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核桃

邱桐户家里种的花生不多，第二天花了大半天时间就全收完了，伯父驾着牛车把它们运回家，邱夜就去找谢余意了。

谢遂承和谢余意大概也是刚从田里回来，正坐在树下喝水，院子里还有一小堆黏着湿润的泥土的花生，邱夜现在是谢家的常客，谢遂承都懒得再和邱夜客套的说一句“来啦”，只是在邱夜叫人的时候点点头。

看着他被汗水沾湿的头发，谢余意倒是多关心了一句：“要不要去洗洗？”

当着谢遂承的面，邱夜规规矩矩地：“嗯。”

于是，两个人又进了灶房，谢余意去倒水，邱夜就跟在他后面，问道：“你家里的农活儿干完了吗？”

谢余意舀着水回答道：“花生已经收完了，就这么多。”

“这么少，”邱夜说完，又忽然笑了起来，“反正你过几天就要嫁到我家里去了，剩下的足够谢伯父吃了。”

日子越近，邱夜越是把成亲挂在嘴边，不管说到什么事儿，最后都能扯到这上面来，谢余意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但每一次还会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洗了脸，三个人又坐了一会儿，邱夜心里还想着装在口袋里的那封信，可有谢遂承在这儿，他又不好意思拿出来，只好聊些其他无关紧要的。

歇够了，谢遂承主动去把杯子收了，道：“你们两个去把花生都晾院子里吧。”

这意思就是他要回屋了，邱夜高兴，谢伯父每次都给自己和谢余意提供了大把的相处时间。

一盏茶的时间，两个人就把花生平铺在了院里，但邱夜这两天都在地里干活儿，本来就累了，所以没打算在这里多待。

他往堂屋里瞄了一眼，没看到谢遂承，才做贼似的把自己不小心弄得皱巴巴的信拿出来，一看那纸张的寒碜样子，他又气又悔，气自己没过脑子，悔自己干重活儿的时候还装着这脆弱的纸，把它糟蹋成这样，现在都拿不出手了。

但谢余意也没等他再把这封信收回去，率先去抢了过来，道：“写给我的？”

很难不惊喜，谢余意细细的把纸张压平，并没有直接打开，先看了邱夜一眼。

邱夜还是没出息的脸红了，他想要回来再重新写一封，但这种话怎么说得出口，最后支支吾吾道：“嗯，你就随便看看吧。”

谢余意笑了，刚想打开，邱夜立马按住了他的手，谢余意疑惑地看向他，邱夜又把手缩了回来，直接站起来打算往外走，道：“我走了你再看，看完了不许笑。”

谢余意有点犯懒，就没去送他，牢牢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那高大的身影几步路离开了自己的视线。

而后才微微敛去了嘴角的笑意，认真的读起了信。

另一边邱夜就没那么自如了，他尽量镇定地离开了谢余意家里，接着就惴惴不安起来，信上到底写了什么来着，谢余意会不会觉得自己又在胡言乱语，或者是不是写的很幼稚啊？

可这也不能怪他，他又没有经验，这还是他写的第一封情书呢。

忐忑了一夜，第二天，邱夜睡了个懒觉，刚醒就迎来了背着竹筐的谢余意。

邱夜惊讶问道：“你怎么来这么早？”

“不早了，是你起的太晚，”谢余意把竹筐放下，“今天没什么安排吧？”

邱夜道：“没有，但我还没吃早饭，你要去砍柴吗？”

“去山里摘核桃。”

“我们这山里还有核桃树？”邱夜不怎么上山，和村里人也不太熟悉，还真是不清楚这些，“那你稍等一会儿啊，我马上吃饭。”

早饭很简单，伯母做的窝窝头，就着自己昨天煮的花生，再喝一碗刚煮好的稀饭，也算是馍菜汤俱全了。

谢余意看的不是滋味儿：“你就吃这些？”

邱夜顿了顿，觉得这饭菜确实会委屈到谢余意，便道：“你放心吧，等你嫁过来了，我会给你好好做饭的。”

谢余意无语至极：“我是说你自己吃饭也不能这么凑合，多大人了，总该会自己照顾自己。”

“我知道，但一个人吃饭就是提不起劲儿来，也懒得折腾那么多花样，”邱夜笑道，“不过你再过一个月就和我在一起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好好过日子了。”

谢余意：“……”

