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盈盈的眸光带着一丝怨怼,尘仰敛神细思,回旋在他心深处的是她先前焦灼地朝他大喊的那一声“师傅”,每每想到此,他的嘴角便会轻漾出一道笑意,旋即离身上了二楼。
臧域暮秋时分,白昼短促,日沉虞渊,已然是黄昏落至。西山之外,绯红的云霞如流光溢动一般,直直地涌向拉布达的方向。卓牧一个人流着泪延循青石小径朝漫河的方向跑去,云霞红耀,衬得她掠动在风里的衣摆犹如天际横悬的云彩。
漫河经流臧域,水深千百尺,所以这条河四季如常,水波潋滟,萦碧澄澈。河上建有琉璃桥,桥梁上雕饰图纹,染料皆为赤红,金耀,素白之色,所以长长的琉璃桥远望去色泽华丽鲜艳,宛如天外来物。而漫河两岸林立着成排的木质转经筒,隔岸相称,长千尺有余。臧域凡民每日朝起暮眠之时都会来此处转动经筒,一遍又一遍,以祈万般福泽。
卓牧站在不远处呆呆地望着夕光余辉里,金光熠熠的成排转经筒,一个接一个,永远望不见首尾。脸上灼烧的痛感,像一道印记,她想到那些欢愉作乐的往日时光,明明曾经他对她那般好,给了她所有阿爸一般的慈爱,她也差点以为,他就是她的亲生阿爸,究竟是世事变化莫测,还是她从未想过她本不该如此欢愉存活
流光里她一个人转着经筒,古老而喑哑的转动声,悠长不绝,这时候晚风吹起,域内拉布达里传来僧人们悠悠的诵经声。
梵音,昼驰,还有梦痕,一并在这个寂静的黄昏里深涌波动。
满空流光溢彩,染及了天地万物,森格经过漫河的琉璃桥,朝着臧域恢弘浩瀚的拉布达望去,云山之颠,白墙高耸,轻晕着辉辉余光,顶合处赤宫红烈的砖瓦墙围,仿佛流入到了森格的长目里。时年19岁的森格,平生第一次见到那样美艳而明光幻彩的姑娘。
逢想到此他便咧着嘴角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过了琉璃桥时天光已经黯淡,流霞的微光浮洒在成排的木质经筒上,绵长的吱呀声似乎扰动了那缕缕红光。
森格是臧域本土人,自小而大,他常常一个人在没有人的时候重复地转动那经筒。阿妈说,要他日日转动经筒为这臧域万民祈福。
他抬手抚触着一个又一个的经筒,抬眼时便看见不远处一袭红袍随风而动的卓牧,森格喜笑颜开,快步走向前,“小牧,小牧。”
出神的卓牧听及耳后的声音,微微侧过身朝后望去,原来是森格阿哥,她便收敛了悲思,回声道,“阿哥,你这是要去哪里”
“回酒肆去,你怎么在这里”他露着一口白牙,卓牧望着面染笑意的森格,只觉得先前的悲伤散去了一半。
“”
红裓韬光,发带耀采,卓牧双目明净,犹如水流一般清澈。
不多时,暮色深浓,光线开始渐渐弥暗起来。
低微的啜泣声飘入森格耳里,他抬步朝前走了几步,眼见得面前的姑娘俨然是刚刚哭过的样子,卓牧仰起头,望着身前人高马大的森格,面容凄迷,犹如带雨梨花。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他的声音浑厚满含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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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没有。”
“那你咋哭了”
“”
“眼睛里被风吹入了尘沙。”卓牧哀哀地回答,虽然他们今日才相识,但她觉得这个身影壮硕,气力如牛的年轻人,心质单纯,虽有点狂戾但本性纯善,她没来由的觉得她真真就如自己的阿哥一般。
“那脸怎么回事”
体格彪壮的森格几乎蹲在地上,仰起头细细端详着身前卓牧浮肿发红的右脸,竟有些心疼,这般年幼的姑娘,这出手也太重了吧,她既然唤他一声阿哥,他一定要去替她找那人过命去。
“走,带我去找那人,我收拾他。”
他直起半个身子,拉着卓牧的衣袖,语声雄壮。
“找谁去”
“是不是那病秧子欺负你了,我这就去酒肆打死他。”
说罢森格直冲的怒意更重,便不管不顾的欲要起身往酒肆走去,卓牧跟在身后,抓着他的衣角,“阿哥,不是他,你莫要去了。”
她的声音依然清悦动人,可是却满含哭腔,听得森格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步伐愈发快起来。
卓牧双手拽着森格的衣角,撅着臀,似乎想要拉住前面身形壮悍之人,奈何森格终究不是普通人,硬生生拖着卓牧走了很远,回头才发觉卓牧咧着嘴,局促地仰起头,“森格,你力气可真大。”
直性子的森格自然尴尬,便转过身来,弯俯着身子,看着卓牧眼含泪水,而那嘴角却生起浓浓的笑意。
蟾月盈空,银银辉光,犹如白昼,却随着夜风来去平添了一丝凉意。
森格蹲下身体,手足舞动,一边朝前走一边跳跃,像闹腾的羚羊一般,逗的身后的卓牧发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待月上中天,两人借着月光往酒肆的方向走去,夜风吹街过巷,仿佛整个臧域在月夜明辉里散出淡淡的香火的气息。
卓家酒肆一楼烛光尽数熄灭,二楼的窗牖里淌出明明暗暗的光痕。
“小牧,跟我来”
“到哪里去”
“找那病秧子。”
“你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
两人一边说着话,森格一边拉着卓牧朝二楼走去。
“你不怕他了”
“怕啊。”
森格领着卓牧朝二楼亮光的窗户,一一细瞧。
“那你还去”
“要替你出头,便也不怕了。”
卓牧望着窗内的烛光打在森格半俯的身形上,只觉得心间荡起一股暖意,竟惹得她泪流不止,最近这是怎么了,总是这样多愁善感。旋即,她便敛了敛心绪,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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