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难受

众人尝了，也纷纷讨要法子，郑氏笑着应下:“我回去便抄了，明儿一早就让豆蔻给大家送去，一个也不少，只这东西是个凉物，这会儿拿出来也只做解腻的，不可多吃了去，尝尝便可。”

老太太一直瞧着众人说笑，忘了自己还有一盅，就听大太太催道:“老太太，快把您的打开，给我们瞧瞧又是什么宝贝。”

老太太这才回神，忙笑着打开来看，那青瓷小盖甫掀了个小口，众人便闻得一阵甜香，却是热腾腾的奶茶，里面加了糯米做的圆子，又添了红豆和桂圆，熬的烂糊，一瞧便勾人食欲，老太太尝了一口，连连点头:“不错不错，比往遭的要清口一些，没那么甜。”

“媳妇省的老太太少食糖食，故而没放糖进去，只加了些果汁，又添了红豆和桂圆，甚是滑口。”郑氏拿了帕子，轻轻去擦颜老太太嘴角的余渍，又因见众人皆尝了，只君熹那碗未动，问道:“熹儿怎的不吃？”

君熹忙回身应道:“回母亲话……”

“妹妹又耍小性儿，这是团年的饭，大家伙儿都吃了，你怎可因为挑嘴就不用。”这边厢君熹始开了口，一句话还没说完，那边颜君凝扬声却抢了话去，君熹一哑，还欲张口，到底没她嗓门清亮，被压了回去，便噤了声。

颜君熹斜着睨了她一眼，又回头对着郑氏道:“婶婶不知道，我这妹妹自小挑食，这会儿定是又耍小性子了，婶婶尽心给我们准备了这些，怎么说也是婶婶的一片心意，怎能拂了婶婶的好意，哪里有妹妹这样的意思，知道的说妹妹任性挑嘴，不知道，还唯恐婶婶要害了你去，连一口□□也不肯吃，婶婶，我是个实心儿的，也是瞧不过，说了几句过分的话儿，婶婶谅我轻狂，便当我没说罢。”此番好话歹话说尽了，便垂了头，瞧着桌面不再多言。

“你是个好心的，婶婶哪里不知，怎么会怪。”郑氏说着，又瞧了君熹一眼，面上带着几分失落又有三分自责，只说:“怪我不谙熹儿的食性，倒让孩子为难。”

颜君辰默默坐着，恍然想起什么，正要开口辩解两句，就见颜老太太也向这边瞧了过来，脸色隐约不善，忙闭上嘴，垂下头去，就听老太太薄怒道:“这是你母亲的心意，你怎可如此任性。”

君熹受了老太太一声呵斥，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暗中却扫了颜君凝和郑氏一眼，前者垂着头，慢条斯理吃些酸奶，嘴角却微微翘着，后者眼中含着歉意向她望来，口中说:“无妨无妨，熹姐儿不喜欢，便不吃了。”

郑明祁也来说和:“妹妹若是吃不下了，我便替妹妹代劳，莫伤了和气。”

“是女儿任性了。”事已至此，君熹心知这碗酸奶她是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了，便一咬牙，端起来紧着吃了几口，再抬起头来，面上又作欣喜，惊道:“呀，这东西竟如此好吃，倒是我傻了不是，几乎错过这好东西去了。”

此言一出，众人又见她当真喜欢上了，连着吃了好几勺，喜的眉眼弯弯，便捂嘴笑她:“你这挑嘴的毛病，可不知要错过多少好东西去呢。”

颜君辰皱眉，不解的看着她，一时闹不清楚究竟何意，却是没有多言，只一抬头，却见郑明祁也正看着君熹，微眯着眼，眉心微蹙，神色琢磨不定，颜君辰心下打了个突，赶紧别开头去，端起汤盅喝了一口。

颜老太太这才转过头去，同郑氏说话，说了什么君熹是听不得了，那半碗酸奶下了肚，五脏六腑都难受了起来，胃里翻江倒海似的折腾，额头上隐隐便见了冷汗，却也只抓紧了衣角生生受着，唯恐那边又有人寻她错处，如今方才省得了这深宅大院的算计，心里苦笑，感叹自己心机尤是不及人家万分之一。

前院的哥儿们散了席，只听得一阵笑闹，一窝蜂似的涌了进来，也不知是哪个喊了一嗓子:“祖母，婶婶，伯母，小子们来拜年来了，压腰钱可准备好了？”

颜老太太抬起头嗔了众人一眼，朝着外面笑骂道:“混小子，吉祥话都不说还讨压腰钱，备着呢，进来吧。”

婆子笑着将帘笼打开，颜谨和颜谣当先挤了进来，朝着屋内看了一圈，朝着上座行了礼，口中唤:“老太太们过年好，婶婶伯母们过年好，姐姐妹妹也过年好。”

