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七颗玻璃珠

“什么地方？这你也找得到？”

“美吗？”

茜茜的眼睛开始变得贪婪，其实她已不是第一次来，只是心里怀揣着一个故事，眼前的荒芜都像是有了生命，繁密的枝叶都像是有了感情。

“美！这城……得多少年了？”

“九百多年吧。”

“哇，够老的，怎么废成这样了。”

“雷雷，”茜茜深深叹了口气，“自从走出来，我越来越喜欢这种地方了，他们的苦难，是上千年的，我会觉得自己那点事儿，屁都算不上。”

雷雷张着嘴，斜眼瞄向茜茜，然后眼里的暖意慢慢腾起，默默咧嘴笑了。她变得让他觉着有些“陌生”了，可是他喜欢她这样的变化，她学会了属于她的释放。

“好了，我们到底是要来干嘛？”

茜茜没有回答雷雷的问题，面对眼前一片密林，她其实有些晕眩。

“应该……是从这里开始，从这里往北数，第二十一棵树……”

“数来做什么？”

茜茜乜雷雷一下，滴溜着眼珠子，“与卿何干？”

雷雷双臂抱胸，“爱说不说。”

他赌气的坐到地上暴露在外的有着千年道行的树根上，抬头看着参天密叶，多么让人赞叹的自然奇观，美得不可方物，却是难为他在跟茜茜小姐生闷气，无心观赏。

抿住嘴，茜茜忍住笑，甩下雷雷跑到树前开始老老实实的数数。

“18、19、20、21……”

当茜茜站在第二十一棵树前，她深为叹服的吸了一口气，眼睛里光彩四溢。的确太美了，枝繁叶茂得让人心神一震，四处盘旋的根茎美如流云，三四个人合起来都够不着一圈的树茎……如果说当年吴博士偶然的把自己最深沉的痛苦留在了这里，那么这个偶然，是决然美丽的。

“过来！”

茜茜抬手对着雷雷招呼，而雷少势必是要耍耍脾气不搭理她的，直到茜茜捡起地上的石块砸得他四处飞跳的时候，他才肯安分的过来听话。

“来吧，要挖什么秘密？”

看雷雷摩拳擦掌的样子，茜茜抿嘴笑了笑，“行了，别人的事，你少为难我，作为交换，大不了我把我的事卖给你……”

“成交！”

不等茜茜把话说完，雷雷忙不迭的火速拍板，眼中精光四射，“你快说你快说，要做什么，赶紧赶紧啊。”

茜茜翻个白眼，没好气的在雷雷小腿上踢上一脚，“过来吧。”

等在肖家大宅的门口，挂掉有些微微发烫的手机，尹光闲刚替prince大老板打理完最后一件琐事，就见肖清扬和仙儿手牵手的朝他走来，刚一走近，两个人耀武扬威的抬起紧紧相连的手在他眼前晃了又晃，尹大律师纵是心底在呕血，也只是木起一张脸不屑的喷给他们两个字：“幼稚。”

肖公子装模作样的携肖夫人上车，一副使唤司机的派头，“走，回家。”

尹光闲顿了顿，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认命的认真当起司机来。

说不上哪里不对劲，肖清扬仔细打量一番尹光闲的脸色之后，无声的用胳膊肘碰了碰仙儿，递上一个明晃晃的眼色——你问问他怎么了。

仙儿自有她自己的判断，待她也细细观察一阵之后，才轻轻开口：“师兄，怎么啦？”

尹光闲相当酷炫，缄口不言，越发让两个乘客心有不安。

“光光，有心事啊？”

“噗——”

肖清扬的神来一笔让仙儿完全憋不住那阵强大的笑意，而尹光闲则是狠狠咬了咬牙根，太阳穴都跳三跳才没跟仙儿一起喷出来。

“师兄，你还是正常点吧，肖公子不正常起来，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住的。”

仙儿的诚心劝谏迎来了车后视镜中尹光闲幽怨的目光，“也没什么，只是在等你们两个的时候，好好回顾了一下我过去的人生。”

“抽什么风啊。”

肖清扬不禁皱了皱眉。

“清扬，你对我有多了解呢？”

“谁稀罕了解你啊。”

“可是我稀罕告诉你啊。”

“我不稀罕听。”

“我稀罕讲。”

呃……肖公子一口气提到半道，突然熄了火，原来，一贯形象过于正派的光光也免不了有无赖的时候。

“只是突然很感慨……”不计车后座两位听众，尹律师开始独自陈情，“在一个情字上，不管什么情，我什么时候才能顺，才能有所得的时候。小时候，娘不疼爹不要，在两个国家之间被踢来踢去，跟个半吊子孤儿似的，长大了，没谈过一次正经八百的恋爱，我是不是命犯孤星啊，老天给个明示好了，要真是命中不带，我也就什么都不想了。”

