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契约之圈（六）

疯子剧作家马丁的落网尘埃落地，网络的传闻却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像是暂时被枯草闷住的暗火，只需要一点火星就可以烈烈燃烧。

连【送戒指失败互助群】里，也常常会有低调讨论，例如什么“神秘仪式”，什么“神秘咒语”“一生一世一双虫”之类的，虽然每每被群主发现都会立刻叫停，但是大家对此的热度毫无消减。

诺兰也看到了，他看到那些关于“仪式”“咒语”的字眼，就会不自觉地回想起那天在地下车库里，马丁对他说的那句话。

诺兰微微失神，他的手指悬在在退出群的选项，竟然没有按下去，群界面变成了自动悬浮小窗。

他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在看什么？”苏御擦着头发坐过来，揽住他的肩膀。

“没有，工作上的事。”诺兰刚把手机放在一旁，哪知道苏御毫无预警地动手，直接将他揽住，凑过来再一次“逼问”：“我的戒指呢，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他的呼吸灼热，像是八月里的风，靠在皮肤边上。

诺兰没有说话，但是微微抬手，撩起了耳旁的头发……

两只亮晶晶的戒指，扣在他挺拔秀美的耳骨上，此时他耳尖发红，还细微地抖动着。

他用戒指当了耳骨环！

苏御微微怔住，血液流动的速度突然加快。他控制不住地凑过去，亲吻那道新增的伤口，心疼地问：“疼吗？”

诺兰的呼吸越来越快，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怎么会……”

怎么会，那可是冰鞘虫啊，是流血越多战斗越猛的狂战士啊。

就算知道是这样，苏御心底依旧发紧，他不明白诺兰为什么收走了求婚的戒指，可即使诺兰不解释，他也清楚地感受到诺兰对他的珍惜和爱意。

另一个问题突然划过他的脑海，苏御垂眸看看那扣子耳骨上的戒指，轻声问：“还有八只呢？你不会……”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衣着整齐的诺兰，难道在衣服下，掩藏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念头一起，苏御自己也脸红了。

诺兰睁大了眼睛，明显他也想到了群里那些羞耻的发言，于是着急地分辨：“我没有！”

苏御眼神危险：“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

……

诺兰的呜咽被吞在嗓子里发不出来，苏御却还在危险发言：“到底藏到哪里去了？！”

两虫推拉纠缠之间，并没有注意到，通讯仪被压到，亮了一瞬。

苏御心中有恼火，嘴巴也不放过诺兰，笑意戏弄道：“竟然有你这种狡猾的家伙，拿戒指套住了我就跑，还骗我‘一生一世一双虫’，诺兰，你骗了我的拿什么来还？！”

通讯仪老老实实地工作，录音，这段对话，清清楚楚地上传到了群里。

没头没尾，但足够炸了群。

等诺兰发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这句与“界外邪术”莫名相关的话已经传播开来，引起了无数虫的注意。

更为严重的是，事情传到奥林和法和这里，他们也处于爱护苏御的心意，立即上传了自己的录音，那段高级酒店里的沙哑嗓音清清楚楚：

“哈哈哈好好笑，界外邪术，不就是百年前，一只冰鞘虫种族的家伙，在冰界海绑了圣雄，逼迫对方与他缔结契约，一生一世共享生命吗？后来中央星围捕那家伙，刚抓到他就自爆了，随机那位圣雄就跟着陨落了……这位冰鞘虫长官，您跟着惊诧什么呢？您也是有配偶的吧？我一眼就瞧出来了……呵呵呵呵……你骨子里的暴戾霸道，都快溢出来了呢……真为您的雄子担心呢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然后一个如冰如雪的嗓音响起：“……我恳求你，今天的对话，不要外传。”

更有虫连夜调出了地下车库的监控，诺兰步步靠近剧作家马丁，在立柱后交谈的画面清晰可见。

星网哗然。

寒岩·诺兰，百口莫辩。

等待他的，是第二天，圣堂调查队包围庭院大门。

为首的正是一身制服的蠖狼。

开门时，蠖狼叹气：“不好意思，这次涉及到圣雄，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

诺兰点点头。

苏御从背后一把拦住他，反应激烈：“是误会！诶，你们不用带他去调查！等一会儿，我亲自去大圣堂跟主教解释！”

蠖狼却是十分谨慎地行礼：“事关圣雄，我们必须调查清楚，您放心，没有调查清楚前，我们什么都不会做……”

苏御坚决：“圣堂爱护圣雄我知道，但是这次情况不一样，那只是我随口开得玩笑……无论如何，我不会让你们带走他的！”

