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盛宴之地

臧历腊月二十日，如期而至。大宴之地，没有人知道，托烨也不知道，所以卓牧更不会知道。

卓牧醒的很早，窗外天色尽黑，只有寥寥星辰的银光，天外无月有风，凄烈的呼啸声一如往日，卓牧早已经习以为常。

她换了新的衣袍，一样鲜红的长袍，衣袖衣缘处尽是银线绣入的莲花的样纹，这件衣袍是阿妈在她很小时候就已经缝制好的，她为卓牧缝制了很多的衣袍，从小到大，从年轻到老。好像卓牧这一生她都已经为她想好了似的，每一件衣袍都是她喜欢的红色，每一处精心绣入的花式图样都是她最爱的形姿样态。

一如吉祥天母节那般，一如卓牧身在前臧域知道拉布达僧人要来的那个早上，她重新辫整发辫，编入一丝丝红的鲜艳的丝线，再坠入一颗颗绿的沁亮的松石，每一根发辫她都用尽了心思。晨起对镜，镜中的人，鲜衣明亮，笑容清丽，举止颦眉间，美的如是人间芳菲。

可是侧过脸，那脸畔突兀的刀痕，敲碎了所有如花美眷的靓丽容颜，也时刻提醒着她，所有不可饶恕的昨日时光。

好在今日以后，所有的一切随着达妄的死都得解脱，所有的错与大错，从今而起，都会值得被原谅。

托烨亦是大早的就赶来叫她，等她出门时，晨日融金，飞云合璧，天外流动的云霞，一片一片地悬浮在低垂的苍穹之上，云霞似绮，如是飞花漫坠。

托烨倚在门栏上，慵懒悠闲，神采奕奕，与素日不同，今日的他，一身天蓝长袍，外罩沉金色琵琶对襟坎肩。旭日东升，氤氲的霞光辉映在他身上，他噙着薄笑，也不说话只是深情地望着一身红袍的卓牧。

“这样的盛装，是为我而穿吗”

“你今天生火了吗洗菜了吗菜摘好了吗”

卓牧似是而非地应答旁的话给他听，这样的盛装，她不为谁而穿，只是为了明天，为了以后再无波澜的命途所穿。

惟愿今日顺遂，一切皆大欢喜。

“今天可不用我俩劳碌了，菜食按照我们前日商量好的定，天朝自当有天朝的人，鲜奴族也有鲜奴族的人，蒙族和臧域自是有人的。所以，小牧，即使这样的盛装不为我而穿，但能在你这样芳华动人的年纪，我可以看得到这般美艳无双的人。我想我这一生的运气，全用在你身上了吧。”

托烨严谨的面容在晨曦的微光里，如是度上了一层金光，他就站在那里，忽然之间不动声色。卓牧看着眼前笑意盈然的人，他，真的是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

他说话间款款走来，正迎上卓牧时只一个回身便揽着她往别处走去。

“托烨，这可不是去饭舍的路。”

“我知道。”

“”

托烨沉眉作思，忽然间又朗笑应答，“小牧，你真傻。大宴自然不在饭舍，你以为郁風是傻子么他们天朝人可最爱整这些表面功夫，你真以为郁風和穆雷这些天是训练军队去了”托烨噙着笑意，眼目之光如是璞玉一般的晶莹皎洁，“大宴之地，正是我们现在所去的方向。”

“你不是不知道吗”

“以前不知，可没办法啊，我有一个能说会道，能以色侍人的妹妹。托娅，大早上告诉我的。”

“哪有你这样说亲妹妹的，若是托娅知道了，非得扒了你的皮。”

两人说话间各自找了马匹，翻身上马，如是一道拔地而起的大风，忽然飞远。

他们朝东方向行了数里地，隔着大老远的距离，托烨和郁風比肩而来。

“郁風，你都要成为蒙族的女婿了，还对我心存戒心吗”

托烨说话间飞身一跃跳下了马背，托娅则是言笑晏晏地扶着卓牧下了马身，“这事可怪不得郁風，是我不让他说的。”

“你这丫头，可是白疼了。”

四野望去，三面环山，连绵起伏，高山之顶便是云巅处，积雪成白，远望去似如云间隐卧雪。卓牧本以为前臧域是一马平川的荒草地，哪知向东行数里地便有一处佳境。

久日不见山川，一众人直直望着高低起伏的山脉，颜面带笑。

许是因为山的缘故，此地的风声竟也柔和了许多，几人越往前走越有一股清凉的湿意迎面弥开，仔细听去竟有微乎其微的似如环佩相撞的清音。

“什么声音”

“是水声，这方地该是前臧域集天地精华的风水宝地，此处有湖，有梅树，所以我等商议之后将大殿建于此处。”

郁将军唇畔浮染笑意，静目望着前处。

几人渐渐走近时，方才看到环山之下是起伏不平的高阁，轩槛曼延，渐台临池，层曲九成。远观去，巍巍宫墙如是天外来物，将大殿所有亭榭楼阁皆掩于之内，欲掩未遮，直教人惊奇于那道道宫墙以内是有别处洞天之景呢。

不多时几人便已走近那朱色宫墙，红的斑斓耀眼，方才远观觉得宫墙低矮，如今这般的临近便知那道道宫墙拔地而起，似入云端一般。

穿入殿门，曲径悠长，石径两侧正是芬芳吐露的梅林，几人自是不再言语，四下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