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深陷铁牢之中，腐朽的气味充斥在鼻尖，稻草的气味发着霉，地面潮湿难耐。锦鹿居然还没下令将我处死。

锦香苑的地牢我倒是鲜少来这里，他这是法外私牢。

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他们给我断粮不断水，使我气力虚弱，难以支撑。

但是我相信，我不会被打的，锦鹿不打女人，哪怕是女犯人，这也是锦香苑私牢的特别之处。

但我也知道，他们会用更加心狠手辣的方式，逼你招供。

第五天，我被提审。

“九棉，你可知罪”审我的人却是出乎我的意料。是沉言。

他一脸冷漠，想看带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我撇撇嘴，道：“自然知罪。”

他的神色突然有了变化，可能是没有想到她这么轻易就认了罪行。

“你有什么罪？”沉言继续审问。

“对锦鹿……我当了，相对来说，你们的奸细。”

“你可知道，你会收到什么惩罚？”

“大不了一死。”

“死？你说得倒轻巧。”我本来一直低着头颅，却惊觉这话并非是沉言的声音。

“锦鹿……公子？”

锦鹿来了。

他今天一袭黑色的衣服，却单单秀了一只头似驼，角似鹿的怪物。

倒也衬这牢狱。

“我最讨厌背叛我的人，九棉。”

锦鹿的眸子里深不可测，我恍惚间竟觉得从未见过这个人，与平常那笑言可掬的公子判若两人。

沉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也是，这满纸荒唐言的锦香苑，众人不皆是神出鬼没吗？

偌大的牢狱，死犯已经今早斩绝，空荡荡只剩下我和锦鹿公子。

他颀长的身影立在大牢外侧，直直的盯着我。

“可惜，我也是被背叛的，公子。”我自嘲地笑了，投之以目光。

“也？”

“他说过，等我替他办完这件事，就娶我。”

我摇摇头，道：“可惜，世界上的话太多了，我也分不清楚究竟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黄袍人，想您也是一位贵胄，死到临头了，您利用我利用的够了，我也想沾沾您的运气了。

但这谎话说出口，我竟有一瞬间想抽自己。

黄袍人，皇家人，我究竟在亵渎什么？

锦鹿啊，我再骗你一次吧，你信我，放过我，好不好？

清府的清莲，是清家老爷过了五十岁才得来的独女，清老爷府上宝贝的很，她自幼喜读诗书，但不限于诗书，偏偏还爱猎场，打野味。

一双玲珑眼，常常含着情思看人。十五岁时便是郾城第一美人，倾国倾城也不为过。清老爷家一亩清池，都是这位莲儿小姐种的莲花，夏天开始，盈盈洁白。

始有诗句：清池漾碧莲，晨曦理娇容。对月难慷慨，不如观菡萏。

“同是天涯沦落人啊，锦鹿。”我深沉地说。

谁能想到，眼前这位貌似潘安的浪子，偏偏也是痴情人？

十三岁时，锦鹿见过清莲的第一眼。

她一身淡绿色长裙，薄纱微拢，裙摆绣着一朵白色花。

锦家世代墨香，锦鹿不善胡服骑射，从马上摔下来，索性只是崴了脚。

“喂，这位公子，您挡住小女追兔子的路了。”

锦鹿抬起头，迎面对上高马之上的少女，笑得如同月牙，正午的阳光金箔般洒满大地，仿佛是透过阳光的人，锦鹿眩晕了眼睛，她红唇微抿，道：“锦公子是吗，你伤了，上我的马。”

她轻轻拍了拍自己的马鞍，示意他坐在自己的背后。

锦鹿鬼使神差的就在了少女背后，她单薄的背在马背上晃动，淡绿色充斥满他的眼睛……

“你知道的太多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我不能容你。锦鹿冷静的出乎我的预料。

以往昔我对锦鹿的观察，他不可能对她无动于衷。

那次的宴会，是锦鹿和清莲三年以来唯一一次见面。

那天酒宴之后，我趴在假山后面，看锦鹿喝的烂醉，摔了一地的酒壶，陈年老酿被锦鹿撒的满地都是，在星光下熠熠发光。

“是啊，我知道的很多”我爬到牢狱的铁门，拖着沉重的枷锁，道：“我知道的很多，你可以利用我，做任何别人办不到，也不能去办的事情。”

我定定的看着他那张绝世的脸，心跳稳如老狗。

稍晌，锦鹿缓缓回头，道：“如果，我让你反杀你的主子呢？”

我要你杀了背叛你的人，我再杀了背叛我的人。

我心想：“我杀了那位，他再来杀我？这不就是暂缓我的死亡吗？”

牢房里漆黑一片，我被禁锢了手脚，能缓一时也是好的。但我决定还是探探他的虚实,“你可知，背叛我的那位，可不是那么轻易让谁杀的。”

背叛我的那位？黄衣少年？我都搞不清楚他是谁，只晓得他是皇亲国戚。

“你办不到？”

他望了我一眼，转过身要走。

你办不到？那我可要走了？

我心想，这是极限拉扯，我真是遇到高手了。

“我说杀得，就杀得。杀得。”

这话我都要被绕晕了，但对方头脑清晰，并且酒足饭饱，反应敏捷。

“不过，”我说：“可否先给我口饭吃啊，锦鹿公子？”

说完，我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醒来的时候，我的双手仍被草绳捆绑住，但观旁侧，沉言竟在我身边，他见我两眼睁开，立刻往我嘴里塞了一颗黑拉吧唧的药丸。

“你妈妈的，给我吃屎做什么？”我破口大骂，气鼓鼓的等着沉言。

他板着脸，背对着我，丧尽天良的说:“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这是‘红尘丸’。”

“下作！卑鄙！无耻！”我继续发疯，但瞥见窗外那个暗红色的颀长身影，我不敢再多说什么，脸憋得通红。

“锦鹿公子当真无奇不有。”我哼哧。

窗外的那个影子摆了摆手。

屋内的沉言随即说：“锦鹿公子说过奖，过奖。”

红尘丸，服药七日之内，若得解药便无大碍，若未得解药……

书库的孤本医书上赫然记载：若未得解药，七日内必然发情，但行房事便可解除。

言下之意，要是没有解药不那啥就发情而死？

好狠好狠好恨好狠好狠好狠。好狠的一招。

我怀疑锦鹿早就知道一切，而之前那次……他是在试探我？

他试探一个女人是否爱护自己的名节，然后得到了肯定答案？然后他可以……对症下药？

我猛地弯下身子，竭力干呕。

沉言叹了一口气，溜走了。

我欲哭无泪。

一群婢女破门而入，推推搡搡，搓着手叉着腰。

打头的那一个，我认识，名字叫做蓝琯，她的脸生的肥肥的，她见了我，叹了一口气，道：“将她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