“他的药呢？”

肖清扬木愣愣的问仙儿，仙儿则是头痛的扬了扬眉，“师兄，你们韩国也这么讲命理啊，我对你的博学又多了一份景仰。”

“孤星……”肖清扬突然发力，从后勒住尹光闲的脖子，“你信不信你再发神经，我直接塞个大美妞到你床上。”

“你再发神经，我怕我是还来不及消受你送的大美妞，就命丧黄泉了，松手！”

这真是上演危险动作切勿模仿，仙儿恼怒着揪过肖清扬，“你们要亲热，回家去，我的命精贵着呢，你给我坐好！”

被仙儿一吼，肖清扬懒懒撒进后座，“他都病成这样了，你也不管管。”

“我管你管雷尹舟都好，他？怎么也轮不到我来管啊，管他不是你的责任嘛。”

“什么时候变我的责任了？”

肖清扬炸毛的模样，在尹光闲眼里无限可爱，“还是师妹体恤我，你听到了没，管我是你的责任，别到处乱推给别人。”

“你闭嘴！”

“清扬，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特别……你刚刚说的大美妞，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我妞你个大头……”

“老公别生气！”

当仙儿一把抱住暴走的肖清扬时候，尹光闲悠闲的打开了天窗，让车内喷薄而出的怒气好有个出口。

“师兄，你最近是不是跟我哥混的时间太多了，都学会怎么调戏清扬这一手了。”

“因为爱所以调戏，就算是东施效颦，用在清扬身上也足够了。”

“你们够了！”

当宝石蓝跑车扬尘而去的时候，载走一片闹腾。这几个人的牵连，厘不清扯不断，谁该是谁的谁，历经再久的时间，都还没个定论，只是不论会不会有一个明朗的结局，他们总会有各自的方式尊重自己的本心和他们的情感。

“够着了没？”

围着树转几圈，总算找到吴博士说的树洞，只是这高度，连雷雷都得踮着脚，相距甚远的茜茜只能望洞兴叹。

“等等。”雷雷伸手在树洞里一阵掏索，“喂，不会有蛇咬我吧。”

“不会吧？”茜茜随之有些紧张，然后突然指住雷雷，“你敢吓唬我试试？”

企图被戳穿，雷雷没好气的瞪茜茜一眼，张手挖了一大块泥巴下来，“这就是你要找的宝贝？”

“不是，把糊住树洞的泥抠掉，里面有七颗玻璃珠子。”

“玻璃珠？”

“少问！你还要不要你的报酬？”

好吧，雷雷噤声，认命的继续搜索。

找到了！

当雷雷把历久经年的彩色玻璃珠子一粒一粒的放到她掌心中时，茜茜心中怅然一片。

在分手的那个公园，陶知如随意在地上捡起被玩耍的小孩遗落的七颗玻璃珠子，作为告别礼送给吴义年，而尚还年轻的吴义年带着这份随意的不坏不烂的纪念来到眼前的千年废城，把他最绚烂的爱情封进这千年古树的树洞里。他对茜茜说，有时候完成一种仪式，就是完结一种心境。在他用二十年的时间去参透那份人生遗憾的时候，让茜茜去把它释放掉，是对他自己，也是帮助茜茜给完结的心境划上一个圆满的终止符号。

在茜茜沉浸于个人情绪中的时候，雷雷只是识相的在一旁静候。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愁绪，雷雷忽然皱了皱眉，他不确定如果茜茜如约跟他坦承两年前那场巨变的细节，他会为茜茜难过到何种程度。

“准备好了么？”

茜茜握起拳头，把玻璃珠收进裤兜里，转身跟雷雷一起并坐在蛮壮的树根之上，侧耳倾听周遭的一片静谧。

“准备？我不是已经准备了两年了。”

雷雷嘲讽的说，捡起树上的枯枝在地上随意划剌。

“雷雷，从小，我们之间就没有秘密，所以，你早就习惯，杨兮茜的任何事，你都必须知道，你都可以知道，可是，当我不说的时候……”

“你不说，不是因为你不能说，是你不知道该如何说。”

茜茜愣了愣，低头也捡起一段枯枝，在雷雷身旁敲敲打打。

“是啊，我想了又想，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跟你说，只是一天的时间，那个明明叫王子的人，我最爱的男人，我的丈夫，怎么突然就变成了我的小叔叔，杨家失散三十来年的二少爷杨逸琛的。如果是你，你知道怎么开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