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向阳（五）

上高中后，总盼着周五早点到来，于他人，或许是期待着周末能邀上三两好友一起出去玩。

但对徐可姿来说，不过是为了能不被挤在校门口的大道。

周五的班会课结束，徐可姿一放学就收拾东西回家。

早早地回到家，徐可姿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在只有她一人的屋子里开始她的潜心创作：完成一本小学时光的回忆画册。

说来奇怪，徐可姿几乎忘了昔日好友的模样，就连脑海里出现许向阳的名字时，她也只大概记得你长了一张比女娃娃还秀气的脸，鼻梁上有一颗痣。

也难怪，许向阳比班上的同学都小两岁，个头小，身体瘦弱，看上去可不就是一个“女娃娃”嘛！

有些感情真经不起回忆，稍稍回想了一下与他有关的细节，也不知怎的，徐可姿的手不由自主地就将小时候认识的许向阳的样子描了出来。

细细想来，许向阳当时走得当真匆忙，竟一点联系方式都没给徐可姿留下。

好在，那些记忆不曾模糊，不至于让徐可姿无从下笔。

时间滴答地过去了一个小时，徐可姿抬头看了看稍许暗淡的天色，放下手中画笔，起身去厨房煮饭。

母亲这个点已经下班了，但坐地铁至少得半小时才能回到家。

徐子异也还没回家，徐可姿估摸着他在学校打篮球上了瘾，一时忘了时间。

她厨艺不好，甚至有点糟糕，所以平时也只帮着煮饭，洗好菜。

徐可姿照常想看看冰箱里有些什么菜需要先洗好备好。

刚拉开冰箱门，正对着冰箱的屋门开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弟弟回来了。

他冲她打了个招呼，急匆匆换好拖鞋就直奔卫生间。

她没管他，继续看了看冰箱里的菜，拿出几样就往厨房里去。

没过多久，徐子异也来了厨房，他一向都等着有人喊他吃饭才从房间里出来。

徐可姿心下刚起疑，他就冲她说道：“姐，我手机落在学校体育馆的更衣室里了，你去帮我拿回来呗。”

果然，被他找准没好事。

徐可姿没答应他，他死缠烂打：“姐，你知道我不会骑电动车，坐公交太耗时间了，别到时候学校体育馆关门了！”

“骑自行车去。”

“姐你是想累死我吧，你都不知道我刚才回来这一趟，脚都要断了，你忍心……”

“行，我去。”

继续废话下去，最终还会是她替他走一趟。

徐可姿把手里的菜丢给他，拿了电动车钥匙就下楼去了车库。

她家离学校，骑电动车十分钟就能到。

十几分钟后，徐可姿站在了体育馆里。

篮球场上还有几个人在打篮球，她绕过篮球场，进了男更衣室，进去之前，她犹豫过，最后想着里面没人，时间紧迫，就一股脑冲进去了。

里面果然没人。

徐子异是校篮球队的队长，篮球运动员的男更衣室有他专属的储物柜。

徐可姿按着名字找到了他的储物柜，用他交给她的那把钥匙打开了储物柜的门。

里面还真放着一个手机，她刚伸手进去拿它，这个年纪的男生的略显沙哑的嗓音，猝不及防传进了耳朵里。

“你是谁？”

短短三个字把徐可姿吓得不轻，她当即转过身去面向那声音的主人。

本有一肚子解释的话，可徐可姿首先看清了也一眼认出了进来的人是许向阳！

徐可姿立马就把头挪开了。

当时的她心虚极了，害怕许向阳以为她确实是在干些偷偷摸摸的事。

所以徐可姿的反应还算迅速，在他开口说出下一句话之前，就把储物柜里的手机拿出来递到了他的手上。

之后她埋头向他解释了来意，并把手机密码报给他听。

徐可姿的视线恰好落在你的胸前，看着他用那纤细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按了几下。

密码正确，许向阳信了徐可姿的话，把手机还给了她。

之后，许向阳大概还想说些什么吧。

但是徐可姿心里太害怕他会认出她来，接过手机就埋头往更衣室外面跑。

却又在门口不小心撞上了往里走的一位男生。

徐可姿尴尬地站在门口，一个劲地向那个，我甚至没敢抬头去看一眼的男生道歉。

道完歉拔腿就跑了。

徐可姿隐约听见身后有人喊了我一声“可姿姐”，但当时的她不管不顾地跑走了。

回家路上，徐可姿控制电动车方向的手一直在发抖。

脑子里的画面定格在了与许向阳重逢时的那一刻。

他的那张脸无比清晰地浮在徐可姿的脑海中，像是刻进了她脑子里一般。

而此时的她，心脏不由自主地又加快起来。

那时在更衣室里，抬眼看见他的那一瞬，她的心跳比往常快了许多，也明显感受到了自己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吹着公路上夜里微凉的风，无比清醒的徐可姿可以确定，那一刻是不知所措的心动，而不是手忙脚乱的心虚。

晚上躺在床上后，徐可姿还是忍不住想起碰面的场景，似乎我心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问：“是他么？你确定他是许向阳么？”

她明明万分确信自己见到的就是儿时认识的许向阳。

但是她的心很乱，不禁开始怀疑，真是你么？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徐可姿打开了床头灯，从床上爬了起来，轻声在书架上寻找着小学的毕业照。

偏偏他是在六年级之前转学离开，所以毕业照上并没有他，但是她把和他一起去照相馆拍的那张照片夹进了毕业照的后面。

是他！徐可姿拿着这张有些褶皱的毕业照，躺靠在床头枕上，借着泛黄的灯光，仔细盯着照片上比她矮小许多的他。

脑子里勾勒着现在的他的模样。

他已经高出她一个头了。

汗珠沿着微湿的碎发流到了白的发亮的脸上，好看的鼻梁上的那颗痣依旧显眼，薄薄的嘴唇上没了血色，想必那时的他已经打篮球打得很累了吧。

当时的徐可姿脑海中不是没闪过“把子异的毛巾递给他”的念头，可她的本能先一步做出了选择。

躲避他的视线，避免他认出现在这个不起眼的她来。

说来徐可姿自己可能都不信，许向阳转学离开后，有一种名为“思念”的情绪开始在她心底滋长。

这么多年，似乎愈发明显。

所以，她本该第一时间就和他相认的。

但是她没有，至于为什么没有。

她的自卑阻拦了她的脚步。

他不是当年那个需要她保护的男孩了，她能从他身上感受到阳光般的夺人眼球的气质。

而她……

徐可姿模糊地想着，想起他身上穿的篮球服，倒是和弟弟的差不多。

或许，男生穿的篮球服大抵都相同吧。

不过，徐可姿还是在心里悄悄地祈祷着，祈祷着许向阳也是校篮球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