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东九日漆黑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动摇,听到唐乐的叫喊声，他挺直脊背，冷静地看着陆离。

“你们想要我的精神体,冲我来就是了，把不相干的人卷进来，有什么意思？”

“啊！”唐乐痛呼,他越挣扎触-手缠得越紧,尤其下面那根，剧烈地抽-动，他惨叫一声，四肢无力地垂了下来。

陆离对他的惨状视若无睹，挑眉问东九日：“你觉得他是人类？”

东九日肯定道：“他当然是人类。”

知道唐乐是异兽的事,是上次在哈巴克山与阿米纳弗亚战斗时,对方告诉他的。知道真相后,东九日只是惊讶了一下，并无多大反应。因为他所了解的唐乐，是个积极向上的好孩子,一直保持着人类的意识，那只叫罗兰的异兽并没有利用人类的身份去为非做歹。

如果阿米纳弗亚没有出现,他现在应该在悦来客栈，当个快乐的小少爷,而不是被异兽伤害成这副模样。

“呵呵。”陆离抚着唐乐的脸颊轻笑，“你的伪装比我还成功呢！到现在,你的朋友竟然还认为你是人类。”

唐乐难堪地闭起眼睛,身体发抖,脸色苍白。

“害怕被朋友知道真相？”陆离问,“如果不说清楚,你可能会害了朋友，不是吗？”

唐乐呼吸急促，额头布满细汗，好一会儿，他颤声说：“九日……我骗了你……至始至终，我都是罗兰，不是唐乐！真正的唐乐在很早以前就被我吃了……我也是寄生兽，一个吃了原主偷了他记忆的寄生兽！

最后一句话，他带了哭腔，嘶哑地呐喊。

他真的想帮助那个可怜的孩子，不想吞噬他，可是孩子的灵魂太脆弱了，一碰即碎，他很自责，把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自欺欺人地认为孩子还活着，是阿米纳弗亚的到来，让他认清了事实。

他和陆离没有什么区别，一样是寄生兽！

“……你快走……不要管我！不值得！”

真的不值得！

异兽之间奉行弱肉强食，沦为高阶异兽的玩物，只怪他实力不济。九日完全没有救他的理由！

东九日神情冷峻，目光坚定不移，听了唐乐的话，似乎并不意外。

陆离好奇地询问：“想救的朋友是异类，你不觉得惊讶吗？”

“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东九日望向唐乐，盯着他逃避的模样，扬声道，“唐乐，我曾和你说过，只要你认为自己是人类，那你就是人类。人与兽的区别在于自控、克制、理智，有情有义，择善而行。”

转眼看着陆离，他讥讽地道：“相比之下，某个披着人类的外皮，自私自利，助纣为虐，倒行逆施的家伙，连禽兽都不如！”

唐乐睁开湿润的眼睛，专注地望着东九日，心里涌起一股热血，浑身充满了力量。

自怨自艾不过是懦弱的表现，如果连抗争的勇气都丧失了，拿什么去保护自己所爱的人？

“倒是伶牙俐齿。”陆离不怒反笑，“毕竟年轻，没经历过磨难，对世界还有希望。当希望破灭时，不知你是否还能坚持信念？曾经我和你一样，对自己的力量充满自信，觉得无所不能，可是当亲近的人一个个灰飞烟灭，独留自己时，万念俱灰，除了永生，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去追求。亲情？友情？爱情？呵——”

“这不是你与异兽为舞的理由！”东九日冷道。他并不年轻，觉醒本源灵魂的雷特说过，他们都是来自远古时期的神人，那么，他的真实年龄至少有五千岁。不管是徐陵那一世，还是唐宝那一世，他都经历过生死离别，而陈邵华那一世虽然没有爱人，但意外死亡永远与亲人阴阳两隔了。

如果因为这些心灰意冷，自暴自弃，不思进取，释放心中的恶魔去伤害他人，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是穷凶极恶之人，为祸一方，应受到世人的谴责！

“很快，你会走上和我一样的道路。”陆离举起双手，仰望天空，夜幕降临，森林漆黑一片，只有罗卡湖还有一丝亮光，那是异兽身上散发出来的精神力，化为点点星光，飘浮在湖面上。

“在域里，任何人或事都逃不过异兽的眼睛，你的精神体确实奇特，一体多元化，闻所未闻。你要不要去我的研究所，做个切片什么的？”

