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周末

仝商不知道为什么萧媛这几天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他，就连话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了。和他们一起去食堂的时候，还能交流几句，但是一取餐坐下后，萧媛都是隔了一个座位坐着。像是要保持距离一样，让他感到很是困惑。

“我们吃饱了，先走啦。”萧媛和宋清清跟他们打完招呼，然后端着餐具离开。

唐泽望着她们离开，一下就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忧愁地说：“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都没人跟我说话了。”

坐在对面的仝商奇怪地瞥了一眼，没有回话。

“就你还吃得下。”唐泽转而阴阳怪气地对仝商说，“嗬，还吃鸡腿呢。”

“什么意思？”仝商不明白他的语气。

唐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还好意思问我？”

“还不都是因为你几天前的英勇事迹，现在学校全部的男女生都不敢靠近说话了！”

仝商并不觉得自己的做法错了。在以前就读的学校里，遇到倾慕者向自己表白，只要他明确拒绝掉对方都不会继续纠缠。而一群人私自将东西丢在桌面，东西还被翻动过的现象，他还是第一次见。要知道，他向来最厌恶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

赵君芝在得知情况后也打了电话过来，他表示没受什么影响，只是要求换过新的课本后，也没有让校方去为难那些人。将那些书信和东西处理掉，他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是没想到后续会导致成这样。

“不过明天周末放假，待会我去问她们要不要出去玩。”唐泽提到放假，一下又有了精神，“出去玩她们总不会不愿意吧。”

仝商没有附和，安静地整理餐具，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

下午放假后的学生们比以往还要开心。因为这几天不仅需要奋苦学习，还要顶着老师们的注视，谨慎地与异性保持距离。所以一离开校园，大家就兴冲冲地和朋友们商量周末去哪里玩。

“明天大家有补习班的安排不？要出去玩吗？听说游乐场开了新的设施，你们想去吗？要是不想出门的话，去我家吧，我妈做菜可好吃了，去不去？”唐泽一走出校门，就开始和他们叨叨着明天的计划。

宋清清有些纠结：“我爸今晚回来，明晚又要飞去外地工作了，我想陪陪他。”

“那萧媛和仝商呢？”

仝商看向萧媛。萧媛抱歉地和他们说：“估计也去不了，因为我小姨前天刚从国外回来，我说好了明天要去她家玩的。”

仝商的神色默然暗淡，也说道：“家里明天还有安排。

“怎么都有事啊？”唐泽的希望落空，瞬间垂头丧气起来。但他是没有放弃，在分开前，上车之时还不忘冲他们喊着。

“下周一定要空出时间去我家玩。”

萧媛点头答应后，和宋清清一起骑车回去了，她对于明天能去小姨家玩充满了期待。

翻新过的教师宿舍，墙壁贴满了奶白色亮堂的瓷砖，面向外的一侧都镶着教书育人的诗句。从下望向上面的楼顶，能看到一些的花卉在开着，还有不少绿植由上往下蜿蜒，色彩明艳丰富。萧媛提着东西上五楼，来到了走廊的尽头，按响门铃。

不一会儿，里面开门了，一头利落的短发，素净温和的面容，身着舒适休闲服的女人站在门前。

“小姨。”萧媛开心地进了门，将东西放在客厅，四处看了几眼再走到厨房，“姨夫，需要帮忙吗？”

“小媛来啦。不用不用，我这儿的碗和锅才刚换新的，你先去外面玩吧，厨房尽量就不要进来了。”姨夫还在洗菜，连忙擦手阻止了萧媛进来。

萧媛虽然收回脚，但是不忘为自己解释：“姨夫，上次那是意外，平时我在家煮面的时候技术可好了，我觉得主要还是你家锅的问题。”

“你也就只会煮面。”萧父一边整理衣袖，一边进去帮忙，“出去陪你妈和小姨聊聊天，就别来厨房添乱了。”

萧媛觉得她爸说得不严谨，明明她还会煎荷包蛋呢，但他们竟然不懂得欣赏她的才华，那这次就放过姨夫家的厨房吧。

“小姨，我想去表哥的房间。”她拿起自己提来的一袋东西，问道。

萧母担心地看着萧晶晶，后者捏了捏萧母的手示意没事，然后说道：“去吧。”

