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77章

孟礼的意思传达得很清楚。

孟以凝自卑又倔强，“宠物”一称将她的自尊心彻底击溃以后，哪怕此时霍行深开了窍，甜言蜜语信手拈来，也再无法弥补她心里的裂痕。

除非她自己功成名就，除非她自己名利双收，除非她自己一夜暴富。

在她斯文温顺的容貌下，一直藏着一颗不屈不折的野心。

孟礼离开后，霍惟靠着沙发背，沉稳的神情中带着一丝轻浅笑意，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仿佛不是他的儿子和儿媳正在分道扬镳。

霍行深瞥见他的得意，开始下逐客令，“你们还不滚？”

事已至此，程怜青和陆嘉林爱莫能助，都想离开，免得碍了某人的眼，但霍惟还坐在一动不动，存心落井下石。

“两年，说实话还挺长的。”霍惟意味不明道。

“怎么了？”程怜青问。

“当初我也觉得，这桩婚姻最多也就只能撑一年。”

“……”程怜青没想到他是要说风凉话，“你就少说两句，行深心情不好呢。”

“那也是他活该，孟家那么大一个前车之鉴摆在那里，他都不会吸取教训。”

霍行深不动声色地睨着自己的父亲。

“说起来，孟小姐和孟家完全没有来往了，只和姐姐关系好。”陆嘉林担忧道，“老板，再不抓紧时间把人哄回来，会不会以后就形同陌路了？”

形同陌路……

霍行深一点儿也不担心，只要他一天没答应离婚，孟以凝就别想和他形同陌路。

“对了，要不……”

程怜青脑海中灵光一闪，不禁往霍惟身边挪近一点，轻挽他的臂弯，这才有了勇气，在霍行深阴沉的目光里，强颜欢笑说：“当时你们聊天的时候，除了嘉林，还有阿彻帮凝凝说话了，对吧？和嘉林比起来，阿彻是小叔，在凝凝那里应该还有几分薄面吧？要不就让阿彻约凝凝见面，帮忙说几句好话？”

此计一出，霍惟都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是怎么来的胆子？

明知孟以凝曾不明原因地喜欢过霍浅彻，也许现在还喜欢着，也许正因为他当时帮忙说了话，所以令孟以凝有了对比，导致她对霍行深彻底失望……

简直不容细想。

霍惟不自在地清清嗓子，扯开话题道：“嘉林，也许你可以约以凝见面？没记错的话，嘉翡和以凝不也是好朋友吗？”

这一刻，有什么关系都恨不得用上，兴许能使孟以凝不看僧面看佛面。

出乎霍惟意料，霍行深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还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并没有因为程怜青的话而动怒。

“啊？”陆嘉林没觉得自己在孟以凝心里有几分地位，道，“我去说情可能也没什么用。而且嘉翡不好指望，她们女孩子能玩到一块，差不多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

他还是说得委婉了，陆嘉翡在听说这件事后，几乎和孟礼一样，是劝分不劝和。

她还说：“凝凝和霍先生在一起也太委屈了。以前她想住校，霍先生不允许，害她被造谣诽谤。现在她陪霍先生参加宴会被说成宠物，他还无动于衷。我觉得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所以我才说让阿彻——”

程怜青的话还没说完，挽在怀里的长臂抽离，绕过她，大手捂住她的半张脸，直接将她往怀里按。

干脆利落，霸道又温柔。

霍惟温和笑着，看向霍行深，“你怎么不说点什么？”

程怜青才反应过来，霍惟不赞成她的主意——让霍浅彻去说情。

她郁闷地暗叹一声，索性靠在霍惟怀里。

这一幕，看在霍行深眼里，就像一片荆棘刺着他的眼部神经。

孟以凝跑了，这两个厚颜无耻的家伙却连点眼力见都没有，还赖在他面前打情骂俏。

他没好气道：“我早让你们滚了，还要我说什么？”

霍惟一挑眉，道：“行，你不需要家人的关心，那我们走了。”

三人离开后，宽阔的客厅里就只剩下霍行深一个人了，万籁俱寂。

他起身回到二楼的小书房，女孩原本放置得随意而凌乱的物品，此刻大多不见了，只余人走楼空的荒凉。

他坐在她常待的椅子上，落地窗外夕阳西斜，云彩灰暗又明亮，渐渐融入穹苍。

他忽然很想知道她正在做什么。

程怜青说，让霍浅彻去说情。

其实，哪里用得着霍浅彻？

他随时可以告诉她，当年带她在游乐园游玩的人到底是谁。如果那一天对她而言弥足珍贵，至今难忘，那么她会立刻回来。

然而她的心里已经有隔阂了，就算回来，未必还能像之前一样无知又天真地冲他傻笑。

在她心里，想必也已将那位哥哥和霍浅彻画了等号。会带她去游乐园，会在她被说是宠物时帮她说话，温柔、绅士，这恐怕才是她念念不忘的哥哥。

不是他这样子的。

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在天边，眼前定制的桌子上，倾斜的数位屏倒映出一片沉暗景象。