蠖狼没有动，其他的调查队员也不动。

苏御牢牢地护在诺兰身前，心中全是懊悔怎么就多说了那一句话，他脸色沉下来：“你知道的呀，诺兰怎么可能会和邪术有任何关系？！你认识他比我早，难道不相信他？”

蠖狼无意识地捏着手上的指虎，闻言抬眉：“苏御大人，即使我相信他……所有军雌都相信他，但是，如果今天他拒不配合调查，那他就某种程度上是认罪了！后续过来的就不是我们了！您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吧？”

气氛像是凝固了一般，苏御的目光扫过来，沉沉地压在每一个到场的队员身上，让他们喘不过气，抬不起头。

然而事关圣雄，事关种族的启明星与瑰宝，他们即使承受莫大的压力，也不能后退一步。

一声如冰如雪的嗓音打破沉默，诺兰沉沉开口：“我跟你们走。”

苏御动容：“诺兰！”

诺兰转过身，他轻轻摘下武造研的徽章，眉眼间俱是沉稳，没有一丝慌乱，他面对苏御，唯有些依依不舍：“御主是尊贵的圣雄，不必与调查队相争。诺兰很快就回来。”

苏御：“我和你们一起去！如果要调查，我也要接受调查吧！”

蠖狼：“恕我直言…圣雄大人，为了您的安全，您最好现在和诺兰分隔开，这也是为了消除潜在的影响。”

苏御怒道：“都说了没有什么邪术！！”

两相对峙，气氛剑拔弩张。

诺兰看向他的雄主，微微笑了一下，像是冬日里转瞬即逝的冰凌花：“御主相信诺兰吗？”

苏御下意识道：“当然。”

诺兰的笑意没有在脸上，而在那双深邃的宝蓝色眼睛里：“诺兰不会辜负雄主的信任。”

诺兰和蠖狼他们一起走了。

苏御在门口，气得一锤门柱。

这叫什么事儿？！

他迅速地搭上自动驾驶车，独自开往大圣堂去。同时，他打通了军部的通讯：

立刻将星网上疯传的语音都截下来！

事情不可以再扩大了！

大圣堂特殊调查审讯室里，诺兰安静而挺拔地坐在座位上，他的背笔直，神色凛然如雪，即使什么也没说，也让调查队员们感到压力重重。

不愧是有着死亡中校之称的冰鞘虫啊！

蠖狼作为诺兰曾经的同僚，避嫌不能参与审问，主审者是另一只年长些的军雌，他顶着压力开始问：

“你是否承认，你曾使用自己褪下的鳞片做成贴身物品，致使你的圣雄贴身佩戴超过24小时？”

诺兰点头：“我承认。”

主审官追问：

“你使用了以上所说的几个物品？”

诺兰不假思索：“十个。”

众虫哗然：十个？！这、这绝对是怕剂量不够大，邪术仪式不成立吧！

主审官皱眉：“你是否知道，你的圣雄苏御大人曾发下誓言与你‘一生一世一双虫’？”

诺兰抬眉：“发誓？我…我不知道，御主他只是发了一条状态。”

主审官逼问：“是你要他这么说的吗？！军雌，是你把混有你鳞片的物品待在他身边，强迫他这么说的吗？！”

诺兰喉结动了动：“…没有。”

主审官：“那你为什么将自己的鳞片混入？！你的意图是什么？！”

诺兰沉默，他说不出口。

灯光打在他的银发上，像是终年不化的雪峰。

主审官：“在地下车库，你与马丁见面，他对你说了什么？”

诺兰闭上眼睛说：“他说，实施界外邪术的方法，是将自己的鳞片磨成粉，让圣雄服下或者，让鳞片贴在圣雄身上足够24小时，同时发誓说‘一生一世一双虫’。‘’

主审官：“所以你就这么做了？”

诺兰否定：“我没有！我送雄主戒指是在马丁与我谈话之前！“

主审官：“那我再问你一次，你的鳞片是宝石吗，你为什么把自己鳞片混入其中？”

诺兰艰难地张了张嘴，嗓音晦涩得像是生吞了火焰：

“因为我……爱他。”

他茫然地盯住空中的一点，不知道在看谁，又重复了一遍，“我好爱他。”

苏御一路风驰电掣冲进了大圣堂，却被告知森莫主教在巢处封闭修行，已经一周不问世事了。

苏御不能进入那里，急得团团转，突然，他灵机一动，想到了搞出着一整个事件的家伙：

马丁！

什么鬼扯的界外邪术！

他得去找他问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