打开木制的房门，里头摆着一张干净的床，床单和枕套整洁的没有皱纹。光线充足的窗台前是一张电脑桌，属于爱玩游戏的男生的标配，虽然都关着，但是没有什么灰尘。

靠墙的书柜上放满了各种手办和漫画，当然摆在中间最显眼的，是一张张相框。相片记录着主人公每个时期的模样，有男孩刚出生的照片；周日宴会上的抓周照；游乐场玩耍的抓拍照；幼儿园不愿上学哇哇大哭和各种毕业照。

一张一岁，而放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清秀的男孩，对镜头开心咧着笑比耶的照片，那年他十六岁，也只停留在十六岁。

“表哥。”萧媛直接坐在了地上，仰着头为照片里的人介绍着自己拿来的东西。

“我上周去了书展，看到一个摊子上有特别多的游戏卡卖，我买了十张都不敢告诉我妈，现在我把它们送给你了。”

“你还记得之前带我入坑的网游吗？虽然很多好友都退坑了，但是我还一直在玩，你的号也在帮忙登录，上次我拿你号组队玩的时候，人家还夸我是大佬呢。你看，我可没坏了你国服第一的名声吧。”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要设计一款超厉害的游戏吗？暑假的时候市里举行了软件设计的比赛，我也去参加了还得了一等奖！虽然说是团体奖项，但是重在参与嘛。”萧媛的鼻子越说越酸，视线逐渐被泪水淹没，一颗颗地也从眼眶内滴落下来。

说到最后的声音都掺进了哭腔：“你不是说好了要带着我开发游戏的吗，我都还记着呢，一点没忘。”

“而且我也交了好多朋友，没人敢欺负我，他们对我都很好，我也很开心。”

“就是……就是我想你了。”她实在忍不住了，一把低下头双手捂脸，低声哭了起来。

五年前的夏天，是个炎热又令人讨厌的季节。男孩和平常一样与父母告别去上学，跟朋友们结伴骑车，一路说说笑笑的。眼看着就要到学校，几人在等红绿灯时，一辆疯狂加速的汽车从一旁闯出，纷纷将在等待红绿灯的人们压倒，现场一片惊慌尖叫。

警笛声响彻整片天空，救援声亦从未间断。四死十伤，这个震惊全国的严重故意伤人案，让所有人感到悲哀与胆寒。

萧媛仍然记得，急诊科内浓郁的血腥味和家属痛苦的悲鸣。那是她第一次踏进急诊科，第一次接触死亡。在那里她失去了从小的玩伴，挚亲的哥哥。

小姨接过死亡通知书后，当即晕倒在地，姨夫帮忙照顾小姨还要一边签字。父母因为事出紧急，不断需要上台手术，而她一直处于震惊与不敢置信中。之后那段时间里，萧媛不敢让自己停下来，疯狂地在学习学习。她怕一停下来没事做就会哭，家人已经很伤心很疲惫了，她不想让大人再分心于自己。

在法院判决书下来的那一刻，久积在心底的情绪终于能让她放肆大哭出来。

慢慢擦干眼泪，萧媛调整好情绪，又仰着头和男孩说话。表哥大她四岁，比她高很多，以前跟表哥说话她都要仰着头。不过现在也是一样。

“开学的时候又交了两个朋友，都很有趣，他们……”

“小媛，出来吃饭啦。”

萧媛不知在房间里呆了多久，说了多少话，直到听见小姨的喊声方才停止语速。她抹了几下眼睛和脸，确定没有泪水后才起身关门。

“表哥，我下次再来和你聊天。”

众人见萧媛来到客厅，虽然脸上带着笑容，但是他们都能看到萧媛眼眶红红的，一时大家心里都有些五味杂陈。

“快过来坐，姨夫给你烧了最爱吃的松子桂鱼。”萧晶晶拉着她坐下。

“来，尝尝看我的手艺有没有变。”姨夫夹了一块鱼肉到她碗里。

“你想吃饭还是喝汤？妈去给你盛。”

“快先试一试这道糖醋排骨，我特意叫肉档留了最好的出来，肉质可香了。”

大家争先恐后的热情让萧媛一愣，同时内心也感到暖暖的。

“小姨，我要挨着你坐！”

