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在大多数时候，津岛修治都会觉得很无聊。

被区别对待很无聊，被恶劣欺凌也无聊，他有时候也会想死亡是不是就能摆脱无聊透顶的生活，

但一把被人推下悬崖并不是他想要的死法。

坠落带来的失重感狠狠攥紧他的心脏，津岛修治只来得及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遗言，声音里夹杂着恼怒，大声喊：“禅院弥音！”

上面同样怒吼：“别叫了！”

禅院弥音在他落下的一刹那用随身携带的铁丝缠住了津岛修治的腰，这下下落的距离刚好等同铁丝的长度，瞬间的作用力快把他腰都勒断了，津岛修治被这一下勒得眼前发黑，五脏六腑都要移位，没空和禅院弥音隔着一道山崖对喊。

“津岛修治！都怪你！”

禅院弥音大声骂了一句。

刚才回忆童年的时候让她的动作迟缓了一秒，只来得及在察觉到危险的时候一把推开太宰治。危险没有形体，她看不见，凭借朦胧的直觉和经验判断对方是一只一级咒灵。

咒灵看不见她，所以目标只可能是津岛修治，禅院弥音一点一点把少年拉上来，迅速把他缠在背上，再用铁丝固定好。

“你看看你！从哪招惹的咒灵！追着你是和你结仇了吗！”本能是最大的武器，禅院弥音看不见听不见也感受不到敌人，仅仅是靠着直觉和超越人类的极限的身体素质躲避攻击。

“一只泥巴史莱姆……”在津岛修治的视野中，追逐他们的咒灵是一只腐烂的泥巴怪，可以随意伸展身体，速度快到能跟上禅院弥音，还有股恶臭的味道。

他立刻反应过来：“你看不见？攻击在右边！”

“我是天与咒缚啊我怎么能看得见！我又没有咒力！”在提示下躲掉袭击，禅院弥音不满地回答。她这种天与咒缚体质天生没有咒力，而咒灵依附咒力生存，所以她当咒灵是空气，咒灵当她也是透明的，“你能看得见它吗？”

“看得见啊，我是异能力者。”

禅院弥音愣了愣，高喊：“bullshit！那你自己来打啊，异能力者打咒灵不是能起效的吗！”

呸呸了两声，津岛修治慢条斯理地说：“人间失格不是攻击性异能哦，我可打不过泥巴怪，啊弥音姐姐看看左边。”

咒灵可不管他们的争吵，攻击频率可没有慢下来，然而没有一次击中。

这激怒了咒灵，泥巴怪的速度又快了好几分，随意伸展的躯体泥水差一点就溅进了津岛修治的嘴里。

“好臭。”

禅院弥音躲过一次泥水飞溅，从怀里掏出口罩往后塞：“给你。”

“你这又是什么时候买的？”

“你给关东煮付钱的时候啊。”

津岛修治很惊异：“你究竟在我买关东煮的时候买了多少东西啊？”

咒灵纠缠个没完不杀不行啊，禅院弥音没理他，咬咬牙，从万能的胸口口袋里掏出另一把不太常用的匕首，她伤不了咒灵不代表咒具不行，这是她从禅院甚尔的私库里偷偷摸出来的特级咒具，特别值钱，禅院弥音都舍不得用。

将匕首横在胸前：“你当我的眼睛，给我报咒灵的核心在哪？”

津岛修治比了个手势，表示没问题。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人顶着，被保护起来的津岛修治又恢复了贱贱的语气，他似乎发现了指挥的乐趣，指使禅院弥音用各种匪夷所思的动作避开攻击。

时机差不多了，再多玩几次就会被发现小心思，津岛修治的语调慢悠悠的：“泥巴怪在你前方十一点的方向，左手上抬三寸就是它的核心位置。”

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一击必杀。

如同鬼魅一般突然闪现，禅院弥音的动作快到不可思议，她迅速越过了咒灵，匕首连同刀柄都捅进去了。再次回到原地时手上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

下一秒捏个粉碎，没了动力来源的咒灵立马化作飞灰消散。

“噫，好恶心，我想回去了。”禅院弥音看不见不要紧，津岛修治可是被咒灵临死前的泥水淋了一身，虽然现在已经和咒灵一起消失了，但他还是觉得非常别扭，觉得自己好像在臭水沟里打了一个滚。

禅院弥音拉住他的衣领，不让他走。

“着什么急嘛，我可不想白打工，修治你等我一会。”肌肉放松下来，禅院弥音懒洋洋地掏出手机，紧接着拨出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通，随即禅院弥音挑了挑眉，装出一副惊恐的样子：“喂喂，请问是咒灵监察机构窗吗？我要报告一起相当恶劣的事件，我和我儿子在津轻山顶被袭击了，对方可是一只一级咒灵！一级咒灵诶！你们都没有发出预警吗？我儿子现在被吓得还回不过神呢！”

吓得回不过神的儿子：？

这女人怎么就那么想当他妈！津岛修治恶狠狠地一脚踩在禅院弥音的鞋面，还格外用力地捻了捻。

被踩脚的禅院弥音笑眯眯地无声做出口型：“这一点都不疼哦。”

为防大龄儿子再次捣乱，禅院弥音捂住他的嘴：“啊啊，我儿子都被吓得胡言乱语了，如果不是一个路过的叫禅院弥音的小姐救了我们母子，说不定我们就要葬身山野了！要不是你们的失职我怎么会遇上这种事，这样吧，请把杀死一只一级咒灵的双倍佣金打给禅院弥音小姐。”

“没那么多钱？不行，我可是津轻的贵族！立刻，马上打钱，你们做不到的话我就要去上面告发你们！就这样吧，挂了再见。”