霍行深微微勾唇一笑，却没什么感情。

傻子想要一段时间舔舐受伤的自尊心，他给。

傻子想要一段时间去发财，他可以等。

一段时间是多久？

就到他彻底没耐心的时候。

-

天黑了，孟以凝抱膝坐在墙边，面前是打开的行李箱，东西五花缭乱，她没心思清点，捧着手机，看得呆了。

孟礼进门来，她也全然不知。

“还在看什么？”孟礼问。

从她把东西拿回来，孟以凝说要整理一下，至今，所有东西还横七竖八躺在行李箱中，连位置都没挪一下。

没有回应，孟礼就地而坐，抬手抢过她的手机，她终于回神。

“姐姐？”

“在等霍大少爷给你发消息？”

孟以凝呆呆摇头，“没有。”

“没有最好。”孟礼将手机还给她。

“我就是在想，该不该退出霍家的聊天群……”

“这还用想这么久？”

“嗯，因为……”

孟以凝还没说出个所以然，手机又被孟礼抢了，三下五除二，霍家的聊天群就不翼而飞了。

“！！！”

孟以凝睁大眼睛，抢过手机支支吾吾道：“姐姐，你、你你怎么、给我退、退了？”

“反应这么大，后悔了？”

孟以凝一咬唇，低下头嘟囔道：“没有。”

不舍得退群，是因为除了霍行深，霍惟、程怜青和霍浅彻都对她很好……而且，霍浅彻也听不下去自己的朋友说她是宠物，帮她说话了。

真是可亲可敬的哥哥。

孟礼看着她，心事重重的样子，根本不像没有后悔。

她抿了抿唇，干脆挪一下位置，坐在孟以凝身边，也靠着墙。

“姐姐？”

“你要是后悔了，想回去，其实很简单。”

“？”

“你可以说，被我妈赶出去了。”

“……”

“怎么样？”

说不心动是假的，孟以凝目光忽闪，睫毛颤动，却还是咬咬牙，冷静道：“我不后悔，我不要回去。”

霍行深甚至没有来哄她回去，这个时候她自己回去了，岂不是更耻辱吗？因为发脾气离家出走，还说要离婚，结果无处可去，只能灰溜溜回去，孑然一身，两手空空，更坐实了就是当宠物的命。

“不错，还有骨气。”

“？”

孟礼拿出自己的手机，点出信息页面，点出前两天孟以凝借她的手机通知霍行深离婚的信息，道：“单看这两句话，我已经知道霍大少爷对你都是什么态度。刚刚在想，你要是真后悔了要回去，我一定要请个专业的配音演员把这短短两句话配出来，再给你单曲循环播放，让你好好冷静一下。”

“……”

——做梦。

——你翅膀硬了。

这活生生就是一个嚣张跋扈的主人在威胁不听话的宠物。

这桩婚姻还维持了两年，孟礼想想就头疼，幸好孟以凝不算傻得无可救药，还知道脱身。

看着信息，孟以凝心中五味杂陈，酸酸涩涩，无法言喻。

“姐姐，霍先生到底不肯离婚……”

话平平淡淡地说出口，她却能感觉自己内心深处似乎还有一丝庆幸。

“不肯就不肯吧，”孟礼满不在乎道，“先放着也没事。他是男人，还是有权有势的男人，等他有了新的宠物，自然会主动来找你离婚。”

孟以凝眨眨眼睛，正想脱口而出说他不会有新的……

辩解的话语及时卡在喉咙里，她的心口一片窒闷。

是宠物对主人有了占有欲吗？

她竟然不能接受霍行深身边有了别人。

会是谁？赵念念？祝书娴？或者她不认识的……

孟礼没察觉孟以凝的异样，爬起身道：“先别收拾了，出来吃饭吧。”

孟礼先出去了，孟以凝的呼吸紊乱，刚要起身，曲起太久的双腿发麻，她只好先继续坐在地上，慢慢伸直长腿。

这时，手机“噔”一声响起。

孟以凝点开来看，瞳孔骤缩。

【hxs：给你一段时间。】

什么意思？

孟以凝刚要回复，又望而生怯。

双腿的麻木像千万根针在刺，滋味并不好受，导致她的脑子又亢奋又混沌，无法思考。

她拍了拍脑袋，绞尽脑汁地想。

他不会是同意先分居一段时间再离婚吧？

还是先分居一段时间再……和好？

孟以凝捧着手机，没有思绪，不敢再自作多情。

最后，孟礼催吃饭的声音传来，孟以凝仓促决定——

他意味不明，她便视而不见好了。

……

几天后，孟以凝在朋友圈看见陆嘉林分享的红酒照片，红酒的背景是几个舷窗，窗外是蓝蓝的高空，还配了一句短短的话。

——出长差了。

没有离开过燕城，没有乘坐过飞机的孟以凝正好在写关于有钱人的剧本，就把照片发给孟礼。

【孟以凝：姐姐，这就是头等舱的风景吗？】

在她的认知里，陆嘉林这么有钱，还是霍氏集团的首席秘书，出行肯定都是坐商务舱头等舱的。

【姐姐：这看起来是私人飞机的内部。】

孟以凝恍然大悟。

陆嘉林乘私人飞机去出长差，其实也就是——霍行深离开燕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