陆离低头，居高临下地审视东九日，想从他的脸上找出惊恐的表情。

可惜，他失望了。

少年波澜不惊，眼神坚定不移，丝毫没有动摇。

“看来你并不在乎自己，那么，你的朋友呢？不是唐乐，而是那三个乘着低级机甲的朋友。”陆离笑眯眯地说。

“你做了什么？”东九日厉声问。

陆离歪了下脑袋，慢条斯理地道：“大概和你们那个叫贝洛克的同伴一样，成为异兽的点心。”

听到“贝洛克”的名字，唐乐不禁握紧拳头。

“你们杀了加西亚前辈！”东九日缓缓地走上前，在罗卡湖的岸边停下，手中的激光剑光芒更盛。“他的仇，我必报！”

对准陆离，激光剑迅速一挥，金光闪过，一只巨大的雄狮从光芒中窜了出去，扑向异兽头上的陆离。

陆离怒目而视，触手带着他往后移去，更多的触手抵挡扑上来的金狮，金狮爪子一挥，抓断数根触手，浸在湖里的异兽发出深海兽般的空灵叫声，水底冒出数条触手，攻击岸上的东九日。

然而饕餮早就蠢蠢欲动，欢腾地扑向触手，张开大嘴，一口咬住数根，利齿快速地嚼了嚼，津津有味地咽了下去。

嗯，不愧是高阶异兽，口感不错。

饕餮贪婪地打量湖里的大块头，两眼发光，它的身体突然膨胀，体形越来越大，与湖里的异兽不称下下。

“嗷~”它伸出舌头，流着口水。饿了数千年，终于可以饱餐一顿了。

东九日转头瞥它一眼，抿了下唇。

这家伙，原形有这么大吗？得吃多少东西才能填满它的胃？

纵身一跃，东九日跳到饕餮的头顶，与陆离站在一个水平线上，针锋相对。

“放开唐乐！”他沉声道。

陆离面目狰狞，一把揪住唐乐的长发，阴冷地道：“放开他？呵呵，没看到他正在受孕吗？我家这头异兽相当中意他，非要用原形让这孩子怀上幼崽。与其关心他，不如担心你的那些朋友。”

“啊——”唐乐惨叫一声，那根=粗=壮的触-手几乎要捅-破他的肚子了，他泪流满面，坚毅地望着东九日。“不要……管我……去救他们……”

他是异兽，再如何被折腾，都不会轻易死去。

“我们是朋友，我救你一次，便会救第二次！”东九日对陆离淡然地道，“你以为我会毫无准备地过来这边？异兽的狡猾和卑鄙，我可是深有体会。”

陆离皱眉，精神力与脚下的异兽相连，域里发生的状况清晰地反映在他的脑海里。“竟是如此，真是小看了你！”

“华国有句老话：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以为你是九级精神力者就天下无敌了！真正的强者，从来不会狂妄自大，恃强凌弱！”

东九日话一落，身体如离弦的箭般冲向陆离，陆离释放精神威压，企图震慑对手，然而一股比他更强更庞大的精神威压从天而降，如金钟般笼罩住他，令他不寒而栗，被震得动弹不得，连浸在湖里的六阶异兽都出现短暂的呆滞。

激光剑一闪而过，缠住唐乐的触手纷纷断掉，尤其是那条孽-根，被砍断后，血流如注，异兽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东九日伸手一捞，抱住唐乐，迅速地跳回饕餮的背上，数十根触手紧迫而来，饕餮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獠牙。

“怎么会？怎么可能？为什么？”陆离被触手拖到异兽的背部，更多的触手包裹住他，以防他受到伤害。然而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不断地喃喃着。

他是世界上唯一的九级精神力者！

四百年来，无人能超越他！

但是刚才，东九日身上释放出来的精神力，竟然压制住了他！

怎么可能有人的精神力比他还高？

自己在他面前，如蝼蚁般渺小！

他抓住一条触手，疯狂地低喝：“塞勒涅弥斯，杀了他！快杀他！”

他不允许，不允许有人的精神力比他高！他是永远的王者，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呵呵，我可爱的宠物，在请求别人帮助时，是否该付出代价呢？’异兽的声音在陆离的脑海里回荡。

被东九日刺激的陆离咬牙切齿地承诺：“只要你杀了他，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记住你的话！人类！’