邱夜吃饭快，洗碗也快，没多久就收拾好了，自觉地过来背上竹筐，要不是顾忌着这里的风俗，他还想牵着谢余意的手，和他一起上山。

那封信谢余意没提，但他今天主动来找自己就算是回应了，邱夜像泡在了蜜罐子里一样，觉得周围都萦绕着一股甜蜜的气味。

这时候村里人大都在忙碌着收粮食，山上倒是少有人来光顾，邱夜有些遗憾：“早知道就带些吃的，我们可以在这上面野餐了。”

“嗯？”谢余意不明白。

“就是我们两个人在山上吃饭，边赏景边吃东西。”邱夜解释道。

“我们村里好多养羊的，都是早上出门带上干粮，赶着羊群进山，午饭也是在山上解决的，你想这样？”

谢余意觉得这种日子很苦，他从小到大，吃饭前要进行沃洗，用餐时也有各种所谓的上流贵族的礼仪与讲究，谁先动筷子，谁坐在哪里，谁该吃什么不该吃什么，都计较的一清二楚。

就算现在谢家没落了，只剩下他和父亲两个人，规矩少了许多，但他们在饭桌上要维持的仪态早已经形成了一种难以拔除的习惯。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自己会像邱夜说的这样，席地而坐，幕天而食，而不是在摆放着整齐碗筷的桌前，端正的坐下，安静的用餐。

邱夜就没那么多讲究，他回忆道：“我小时候特别喜欢野餐，但是没人陪我，所以有一天我就把我家的餐桌布给取了下来，自己拿着钱去买零食，背着个能压垮我的大背包，学着周围的人，在公园草坪上把餐桌布铺好，坐在上面吃东西。”

结果吃的正开心的时候先被保姆找回家打了一顿，又被晚上回来的妈妈骂了一顿。

邱夜没说那些不开心的事，但情绪是很难隐藏住的，尤其是在一个关心自己的人面前。

谢余意指了指连绵起伏的几个山头，道：“以后我们两个也这样，背着吃的花一天时间把这片山逛完。”

“真的？”邱夜高兴了。

谢余意道：“骗你干什么。”

核桃树长在深山里，也不怪邱夜没见过，他们两个翻过了一个小山包，才找到了几棵。

矮树梢上的核桃已经被摘完了，只有高处还挂着些已经长熟裂口的，邱夜又不会爬树，只好去捡了根长树枝。

“你离得远些，”邱夜挥舞着树枝，“我把上面的核桃打下来。”

谢余意照做，在一棵橡树下看着他，越看越觉得，邱夜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怎么这么好笑，忽略那棵核桃树的话，他简直就像是醉汉在发酒疯。

但比醉汉讨喜多了，谢余意看到醉汉只有讨厌，看见邱夜却觉得可爱。

谢余意不由得摇头低笑，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那边邱夜连着打下了三棵树的核桃，便喊道：“快过来吧！”

“你小心点，”谢余意看他一抓一大把的往竹筐里装，提醒道，“核桃上的汁沾到手上很难洗。”

邱夜伸开手一看，上面已经有黑印子了，他连忙捏了一小块衣角擦擦，擦了一半又想起来，谢余意正在旁边看着呢，这样也太邋遢了吧。

他停了手上的动作，讪讪道：“回去我再洗洗，我们快点捡核桃吧。”

谢余意没让这件事这么轻易翻篇：“送你的手帕怎么不用？多大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手脏了就在衣服上抿抿。”

邱夜给自己找补道：“我这身衣服本来就不打算要了，太旧了。”

谢余意没理他这句话，刚才他那顺手的样子，一看就是经常这样干的，现在随便找个借口可没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可邱夜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谢余意就忍不住笑了：“把你自己衣服弄脏还不够吗？”

“不脏了，”邱夜用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斑点上擦了擦，“看吧，根本就没掉色，还牢牢的粘在我手上。”

谢余意无奈，谁计较这个了，邱夜这是装傻呢还是真傻，他只好直说道：“以后随身带着手帕，别再用衣服擦手了。”

“嗯，知道了，回去我就剪一个。”邱夜话说的好像在应付了事，但其实心里偷着乐，谢余意还没嫁给自己，就把自己当夫君来管教了啊。

地上落的核桃不少，可他们背来的竹筐太大了，全部装起来也才装了半筐，邱夜把竹筐背起来，还要往前走。

谢余意叫住他：“这些核桃我拿一半就够了，你还想要吗？”

“我都可以，”邱夜放下竹筐，“那我们歇一会儿就下山吧。”

有些核桃皮已经裂口了，轻轻一剥就把里面的核桃拿出来，邱夜又捡了个石头，给谢余意砸核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