“谢谢姨夫，你的手艺一向就是最好的，这菜绝对好吃！”

“先喝汤，谢谢妈！”

“这排骨一看就是品质的上乘，爸你可真会买！”

“今天好开心呀。”萧媛坐在了回家的车上，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不禁发出感慨。许久没去小姨家玩了，不仅是她，大人们也有很多话题要聊。他们一旦打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眼看时间不早了，还是被留下来吃了一顿宵夜，而且边吃东西的时候也边聊个不停。

吃饱喝足后，萧媛也起了悠闲的心趴在车窗看夜景。她无聊地点着外边矗立的垃圾桶，漫长地等待红灯秒数，默默算着距离还有多远才能到家。

很近了，前方就是公园，公园过一点就到家了。萧媛期待地靠在窗边，看了几眼公园的夜景，等到车快速经过时，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看到了什么。

“妈，现在几点了？”萧媛下了车问后到。

萧母打开手机，哎呦了一声：“还有十分钟就十二点啦，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得赶紧上楼洗澡睡觉先，明天还得要上班呢。”

“你怎么还站在哪里呢？等你爸呀？”走上楼梯的萧母奇怪地问站在那不动的女儿。

“妈，要不你先上去吧，我想等一会儿再上楼。”萧媛踌躇又有点紧张，“上次同学来找我玩的时候，我把她的东西搞丢了。刚才车子经过公园，我突然看到东西就在地上，这东西对我同学很重要，所以我得赶紧去公园捡回来。”

没等母亲拒绝，她立马转身就跑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就几分钟的时间！”

“我还真的没有看错，原来真是你呀。”

熟悉清脆的声音传入仝商的思绪，他猛然一睁开眼，清秀俏丽的女孩清晰地出现在了眼前。女孩的脸上带着一丝红晕，说话也稍稍喘气，能看得出来是跑着过来的。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萧媛问。幸亏她刚才多看了几眼公园，要不然还真发现不了仝商坐在这个椅子上。

话说仝商怎么老爱乱跑，上周也是，现在也是，他都不看一下时间吗？万一又遇上小混混了怎么办？她看他肯定会被坑得底裤都没。

“我睡不着。”

睡不着就深夜出来瞎逛？

“那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上次送你回来的时候看到这里有个公园。”

好吧，重点都错了。

萧媛半泄气地恐吓道：“晚上别乱跑，小心坏人和李杰瑞出没。”

仝商盯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女孩：“李杰瑞是谁？”

“动画里的变异鼠。”萧媛瞥了眼他，又道，“专吃你这种晚上爱乱跑的人。”

“那你会来救我吗？”

萧媛望向直直注视着自己的人，不知为何她的心头颤了一下。眨了眨眼，她错开了那道视线说：“会救。但是救之前我得要呼叫超人猫，要不然我可打不过。”

“好。”仝商轻笑了一声，同时也站了起来。

青春期的男女生变化过大，两人站在一起的身高差距也大。萧媛自觉已经算是很高的了，和一米七九的唐泽比就只差了个头。而如今正面站起来的仝商，她仔细一对比，竟然发现自己才到仝商的肩膀。

他是吃了什么才长那么高的？

“你是准备要回去了吗？”萧媛愣愣地抬头问，她忽然想起在小姨那里拿的东西，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你想吃糖吗？”

“小时候有段时间晚上老不爱睡觉，外公就会拿颗糖果来哄我，他说吃颗糖睡觉，晚上做梦都是甜的。虽然没有做到甜梦，但后来我都没有闹过不愿意睡觉了，所以我觉得这个方法还是挺有用的。”

原本以为仝商不会拿，没想到手中的糖果就被接过了。灯光打在仝商的头顶，背光中萧媛看到他莫名柔和的五官。他眼中还带着笑意，似乎在说她小时候竟是这么傻的。

余光中，萧媛看到公园一侧放置的楼钟，长短不一的根针正好定在了中间。她乍然想起，和母亲说几分钟就回来的时间已经过了。她赶忙和仝商说：“十二点了，你快点回家吧，我也得要回去了。”

“我就先走啦。”跑之前不忘回头交代一句，“对了，吃完糖记得刷牙睡觉！”

依然如来时的出现，萧媛的离开也是风风火火。仝商目送她走的不久，也转身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