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不弃不离

卫子越面色铁冷，不由自主地攥紧了十指，再次抬头朝丹墀之上看去如果可能的话，他真希望自己已经化身成一条蛟龙，从云中穿梭而出，口喷烈火将萧赞化为灰烬，但是他不能，他只能站在这里，看着他的澜儿再一次深深地陷入痛苦与焦灼之中

澜儿澜儿澜儿

卫子越心中不住地狂吼着，浑然忘却了身边所有的一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还有他的澜儿

突然的变故虽然让苏雪澜十分地意外，却并不至于让她失了方寸，相反，她冷静到了极点，只是抬头看了萧赞一眼，然后便低下头去，收敛了浑身的冷意。

萧赞宣谕已毕，众皇亲贵族上前叩拜，接着是文武百官，尔后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再次山呼万岁。

整个大典持续了一个时辰方才结束，在一众宫侍的陪同下，萧赞返回后殿更衣，而另一队宫侍则领着皇族及朝臣们去云禧殿。

云禧殿中早已摆设好御宴，众人鱼贯入座，苏雪澜这才回到萧楚身边，默然而立，瞅了一眼面前这个儒雅的男子，苏雪澜心中忽然生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倘若控制住这个三皇子，也不知道是否能要挟萧赞

不过很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为了称霸天下，萧赞连自己的性都不顾，何况他人，看样子，只有再冒险去见一次萧赞，不过上一次自己潜入御书房，身份已经暴露，也不知萧赞是否已经有了戒心早知是今日这番局面，她那日就应当下狠手，杀了萧赞，让炎国大乱。

思及此处，苏雪澜不由得朝大殿外看了一眼那日之所以未下狠手，多半也是因为顾忌卫子越，萧赞一死，整个孟津城必定会立即戒严，她和卫子越若想全身而退，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说不定还会

苏雪澜摇了摇头，她从前很少有这般犹豫的时候，但是自从和卫子越互明心迹，似乎她就多了许多的牵挂，做事情也没有从前那般果决

就在她思绪纷飞之时，急促的鼓点忽然响起，一队伶人络绎进殿，大显身手，其中一名男子手执两把短剑，舞出漫天雪花，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而另一人则手持长琴，五指微曲，扣动琴弦，琴音时如山涧幽泉，时如海浪千叠

琴声越来越急，而舞剑男子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就在他离丹墀不足三丈之时，只听得“呛啷”一声，一名侍从执剑跃入殿中，与那男子联袂而舞。

这是

殿上众人皆以为这是某位皇子精心安排的节目，一时不察，竟然看得如痴如醉，不停地拍手叫好，却不知那舞剑男子的一颗心，此刻有如坠入滚滚江涛，上下起伏，他定定地看着与自己对舞之人，眸中满含不解。

但是对方出剑，意在阻挠，他纵然满心困惑，却到底还是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忽然长啸一声，纵身后退，收剑回鞘，昂然而立，看向龙椅之中的萧赞。

“果然好身手，赏。”萧赞由衷赞道，随即一挥手，一名宫监捧着玉盒下阶，递与舞剑男子。

舞剑男子却只是哼了一声，似乎全然没有将一国之君的赏赐放在眼里，站在他后面的班主见状，赶紧上前接过玉盒，屈膝跪地，朝着萧赞重重地叩了一个头，然后拽着舞剑男子的衣袖，将他拉了下去，那侍从这才转身，正欲迈步离开，皇帝萧赞的声音却突然响起：“尔乃何人”

侍从身形微微一凝，然后慢慢地转过身，正在她准备回答之时，萧楚站起身来，朝着萧赞躬身言道：“父皇，儿臣新收得一名侍从，唤作苏北，是儿臣命他在御前献艺，只为博父皇开怀。”

萧赞淡淡地“哦”了一声，目光自萧楚身上扫过，复又落到“苏北”身上，注视她良久，方才道：“既如此，那便好好地服侍你主子。”

“苏北”后背僵直，到底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而是沉默地回到萧楚身后，垂手侍立。

直到御宴结束，众人逐一散去，萧楚领着苏雪澜自大殿侧门而出，本欲返回龙祥宫，孰料刚行至金龙桥畔，萧云领着另一帮人喧喧赫赫而来，远远瞧见萧楚及苏雪澜二人，立即高声道：“三弟。”

萧楚闻言，只得收住脚步，转身朝萧云抱拳施礼：“参见皇兄。”

