，”邱夜知道大伯这是关心自己，心里也暖暖的，“我有把握。”

说实话他也不知道那些脂粉盒能卖多少，毕竟大家闺秀们应该很少出门，乡下的女子又没什么零花钱去买这些东西，可他不能败了自己的志气，更不能让大伯不安心。

“你心里有数就行，总之我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整天想些什么了。”

见大伯要站起来，邱夜很有眼力见的帮他把木柴搬到了灶房，才离开大伯家。

结果在自己家门前遇到了李奶奶，她抱了小半盆的花生，邱夜就问了一句：“李奶奶，这是干嘛去？”

李奶奶笑道：“去会江家里磨点花生，今天晚上做花生面条吃。”

她口中的会江自然就是乡老了。

“用石磨吗？”邱夜来这里这么久，没怎么去别人家串过门，还没见过石磨。

“对，你还没去用过吧？”李奶奶道。

“没，我都不知道谁家里有石磨。”

李奶奶热情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他家那个石磨种的很，你去帮我推磨，今天晚上就在我家里吃饭，我给你下花生面。”

邱夜本来就想去看看，一听这话就高兴了，道：“好，李奶奶你等我一会儿，我回家再拿些花生。”

他把李奶奶的盆子端了过来，回家又加了一倍的量，然后就跟着李奶奶去石会江家了。

石婉儿也在，只撇了邱夜一眼就挪开了目光，显然还在为上次那事记仇，邱夜才不在乎她，跟石会江说了两句话就去用石磨了。

他还是第一次亲眼看到石磨，有两层扁圆柱的石块叠在一起，上面有孔，用来倒花生，圆盘下面是一个做成勺子状的石槽，勺柄的那个地方用来接住流出来的花生浆。

他按着李奶奶的指示，开始推着磨盘上的木柄转起来，李奶奶就在上面加花生加水，配成合适的浓度，邱夜觉得挺有趣的，打算过几天来磨些豆子，煮豆浆喝。

到时候还能给谢余意拿去一份，谢余意看起来和村里人都不太亲近，应该没来这里借用过石磨，那他一定很久没喝过豆浆了。

磨好了花生，李奶奶让他把石磨上边的那个圆盘抬起来，用水把花生渣冲干净，把石磨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这才完事。

回去时自然还是邱夜端的盆子，李奶奶小步跟着他，问道：“你跟石婉儿怎么了，我看她好像不乐意搭理你？”

“没什么啊，”邱夜装糊涂，“我和她又没什么交往，没话说很正常啊。”

“是吗？”李奶奶没那么好糊弄，“你别以为我上了年纪就老眼昏花，什么都看不明白了，石婉儿对其他人不说殷勤了，起码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对你呢，我看够敷衍。”

“我哪知道为什么，”邱夜不想嚼舌根，“可能是我长得不对她胃口吧。”

话说到这儿李奶奶也就不问了，只是笑道：“你这长相还不够好呢，我瞧着整个村里也没谁能比上你。”

邱夜想起了谢余意的样子，觉得谢余意就长得比他好看，他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总之见了谢余意就赏心悦目，就开心。

“这可不一定，我看我们村里长得俊的人多了。”

没说几句话就到了李奶奶家，李奶奶寡居多年，房子里很单调，没几样摆设，邱夜跟着她进了厨房，给她烧火。

李奶奶又感慨道：“你一个大男人不成个家，连个给你做饭的人都没有，还得自己下厨房。不过这样也好，会做饭的话好找媳妇儿，怎么样？你又看得上眼的人吗？”

一和长辈们坐在一起就很难避免这个话题，邱夜都有些羡慕谢余意了，谢余意那样的性子，肯定不会有人去问他的私事。

不过他们背后说人坏话也不好，谢余意一定也很烦这个的……

邱夜正在想怎么帮谢余意解决麻烦，就听到李奶奶叫他：“发什么呆呢？想起谁了？”

邱夜脸一红，道：“没想谁，我现在穷的叮当响，谁会愿意嫁给我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你穷的时候愿意嫁给你的才可靠，不然等你有钱了，嫁给你也是为了图你的钱，”李奶奶说着回忆起了自己的过去，“我当姑娘那时候，你李爷也就是一个穷小子，往后的好日子都是我们两个一起拼出来的，可惜他走的早了。”

李奶奶没什么伤心的表情，大概是时间久了吧，当初的伤心都慢慢变得淡了，留下的回忆只是一种纪念，就像是翻看自己的老照片一样，而不是让人沉湎于其中，无限伤怀。

饭做好后，李奶奶先给邱夜盛了一碗，道：“你尝尝，以前谁家有喜事丧事，都叫我去做饭呢。”

邱夜尝了一口，觉得要是直接把花生加到面条里煮熟，那吃起来一定没什么味道，可一旦花生磨成了浆，花生面条就很香了。

“怎么样？好吃吧？”李奶奶自卖自夸道。

“好吃，我还不知道面条能这样做，”他看李奶奶只给自己盛了半碗，还以为她把饭做少了，“李奶奶，我吃一碗就够了，你把剩下的盛了吧。”

李奶奶知道邱夜什么意思：“你这么大个子得多吃点，我不就跟你比了，我吃多了肚子胀，晚上睡不着觉。”

邱夜劝道：“吃完饭了出去走走，活动活动，不是说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吗。”

李奶奶笑起来：“那都是贵人活到九十九享福呢，我们老农民活那么长干什么，等到时候干不动活儿了，还不得活活饿死啊。”

邱夜道：“怎么会？我们村里这么多人，挨个给您送饭也不能让你饿着。”

“那行，我可记着你这句话了。”

两个人吃了饭，李奶奶说什么也不让邱夜洗碗，邱夜便道了谢，回家去忙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