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太后亲临

“你”龙华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英北川抬头看了他一眼：“微臣知道，皇上对大将军府心存芥蒂，但当下家国危难，唯有大将军才能力挽狂澜。”

大殿之上一时沉寂，君臣两人谁都没有言语。

“皇上。”英北川又道，“宣阳一战，苏家军虽然尽数英勇损躯，但苏将军幸存于世，只要苏将军在，苏家军便在，苏家军若在，我英家军、陆家军与苏家军三足而立，可保北安安然无虞，若是失去其中任何一支军队，北安都岌岌可危，炎国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会设下埋伏，在宣阳重创苏家军，而炎军重创苏家军的目的，也就是为了进犯元京。”

英北川言罢，眼中流露出一丝痛心疾首：“苏家军与北安唇齿相依，血脉相连，若无苏家军，北安又岂能安泰”

龙华悚然变色。

从前他一味身处深宫，极少过问军政之事，但是他虽沉溺享乐，却也并非真地愚蠢，一听这话，心中已是明悟。

“你刚刚说苏雪澜她尚在人世”

“是。”

“朕要召见她。”龙华不假思索地道。

“皇上，宣阳一战，苏将军至今耿耿于怀，她是否愿意来觐见，末将也没有把握。”

“嗯”龙华眉梢微挑，眉宇之间流露出一丝不悦。

“但末将会尽力说服她，放下私怨，至少与末将同心同德，但是末将同样也希望，皇上能够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朕知道了。”

从曜华殿中走出，英北川的脸色仍然有些难看，一是因为龙华的态度过于勉强，二是因为他拿不准，苏雪澜是否真地愿意稍解过去的心结。

就在英北川沉思之时，龙华也回到了宸宁殿。

“母后。”一进殿门，龙华就有些心浮气躁地道，“英北川无意于封王。”

“无意封王”陈太后先是一怔，然后沉下脸来，“你好歹也是一国之君，为何却这般沉不住气”

“母后。”龙华有些垂头丧气，“孩儿是觉得自己无能，竟然驾御不了英北川等人。”

陈太后沉默。

她毕竟曾经是龙霄的女人，对于朝中的局势，有着自己深刻的认知。

“英北川还说什么了”

龙华迟疑了一下，方才道：“他要孩儿恢复大将军府昔日的一切，还要孩儿，向苏雪澜认错。”

“苏雪澜”陈太后脸色陡变，“你说苏雪澜她她没死”

“没死。”龙华脸色沉黑，“母后，孩儿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对策了。”

陈太后也再次沉默，良久方才叹道：“苏定国果然是养了一个好女儿啊。”

紧接着，她又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龙华一眼：“你身为男儿之身，堂堂一国之君，为何就没有这样的权谋与手段，竟然被一个女子逼得手足无措”

龙华低下头，没有言语。

“也罢，哀家这次便亲自出面，会一会那苏雪澜。”

“母后打算”

“看看她想要什么。”

丞相府。

苏雪澜倚在柳树下，一身的淡然与从容。

“澜儿。”卫子越快步走过来，“英北川来访，似乎有话想对你说。”

“哦。”

苏雪澜点头，迈步朝着花厅的方向走去。

“苏将军。”才进花厅，便见英北川坐在桌边喝茶，一见到苏雪澜，他立即站起身来。

“城外的炎军退了”苏雪澜斜瞥他一眼，走到他对面坐下。

“没有。”英北川摇头。

“那”

“我的来意，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所以我就开门见山了”英北川咳嗽一声，“昨日皇上在曜华殿召见了我。”

苏雪澜闻言，一动不动，脸色平静如常。

“我已经向皇上禀明，希望他可以恢复将军府昔日的荣光，并且向你认错。”

“错”苏雪澜摇头，“他有什么错”

“澜儿。”英北川眉头微微皱起，“我知道当日宣阳城一事，必定已经令你寒心，但眼下北安危机四伏，你既然身在元京城，不可坐视不理。”

苏雪澜丝毫不觉意外：“我知道，你会同我说这些大道理，但我若一意孤行，真不再管北安的生死存亡了呢”

英北川霍地抬头，眸中浮起一丝愕色。

苏雪澜也不言语，只是端过盅茶，慢慢地喝着。

英北川低下头去，半晌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迈步走了出去。

两人说话时，卫子越一直站在厅门处听着，见英北川离去，方才走进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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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儿，你是什么意思”

长长地叹了口气，苏雪澜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我累了，想卸甲归田，再说，你不是也准备着，要和我大婚么”

卫子越浑身一震：“既如此，明天我便让阖府上下来见你，咱们俩便准备起来。”