那颜谨生的一张笑脸，说起话儿来不笑也带着三分喜气，眼神在众人身上滑了一圈，落到郑明祁鼻子上，意味深长的笑了笑，打趣道:“呀，只顾着给姐姐妹妹婶婶姑姑说话儿，没瞧着还有个哥儿们混进来了。”

说着，便和颜谣对视一眼，蹭的蹿到郑明祁身边，左右一个，架着胳膊就将人抬了起来，咬牙道:“好啊你，说什么不胜酒力，感情是嫌弃我们大老爷儿们，来这儿同妹妹们吃起来了。”

郑明祁窘迫，连连告饶:“非也，非也，我没吃酒呢，只尝了碗□□，你闻闻。”便嬉皮笑脸的抬头张嘴，凑到二人面前让他二人闻自己的口气。

颜谨赶紧伸手拨开他的脑袋瓜子，嫌弃的摆了摆手，将他松开，骂道:“好生没脸。”

因又见两个弟弟已经挨到了老太太和郑母身边，正跪下磕头，便朝着颜谣一招手，三人也凑了过去，一溜排开，给郑母和颜老太太磕了头，又说了些好话，颜老太太笑的合不拢嘴，让红英将一早备好的红包拿出来给了，众人也纷纷上前，各领了红包，待颜老太太和郑母发放完毕，大太太便笑道:“我这里也有呢。”

郑母连忙制止:“呦，侄媳妇使不得，明儿你们自家发罢，又让我们这些小子丫头捡了便宜。”

“姑姑说的哪里话。”大太太只笑，朝着二奶奶递了个神，二奶奶便起身拿了一沓红包出来，挨个给了，笑着说:“便是福气，就得都沾沾。”

郑冰儿便凑过来说:“方才大伯母说了，猜中的可有双份的呢。”

“没忘，没忘。”大太太应着，回头便要取红包，二奶奶忙道:“哪里还有红包，都发完了。”

大太太一怔，拍手叹道:“这可如何是好？”

郑玉儿是个通情达理知分寸的人，连忙道:“大伯母别听那丫头的，这会儿手里都快拿不下了，不过是个乐子，当不得真。”

“这可不行，年夜里许的，怎能不做数。”大太太说着，便伸手从头上拔了支金镶玉的簪子来，拉过郑玉儿，塞到她手里，笑的和蔼，柔声道:“便用这个抵了罢。”

郑玉儿惊的缩手，推脱不受:“这可使不得，太贵重了。”

大太太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佯怒道:“怎的？看不起伯母，这点儿东西在伯母这里还是拿的出来的。”

郑冰儿垂下头，两颊悄然蒙上一层红晕，大太太瞧见，心里更是欢喜，目光便不由向颜谨望去。

颜谨见母亲看自己，不明所以，就傻笑着伸手挠了挠头，转过身伸手戳了戳郑明祁的腰窝，因问道“打了什么赌？”

郑明祁躲着，便道:“做不得赌，只是大姑姑做个碗酸□□，让人猜是何物，只玉儿妹妹猜对了。”

颜谨神色一变，忽的朝角落里的君熹瞧了一眼，惊问道:“熹妹妹也吃了？”

“自然。”郑明祁挑眉:“缘何问这个？”

颜谨一拍大腿:“坏了，你定是不知道，妹妹她吃不得□□的……”

正说着话儿，二人就见颜君熹身影一晃，枣儿忙将她搀住，主仆二人悄悄从屏风后退了出去。

郑明祁瞧的分明，颜君熹一张小脸都成了白色，额头上冷汗津津，心下一紧，拉着颜谨就问道:“怎么回事？”

“我这妹妹没别的毛病，就是吃不得□□，往遭我骗她尝了一口，竟是上吐下泻生生折腾了一夜……”颜谨说着，就见眼前人影一闪，郑明祁已是追了出去，心下讶然，又一愣神的功夫，帘笼一掀，颜君辰带着个丫头也悄无声退了出去。

郑氏正同老太太说着话儿，不动声色瞥了一眼帘笼，又悄然回过头去，面上笑意却是多了几分深不可测。

颜谨正疑惑，就见颜谣跑了过来，说:“凝妹妹说要去外面放炮仗，你可去？”略一思忖，便收回目光，点头跟着他出去了。

这边厢君熹出了屋子，脚步越发虚浮，身子一软瘫倒在枣儿身上，额间冷汗如雨汩汩而下，眼神朦胧一副隐忍至极的模样。

枣儿看的心急:“这可如何是好？”四下转了一圈，只见后院空着，丫头婆子回家的回家，守夜的守夜，伺候着的都在前院热闹，寥寥有人走过，也是绕个近路回哪个院子，并未停留。

“莫要多言，去那边。”君熹捂着嘴，指了指后院，枣儿顿了一下，便搀扶着她退到后院子无人处，方扶她站好，忙寻了个坛子过来，君熹弯腰，便吐了个天翻地覆，好容易轻省了些，暗自庆幸，幸好是酸奶，若是纯奶，这会儿怕是已经魂游大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