下一刻，湖中的巨型异兽蓦地消失，化为一缕黑烟融入陆离的身体里，陆离悬浮在湖面上，长发与袍摆翻飞，当饕餮因猎物消失而扑过来时，陆离倏地睁开眼睛，兽瞳一竖，一道精神屏障立在身前，饕餮撞了上去，又被狠狠地反弹。

东九日带着唐乐从饕餮背上跳了下来，快速后退，将虚弱的唐乐安置在森林的树下。

“乐乐，你能走吗？”

唐乐衣不蔽体，肌肤被异兽的触手勒得满是青紫，某=处火=辣刺痛，动一下便冷汗直冒，但他仍是艰难地站直身体，不让自己倒下。

“可以，我是异兽，身体复原能力很强。”他道，“九日，我来拖住陆离，你快走。”

东九日看向湖畔与陆离对峙的饕餮，摇头道：“今天，陆离必须死！”

他有预感，错过这次机会，将再难抓住他了。陆离是世界级影帝，粉丝遍布全球，他的影响力太大，万一煽动粉丝去做极端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你斗不过他！”唐乐清楚陆离身上这头寄生兽的实力，他紧张而快速地道，“它叫塞勒涅弥斯，在异兽的语言中，意为王者！六阶之上真正的等阶为王者、圣者、神者！它离王者只有一步之遥了！”

东九日从空间项链里取出自己的衣服，抖开是一件古风式的外套，披在唐乐的身上，轻叩他的额角，自信地道：“管他是王者还是王八，都是我食谱上的猎物。”

“呃？”唐乐拉紧衣服。

东九日目光肃然，吩咐他：“你去森林边缘，和我义父汇合，等待救援。”

“不！我不走！”唐乐咬唇道。九日为了救他只身涉险，他怎么能独自逃跑？

东九日见他态度坚决，没有勉强：“那就躲好，注意安全。对了——”

他手一捞，抓住两个悬浮在空中的金属小球，塞进他的怀里。“这两玩意还得交给军部，看好它们。”

“呃？”唐乐微怔，发现有一只小圆球带有恶魔尾巴，正是他的专属摄像机。

东九日揉了下他的头发，温和地道：“唐叔还在等你回去，不要让他失望。”

唐乐眼睛瞬间湿润。

东九日身影一闪，跳到饕餮的头顶，加入战斗。

饕餮“嗷嗷”叫了几声，身体变小了一大圈，行动却更加灵活了。这头六阶异兽果然厉害，主人要是再不来，它快招架不住了。

“交待完后事了吗？”陆离笑眯眯地盯视东九日，“我很期待品尝你的精神体。”

东九日回敬：“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的精神体，我也誓在必得！”

“嗷嗷——”饕餮用爪子刨着地，战斗一触即发。

“轰隆隆——”

天空打雷了般，发出巨响，蹲在溪边烤鱼的三人警觉地抬头。

“要下雨了吗？”优娜担忧地问。

“应该不会。”古圣哲道，“异兽的域里没有天气效果。”

“那刚刚的巨响是什么声音？”优娜舔着唇看着火上烤的鱼，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也许……九日遇上陆离了。”古圣哲皱眉。

他们坐着九日的机甲飞到了森林边境，再往前是达塔士门，然而有道屏障阻挡他们无法离开森林。他知道，他们已经走到域的界壁了。

即然无法穿透界壁，那便只能耐心地等待救援。三人都饿了，想起这条小溪，抓了几条肥硕的鱼，学着东九日教他们的方法进行烤鱼。

粉紫相间的格林机甲安静地蹲在溪边，胸前发亮，为他们照明。

“不知他会不会有危险。”李旻吉轻叹。

“但愿能平安无事。”古圣哲烤好鱼，咬了一口，“快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嗯！”优娜点头，张大嘴巴咬住烤鱼，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幸亏这鱼肉多刺少，加上烤得酥脆，骨头都能嚼碎。

正当三人吃得津津有味时，三头狰狞的异兽突然从林子里窜了出来，凶残地朝他们扑来。

“啊——”优娜吓得手上的烤鱼都掉在了地上。

古圣哲脸色一变，拉着她往机甲跑去。“快！进机甲内部！菲利克斯——打开驾驶舱门！”