次日清早，卫子越当真将府中所有人等皆叫至堂前，正准备请苏雪澜出来训话，孙河忽然急急慌慌地一路飞奔进来：“三，三公子，外面来了好些人，宫里的人”

“宫里人”卫子越脸色微变，此刻，他对宫里人也充满了忌惮，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三公子。”一名身穿赭衣的宫人缓步徐来，脸上满是笑意，“老奴给三公子请安。”

未至近前，那宫人便屈膝跪下，冲着卫子越连磕了几个响头，卫子越脸色微变，赶紧上前将其扶起：“王大监，您怎么来了”

“三公子。”王大监抬头注视着他，“当日在午门之外，老奴未能救下卫丞相，未能救下三公子，实在是万分愧疚。”

“无妨。”卫子越摆手，“大监仁义，子越谨记于心。”

“三公子。”王大监又道，“门外还有位贵客，不知三公子可否开门”

“贵客”卫子越略一思索，眉心一跳，到底还是看了孙河一眼，孙河赶紧去开门，不一会儿，一行宫人鱼贯而入，燕翅排开，当中簇拥着一位雍荣华贵的女子。

“太，太后”卫子越脸色微变，随即趋前行礼。

陈太后摆手，上下打量他一番：“你便是卫子珊的兄长，卫丞相的三公子”

“是。”

“从前在宫里时，哀家也时常听子珊那丫头提起你，如今一见，果然是生得英武非常。”

卫子越心里倒没有多少感动，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陈太后的视线越过他的肩膀，飞快地看了看四周，像是在找什么人，复又转向卫子越：“听说你当年，与苏老将军的女儿苏雪澜，曾有过婚约”

“是。”

陈太后叹息了一声：“世事多变，难以意料，宣阳一战，确实令人感慨。”

卫子越没能忍住，当场便欲发作，幸而王大监见机得快，在旁咳嗽了一声，卫子越这才强行捺住心中的火气，但是却一脸冷漠。

陈太后见院中的气氛有些僵冷，便看了王大监一眼，王大监会意，清清嗓子道：“苏将军，可在么太后向你赔罪来了。”

话音未落，院子里其余人等尽皆色变，一个个目瞪口呆太后亲自登门赔罪，这事可真是少有。

一众人等尽皆朝内院的方向瞧去，但是许久却并不见有人走出，王大监不得已，又高喊了数声，方才看见一道人影慢慢地走了出来。

“雪澜啊。”陈太后满脸带笑，移步上前，“你尚在人世，真是太好了。”

“参见太后。”苏雪澜一身清冷，亭亭而立，朝陈太后浅浅施了一礼，随即停下脚步，不再近前。

“雪澜啊，当日宣阳一战，都是哀家的错，是哀家没有阻止皇上，是哀家一时昏聩”

可是不管她说什么，苏雪澜脸上的表情始终没有任何变化。

陈太后眼里浮起丝不耐，却强自按捺住：“明日哀家便让皇上下诏，正大将军之名，哀家还会让皇上，亲自为你和卫三公子赐婚。”

“然后呢”苏雪澜眸中冷意未减，“还想让我领兵出征，为你们母子卖命”

“雪澜啊。”陈太后脸色先是微微一变，接着苦口婆心地道，“你身系家国危难，岂可置身于事外再说当日苏老将军”

“别跟我提我爹。”苏雪澜蓦然爆喝道，“我父尽忠事国，领兵御敌，每战必身陷士卒，生死之际从无半点惧色，而你母子坐享富贵，却只为一己之权势，处处挟制我父，陈太后，你所做的那些事，不要以为人神不知。”

陈太后的脸色陡然剧变。

苏雪澜转开头去：“人之心机再难测，也不可逾越天道，北安此劫，也是你们母子之报应，若你们母子能前往太庙诚心惮悔，再颁罪己之诏，我苏雪澜或可顾念家国，重披战袍，如若不然，北安危亡，与我何干”

“罪己诏”陈太后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她盯着眼前这个铁骨铮然的女人，想说什么，却终究是叹了口气，转头离去。

院子里重又冷寂，丞相府一众人等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未来的女主人。

“都散了吧。”卫子越扫了所有人一眼，命其退下，复又走到苏雪澜身边，“陈太后城府极深，此次你见罪于她，也不知她会采取什么手段。”

“采取手段”苏雪澜不以为然，“她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能腾得出手来对付我再则，这女人虽然贪恋权势，却并不愚蠢，分得清轻重缓急。”

卫子越目光闪了闪，又道：“若那陈太后真携着皇帝去太庙思过，你便真地会再度复出”

苏雪澜没有言语，只是沉默，许久方才轻轻吐出一句话来：“其实这天下，你我何处不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