“你我兄弟之间，不必如此拘泥。”萧云几步走上前来，作势让萧楚平身，双道犀利的目光却在苏雪澜身上转来转去。

苏雪澜长身而立，面容平静无波今日来之前，她已经精心易过容，再加上一身侍从妆扮，估计在这皇宫之中，除了卫子越、锻师兄二人，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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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够认出她来。

萧云看来看去，确实没有瞧出什么端倪，只得收回视线，任两人离去。

等萧楚和苏雪澜渐行渐远，旁边一名侍从方凑上前来，小心翼翼地道：“大皇子，那个侍从分明很可疑，为何您不将他拿下说不定还能趁机抓住萧楚的把柄。”

萧云满脸阴骛，狠狠地瞪了那个侍从一眼，一言不发迈步便走，侍从满心疑惑，却不敢再多话，只能无精打采地跟在萧云身后，也朝龙祥宫的方向而去。

及至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萧楚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眼角余光瞅了瞅一脸凝肃的苏雪澜，温声道：“去歇息吧。”

苏雪澜没有言语，而是迈步朝里间走去，然后阖上了房门，走到桌边，哐啷一声将手中长剑置于桌上，然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窗户发呆。

御宴之上发生的那一幕，始终在脑海里盘旋不去前日她明明传话给锻师兄，要他和子越一起，先行离开永庆宫，可是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卫子越非但没做，反而借着献艺之机，竟然想要当殿刺杀萧赞

他这是疯了么豁出性命都不要么

越是深思，苏雪澜越是后怕，突兀地转身，打开房门疾步走了出去。

萧楚正坐在桌边喝茶，瞧见她出来，忍不住道：“苏北”

苏雪澜收住脚步，转头看他：“三皇子的好意，我苏雪澜心领，但是你我之间，国仇家恨有如天堑，只怕倾毕生之力也难以化解，故此，从今往后最好不要再来往了。”

萧楚端着杯子的手凝在空中，他没有想到，苏雪澜在明知他心意的情况下，竟然会回绝得如此干脆。

静静地坐在椅中，萧楚未发一言，直到目送苏雪澜离去，他方才如梦方醒般，发出一声长喟。

刚刚踏出龙祥宫数步，苏雪澜身形微微一滞，一道人影从树后掠出，搂住她的纤腰，将她带到一架荼靡后。

此时正值夏初时分，荼靡开得无比烂漫，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醉人的花香，让苏雪澜微微有些恍惚。

但是很快，她便恢复清明，轻轻自男子怀中挣出，低声斥道：“你实在大胆”

卫子越眼中却并无半分悔意，反而显得很是欢悦：“我若是杀了他，是否能解你心中之结”

“若要杀他，前日我便已动手，又何必饶他一条性命。”

“那”卫子越有些奇怪，“你如此费尽心力，潜入永庆宫，不就是为了刺杀萧赞吗”

“不。”苏雪澜摇头，“我是觉得当日宣阳一战有些蹊跷，想要查个清楚，否则我于心难安。”

“什么”卫子越微讶，“那你可有查到些什么”

“没有。”苏雪澜再次摇头，“萧赞虽然野心勃勃，但却不擅用兵，况且当日两军对垒，他并未亲临，那场战事，也是炎国大将军郭敖指挥的，所以我想进永庆宫查查，有没有跟郭敖，以及和当日一战相关之物。”

“原来如此。”卫子越点头，“那，锻师兄说你已经控制了萧赞，又是怎么回事如果萧赞真被你控制，今日又怎么会发下那样的雄心壮志还有”

“萧赞”苏雪澜目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随即低声喝道，“子越，快走”

卫子越尚在怔愣，一阵匆促的脚步声蓦地响起，无数全副武装的皇家侍卫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住，最前面一人手执一杆长枪，双眸如鹰隼般扫视着两人，眸中尽是阴戾之色：“拿下”

“快走”苏雪澜再次大喊了一声，正待拼尽全力将卫子越送过墙头，不料卫子越却反身将她护在身后，目光炯炯地看向那名侍卫统领。

数十名皇家侍卫分散开来，各自手执武器，虎视眈眈地看着两人，最前面的八名侍卫则高举着长戟冲了上来。

卫子越旋身而起，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柄软剑，如游龙般自空中划过，只听得呛呛啷啷一阵响，八名侍卫竟然齐齐跌了出去，倒地而亡。

侍卫统领蓦地瞪大了双眼，继而长枪往前一递，满脸阴沉地道：“果然有些本事，怪道敢闯这永庆宫，不过遇到我章雄，合该你们命绝于此”

“命绝于此”卫子越还没有说话，站在他身边面容文秀的侍从却踏前一步，眸中浮起一层冰霜，“你确定，是我二人命绝于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