菲利克斯的眼睛亮了起来，听从指令开启航门，然而不等三人爬进去，异兽已经近在咫尺，利爪按下，即将抓住优娜。

“啊啊啊啊——”优娜吓得惊叫连连。

“铛——”

金属与异兽爪子相撞的质感声音，紧接着异兽被一股蛮人踹开，解了三人的危机。古圣哲转头，诧异地看到一个穿着作战服的黑发少年，手里拿着军刺，勇猛地攻击异兽。

三头一阶异兽被他引诱着离开机甲，暴怒地围攻，然而少年身手敏捷，像玩般把异兽甩得团团转，不到片刻，一头异兽被少年的军刺爆了脑袋，哀嚎一声，砰然倒地。另外两头异兽见形势不妙，扭身要逃，少年如影随形，无声无息地跳到异兽身上，一左一右挥出军刺，两头异兽同时倒下，一命呜呼。

机甲旁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黑发少年解决了三头异兽，帅气地甩掉军刺上的异兽血，抬头朝那三人顽皮的眨了眨眼。

“你们好，我叫唐宝。”

好一会儿，古圣哲才回过神，狐疑地问：“你是……九日的精神体？”

之前在悬崖上，九日展示了他的三个精神体和三头驱使兽，其中一个就是眼前这位拿军刺的黑发少年。

“对，我是。”唐宝走近他们，轻松一跳，坐在菲利克斯的肩膀上，“你们继续吃，有我守着，不怕异兽。”

优娜伸指戳了戳李旻吉的手臂，小声地问：“他……也是九日吗？”

李旻吉摇头，表示自己也是一脸蒙。

唐宝听到了她的问话，笑道：“对，我也是九日。”

“好帅！好厉害！”优娜两眼红心，一脸崇拜。

“你怎么跟来了？”古圣哲问。

唐宝曲起腿，托着下巴道：“九日不放心你们，让我悄悄跟着。果然这头六阶异兽不安好心，对你们出手了。”

“你的意思是……这三只异兽是陆离故意安排的？”李旻吉皱眉。

“不错。”唐宝道，“不用担心，一阶异兽而已，我以前杀过数万头。”

“以前？数万头？”三人呆滞。

唐宝笑而不语。

三人见他不答，只好继续吃烤鱼。刚才被异兽吓得，又饿了几分。

然而，还没烤完一条，林子里又窜出一只异兽，唐宝身影一闪，冲向异兽，军刺“刷刷”几下，异兽倒地。

优娜保持着咬鱼的动作，呆呆地望着。

唐宝杀完异兽，蹲下身，在异兽肚子上割了块肥嫩的肉，回到溪边把肉丢在石头上。

“给你们加餐。”

“谢……谢谢。”李旻吉道。

古圣哲忍俊不禁。一个人的不同精神体性格也不一样吗？唐宝似乎比九日活泼顽皮多了？

加餐很美味，吃得他们满嘴都是油，在烤肉的过程中，异兽接连不断，有时候两头，有时候三头，有时候五头，都被唐宝一个人按死在林子边，三人从最初的紧张到后来的淡定。

当唐宝又拿着一块异兽肉给他们加餐时，古圣哲连连摆手：“饱了！真饱了！吃不下了！”

加了三次餐，再好的胃口都吃不下了。

“哦。”唐宝随手丢掉异兽肉。

李旻吉松了口气，优娜一脸满足地瘫坐溪石上。

“轰隆隆——轰隆隆——”接连不断的巨响，震耳欲聋，密集得像在打炮。

打炮？

古圣哲猛地一震，疾声道：“起来，进机甲，去寻找声音来源处！”

“什么情况？”优娜手忙脚乱。

古圣哲道：“救援队到了！”

他不会听错，这巨响是轰炮声，有人在对域的界壁进行轰炸，也就是说，他们找到了域的接壤点。他们现在赶过去，一定能遇上救援队。

“是吗？太好了！”

优娜手舞足蹈，快速地爬进机甲驾驶舱，接着是李旻吉，轮到古圣哲时，他站在舱门口，询问站在溪石上的唐宝。

“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唐宝望着森林的某个方向，神情凝重。“你们要小心……”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突然化成光点，消失在空气里。

古圣哲大惊，四处张望。

“唐宝？唐宝？”

然而不管他如何呼叫，唐宝都未再出现。

李旻吉拉住他，沉声道：“他可能回去找九日了。”

古圣哲一怔。也就是说……九日那里的战斗，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