看着到手的两千万，禅院弥音笑得合不拢嘴，美滋滋地数了数银行卡余额的位数，看了一眼又一眼。

再抬起头，就撞见津岛修治恶狠狠的脸：“儿子？回不过神？胡言乱语？”

禅院弥音微微愣住，上下打量他，思考了一会。

又重复一遍：“哟，儿砸！”

“……”好气哦，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听，津岛修治翻了个白眼，冷冷地转过头走向下山的路。

“嘿嘿，儿砸。”逗小孩真的好有意思哦，看津岛修治变脸真是太有趣啦，禅院弥音又小声地念了两遍，在他气得真上头之前拉住他的胳膊，“别生气啦，看这里看这里，刚刚我从窗那里薅来了两千万，我们五五分成，给你一千万怎么样？”

“不用，我用不着。”津岛修治想也不想就拒绝。

津岛家主全面掌控了津岛修治的账户和日常生活，他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小儿子名下有大笔不明进账。

禅院弥音想想也是。

于是她不再强求：“那我换个形式给你？嘿嘿，具体形式就保密啦，马上就到新年了，就算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怎么样？”

礼物？

好像也不错。

津岛修治停下挣扎，悄悄竖起了耳朵，而禅院弥音在他内心变化的时候已经说起了另一个话题。

“快新年了啊，说起来我新年之前还有事情要做呢，要不是因故滞留在津轻我早就回东京了。”

见津岛修治不搭话，禅院弥音略低了低身体以能平视看着他，她晃了晃胳膊，“我小侄子要过生日啦，他超可爱的，等我把他接过来介绍给你认识嘛。惠可是天使哦！”

“哼，随便你。”津岛修治别别扭扭地抿了抿嘴：“我没有兴趣认识你的侄子，不过你得答应我，我的礼物你不要写津岛修治的名字。”

“那我写什么？”

“你可以写‘给太宰治’，太——宰（dazai）——治（osamu），”太宰治是津岛修治私下给自己起的新名字，比起冠以津岛的姓氏，他更愿意用新名行走在世间，“记住了吗？”

“好。”禅院弥音眼也不眨地答应。

但她还是不愿意放津岛修治离开，吹了一晚上风又打了一场架，津岛修治困倦地睁不开眼，然而她还是精神奕奕的模样。

天都已经快亮了，遥遥望去远方已经出现了一丝金光。

禅院弥音耍赖：“我都答应送你新年礼物啦，那我呢，你也得送我才行！”

你想要的东西无非就是那些，津岛修治恹恹地抬起眼皮。

都不等得到回复，她就自说自话定下了约定，语速极快：“你得把你知道的关于十年前的信息告诉我才行，答应我吧答应我吧答应我吧。”

从津岛家主和其他人的口中都没得到有效信息，但是津岛修治和她之前得到的消息都说实验和津岛有关……总不会是津岛修治无的放矢逗她玩吧，禅院弥音猜测津岛家应该真的不是无辜，但是看上去又没有财力支撑起一个实验室，大概在十年前是赞助人的角色或者是曾经追查到一些信息吧。

禅院弥音的想法如此，透过眼神都传达过来，她拉着津岛修治一直央求。

真的好缠人。

津岛修治已经很疲惫了，他可不像禅院弥音一样是个身体强悍的天与咒缚还能有精神说这说那的。

抬眼看了看她，津岛修治揉揉突突跳着的太阳穴，半是无奈地同意：“行吧。”

“好耶！”禅院弥音在欢呼。

她抱着津岛修治的腰在原地转了一圈，背起他，迎着黎明的朝阳飞一般地回家。

回去和来时一样同样没有人发现，禅院弥音将他放在自己的院落就翻墙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们同样都是津岛家的边缘人物，不像津岛大哥一样前呼后拥出个门都有一堆仆人跟着。

没开暖气的屋子很冷，津岛修治缓缓地挪进自己的屋子，没了禅院弥音的陪伴他立马从一个会哭会闹的少年变成面无表情的工具。

伸手把客厅里的灯打开，光亮一下照亮了四周。

屋子里早就有人在等他，津岛修治都不用抬头确认就是知道在等他的人是他的父亲。

津岛家主一动不动地坐在唯一的椅子上：“你昨晚和禅院小姐一起出门的吗？”

“是。”津岛修治低声回答。

“做得好，修治，继续和禅院小姐打好关系，别让她有更多疑心。我已经联系了当年参与试验的人，相信只要重启当年的实验，成功了我们津岛家就能重现往日的辉煌，你哥哥弄出的烂摊子也会被一笔勾销。”

家主终于舍得给津岛修治一个表情，然而这种眼神并不是对孩子的关爱，他态度倨傲地给津岛修治洗脑：“修治，你生是津岛家的人，死是津岛家的鬼，你的一切都将奉献给津岛一族。”

津岛修治的头埋得更低，他低低地复述一遍，不带任何表情：“我是津岛家的人，我是父亲的孩子，我将为津岛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家主很满意。

津岛家本来只是一个津轻地区的普通小贵族，是在十几年前的异能世界大战中突然崛起，一跃而成成为了日本东北地区数一数二的世家大族。

他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低眉顺眼的服从姿态让他十分得意，津岛家崛起的原因就是掌握了唯一的反异能者，拥有人间失格的津岛修治。

日常敲打已经结束，家主背着手正欲离开，突然忍不住再次确认：“你没有告诉禅院小姐实验和我们家的关系吧？”

几乎没有迟疑，津岛修治面不改色地撒谎：“没有，父亲，她什么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