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北风瑟瑟，孟以凝穿着米色的长款羽绒服，戴上有一圈茸毛的大帽子，在昏黄的光芒里走出片场。

霍行深站在车旁，黑色的铮亮车身在路灯下反射黄光，光可鉴人，炫酷得像是名车杂志里的精修图。

孟以凝第一眼看见车子，然后才看见霍行深。

他穿着一件黑色大衣，笔直地站在风雪中，挺拔如松柏，傲然似高岭之花。一阵晚风吹来，孟以凝裹得严实也忍不住打颤，他却纹丝不动，只有衣摆微微随风腾起。

跑过薄薄积雪，孟以凝呼出两口热气。

“霍先生，你怎么回来了？”

霍行深垂眸看她，穿得像只小白熊，小脸在大帽子的包裹下显得更小，但圆润红粉，看起来没受苦挨饿。

他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温暖的触觉抵过他手的冰凉。

“我回来，你不高兴？”他淡淡地问。

“没有！”孟以凝积极地否认，“我就是没想到你会在今天回来，今天是除夕。”

除夕，是应当和家人一起度过的团圆时刻。孟以凝想当霍行深的家人，但也有自知之明，比起她，霍惟、程怜青、霍浅彻理所应当更重要一些。

何况，她想和剧组一起热热闹闹包饺子，也早就和伍心月计划好了今晚通宵开睡衣派对，明天上午没有伍心月的戏份，两人可以放心睡到中午。

霍行深突然回来，孟以凝期待的快乐除夕夜只能鸡飞蛋打了。

这会儿，霍行深也没和她多言，“嗯，上车。”

车门自动打开，孟以凝晃了晃脑袋，抖落稀疏的雪花，钻进车里，摘下帽子，露出凌乱的长发。

霍行深启动车子，缓缓驶离片场。孟以凝想起来回头时，已经看不见片场的建筑了。

“霍先生，你回来了，我是不是不用在小月那里住了？”

“你说呢。”

“噢。”孟以凝很识时务，“哪天我就找个时间去把行李拿回来……”

过了一会儿，孟以凝感觉自己的态度有问题，一点儿也没有对他的到来感到欢喜的样子，以至于他的脸色也是冷冷淡淡的，两人之间根本没有团圆的氛围。

她迅速调整自己的失望，咧开嘴甜甜地笑，“霍先生，你吃饭了没有？”

霍行深瞥了她一眼，“没有。”

“真巧，我也还没有吃饭。”

孟以凝说完才觉得自己有多做作，连忙又调整语气，自然如常问道：“我们现在去吃饭吗？不过这个点应该都没有位子了吧……”

霍行深淡然道：“回家吃。”

“回家吃？黄姨也回来了？”

孟以凝摸不着头脑，霍行深没再理会她，她便闭嘴了，心里却想着回家喝西北风，一没食材，二没黄英，有得吃才怪。

她是不会下厨的，煎个蛋煮方便面还可以。

“！”孟以凝灵光一现，睁大眼睛惊异地看向霍行深。

不会吧，不会吧，除夕夜耶，竟然要吃方便面！

眼下确实只有方便面容易到手，便利店小商店随手可买，奢侈一点可以多买包火腿肠，还有速食的卤蛋。

孟以凝自己是无所谓的，有得吃就行，但霍行深可是大老板耶，除夕夜却要吃方便面，想想她都替他心酸。

于是，孟以凝的脑海里风起云涌，只想着该怎么用方便面、火腿肠和鸡蛋煮出满汉全席。

然后他们就到家了，家门口停着一辆面包车，车里下来两个年轻男人。

……

约莫十分钟后，孟以凝久违地站在熟悉的餐厅里，看着一桌食物打包盒，听见两个年轻人拎起大大的保温箱，恭敬道：“先生、太太，菜都齐了，祝你们用餐愉快。”

霍行深把两人送出去，签了单子，回来时，孟以凝还杵在角落里，呆傻呆傻的。

“用不用我喂你？”他走近餐桌，一边开盒子，一边风轻云淡地问。

落在孟以凝耳朵里，就是一句阴阳怪气的话。

她回过神来，强颜欢笑上前，殷勤地帮忙开盒子，“霍先生，原来你叫了外卖啊。”

果然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她就不该担心霍行深会没东西吃。

将打包盒都打开后，霍行深走出餐厅，趁着他不在，孟以凝把一桌美食拍了照片，发给伍心月。

【小月：早知道我就厚着脸皮去当电灯泡了。】

孟以凝：“……”

霍行深回来时，手里拿着一瓶香槟，孟以凝狗腿极了，起身问道：“霍先生，你要喝酒呀？我去给你拿酒杯。”

很快，孟以凝准确地拿了两个郁金香型酒杯过来，一个放在霍行深面前，一个放在一旁。

她已经成年，可以喝酒，但霍行深喝酒从来不会预上她，这一次她觉得也不会有例外，之所以拿两个酒杯出来，是因为只拿一个的话太孤单了。

毕竟是除夕夜呀！

然而，出乎孟以凝意料，霍行深问：“你不想喝？”

孟以凝愣了一下，点着头，迅速将另一个酒杯抓过来，“谢谢霍先生。”

霍行深面不改色给她斟酒，嘱咐道：“先吃东西。”

……

寂静的二人世界，孟以凝恍然如梦。

白天，她还在剧组，一心期待今夜的热闹，丝毫没想起远在异国的霍行深。突然间，他就回来了，像神一样可以瞬间移动，轻而易举般出现在她的面前，把她带回家。

剧组的喧嚣和演员的台词都已像是上辈子的事，孟以凝的意识里只剩眼前的美食、美酒和霍行深。

霍行深用餐很斯文，动作轻盈、姿态优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也像是与生俱来的。

孟以凝执拗地相信是后者，否则她跟他在一起吃了那么多餐，每一回都刻意学他，却还是没学到三分。

她放弃了。

安安静静胡吃海喝，孟以凝乖乖地没有说话，但吃进去的东西似乎都压在她的脑海里，她的脑子越来越沉重，人也越来越热。

她听见霍行深叫她，有几分不可思议，“孟以凝？醉了？”

孟以凝眨了眨眼睛，扯动领口来来去去地扇风，“没有呀！”

她说着没有，眼睛却在看着正前方，一眼不看主位，仿佛霍行深坐在她的对面。

霍行深淡淡笑着看她，不知不觉，她一个人喝了大半瓶香槟，觉得好喝，便不懂克制。因为是在自己家里，他也由着她喝，没想到她这么快就醉了。

“吃饱了没有？”他问。

孟以凝眯了眯眼睛又睁开，重重地点点头，“饱了。”

出乎霍行深意料，孟以凝喝醉了更乖，问什么答什么。

在他收拾桌子的时候，她自己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双手紧握杯脚，呵呵傻笑，自言自语说：“小月，我好开心啊，可以和你一起过年。”

霍行深：“……”

“我们要开两个电视，啊——不，开三个。电视要看春晚，还要开投影，看电影，手机要和阿琼视频……就这样决定了！”

听她自己碎碎念，霍行深后知后觉，这就是她本来的计划——里面没有他。

他目光幽深地盯着她，她将他当作透明的，自顾自将杯子里的酒喝完，拿起手机，揉揉眼睛，胡乱操作一通。

“哎呀，不对！我得先跟姐姐视频……”

紧接着，霍行深就听见请求视频通话的声音，沉着脸色走过去看。不一会儿，对面接听，却并不是孟礼，而是皱着眉头的牛茂。

“孟小姐，你找我啊？”

孟以凝扑哧一笑，“姐姐，你为什么叫我‘孟小姐’了？”

牛茂脸色一僵，差点被嘴里的饺子噎到，震惊道：“姐姐？”

孟以凝越发兴奋地嚷道：“我是你妹妹啦！”

牛茂惊恐地伸直了手臂，将手机拿远了一些，接着喊：“伍心月！你快来啊！”

“伍心月？”孟以凝自作聪明道，“姐姐，你想看小月啊？她就在我旁边呢。”

说着，她把手机屏幕对准霍行深，“小月，我姐姐要看你，你跟姐姐打个招呼吧。”

“！！！”

在看见霍行深的一刻，牛茂拿着手机的手剧烈颤抖，差点拿不住手机。

男人就站在坐着的女孩身边，气势凛冽，傻乎乎的女孩被他衬托得像是被献给恶魔的无知祭品，危险在即，还不知道要逃。

“霍先生，孟小姐这是……喝醉了？”牛茂迅速反应过来。

霍行深面无表情，拿过孟以凝的手机直接挂掉。

孟以凝见状皱起眉眼，“霍先生？”

霍行深俯身，捏起她的下巴，耐心问：“孟以凝，看着我，我是谁？”

孟以凝眨巴眨巴眼睛，理所当然道：“小月呀！”

“……”

霍行深阖上眼睛，冷静着继续问：“霍行深是谁？”

孟以凝却没听进去，她凝望他的脸庞，忽然抬起手。

霍行深没有打掉她的手，反而在她的手凑过来时再次阖上眼睛，接着便感觉到她的指尖抚上他的眉眼，磨蹭他的睫毛。

“小月，你真的长得好漂亮啊……”

她的力道轻轻，纤纤玉指像羽毛一样缓缓拂过霍行深的脸庞，又像一支柔软的毛笔，细细描摹他的轮廓。

在她的指尖游移到他的下颌时，霍行深睁开眼，眸光晦暗地盯着她。

“你喜欢……伍心月？”

孟以凝笑着搂住他的脖子，亲昵地蹭着他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我最喜欢小月了，还有阿琼，还有姐姐！”

回答了三个人，总好过只有一个人，却不是他。

霍行深无奈地拉起她，她便顺势环抱他的窄腰，紧紧贴着他，在他怀里磨来蹭去，这时才感觉不对劲。

“小月，你怎么变得这么硬？”孟以凝迟疑一瞬，又恍然大悟，“噢，这是你的背！”

霍行深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