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我该用什么样的画笔来描绘你的脸颊？

用什么样的色彩去描摹你的容光？

又该以怎样的心情，去勾勒你眼眸里闪烁的怅惘？

阿瓦拉克调好了色，慢慢一笔笔地涂画，色彩由底及表。新娘阳光下通透雪白的婚纱，绿茵茵的草地上，她双手拖着脸颊，目光悠远澄澈，恰似凯尔莫罕山巅雪影映照的湖泊，有淡淡的羡慕。

他突然发觉想靠画作来完全重现那种带着微微憧憬与羡慕的目光似乎不太可能，既然似乎暂时画不出来，他放下笔，陷入沉思。

思考能表现出来的技巧。或许，应该先打一下草稿？

他单独调了更清透更浅淡的颜色，另起一张白纸，试图勾勒复现出他的记忆，那种感觉，先画出眼睛结构，涂画眼眶周围熟悉的眼影，她眼影化妆技巧是向精灵学的，阿瓦拉克熟知这种手法，画起来不难，涂画上眼影后，眼睛轮廓变得立体起来。

再就是眼瞳……

以细笔勾勒色彩，一点点晕染淡绿的光泽。直到敲门声打断沉浸的思绪，他回过神来，“阿瓦拉克，你在吗？”

“在，稍等一下。”阿瓦拉克不慌不忙地放下画笔，看着架上的画作，暂时先取下来放入空抽屉。门外的希里等了一会，开门的瞬间看到了他背后的画架：“今天没有出去画画？”

“我也不总是在画画。说吧，你找我是有什么难题？”

“我在牛堡学院接到了一个委托……”她简单地把事情起因说了遍，最后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觉得放走那些牲畜的人就是苏希罗纳教授自己，至于动机还不明朗，也没有更多证据，最疑惑的是地下室的魔法屏障，它开启和合拢时间都很短，要放走众多牲畜需要频繁开启魔法屏障。也许你在那里能看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阿瓦拉克思索了一会：“过于频繁的开启闭合很容易损耗魔法阵的使用寿命，我猜，维续魔法屏障存在的法器放在一个方便找到维修的地方，摘下法器的供能水晶，就可以彻底关掉魔法屏障，做完再把魔力水晶放回去就是。”

希里恍然，还是阿瓦拉克对这方面熟：“阿瓦拉克，我想进入苏希罗纳办公室和家里找找线索……”“我理解，你需要一点透明把戏，这样吧，午夜时刻，我们到牛堡学院汇合，在此之前，你先好好休息一会。”

午夜时刻，牛堡飘起了细细的雨，格外的冷。希里双手冰凉，使劲搓手呵气也暖和不起来。

阿瓦拉克早在牛堡学院布告栏下等候了，他倚靠在布告栏桩上，希里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他就站直了：“睡得好吗？”

“还好。”希里走过来，“你在这等了多久？”

“没多久。”阿瓦拉克看了看她，“冷？”

“还好。”

“不要勉强自己。”阿瓦拉克掌心向上，凝出一团淡红的火光，温暖地驱散了微雨夜风带来的寒意，热量蒸腾了雨水，带起来一团朦胧的雾。

有了温暖的火光在掌心，希里冰冷的手迅速暖和起来，热量从掌心通透传导到四肢百骸，“感觉好多了，谢谢。”

阿瓦拉克看向夜色下的牛堡学院大门：“学院关门了，应该还有别的路子可走。”

“没错，我们走吧。”

寻找除大门之外的特殊小道相当容易，学院学生总有在深夜出去或者回来的需求，围墙上故意砸损的豁口和豁口正下方用土堆垫脚可以方便各路学子翻进翻出，希里从豁口处翻越进来，辨认方向，向二号办公楼摸去。

出乎意料的是，二号办公楼楼上还亮着昏暗的烛光。苏希罗纳教授还没休息，笔尖投映在影子在窗前摇晃。

“看来得等一会了。”希里坐下来，“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看起来我们还来得过早了，如果他是那种习惯昼息夜作的人，可能要等到凌晨。”

“现在这会旅馆都关门了。”希里嘟囔，她从窗户跳下来的，现在再想回去，旅馆的女仆肯定不乐意大半夜爬起来开门。

“坐一会吧。”阿瓦拉克坐在花坛边缘上，希里随他坐下来。雨雾随风扑满怀，遥夜孤光零零，万物静悄。

阿瓦拉克伸出手，他掌心生出微光凝结的枝蔓，枝蔓尽头舒展开巨大的叶片，希里看着微光凝结的叶脉在头顶上蔓延开来，微雨被挡在微光叶片之上，迅速流动凝成水珠，在凹陷下去的主叶脉上汇成小小的溪流，背后的叶尖倾泻而下。

“这是……？”

“对魔法力量的一种使用方法。对了，在进诺维格瑞的时候，我答应过你教你一些迷惑人感官的把戏，和猎魔人的亚克西法印很像，不过可以更隐蔽，练习熟练后可以不用念咒，给出什么，对方都会看成你所需要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希里听他讲解这种法术的由来及基本原理，有时候会有先读心的要求，不过在要用白纸应付通行证的情况下就不用读心了。再就是使用法术时产生的魔力波动，初学的咒语，体会魔力在指尖涌动的感觉，直接作用于对方的心智按照自己意念去扭曲对方的感知。

练习魔法是件很枯燥的事，阿瓦拉克不厌其烦地纠正，指出错误，偶尔看一下二号办公楼的烛光。希里反复练习后，终于能熟练地控制释术威力，就缺少一个受试对象。

“灯光灭了。”阿瓦拉克站起来，希里转头一看，确实如此，“他睡下还没多久，从楼顶上去？”

希里没有意见。

两人双双出现在二号办公楼楼顶，打开天窗，沿着梯子轻轻落到地面，这里修葺得好，地板没有翘起腐烂的现象，踩上去一点不咯吱，希里轻手轻脚吹燃了墙上的烛火，阁楼收拾得还算整齐，一边被大量断胳膊断腿的课桌板凳占据，空隙处塞满书籍。

希里轻手轻脚下至第三层，苏希罗纳教授的呼噜声响起，先是酷似小牛犊子呼噜喝水的音量大小，打了几个呼后音量提升到恍如教堂巨钟在空旷殿堂的回响程度，伴随着气流强劲的空腔音，三楼地板都像在医学院教授的恐怖吼声下颤抖。在这么巨大的声响面前，希里觉得自己轻手轻脚没什么意义，只是对要进入卧室查找线索有点微妙的抗拒——又不能不做。

她打开门，声浪的振响程度更上一台阶，希里皱眉，堵住了耳朵。

阿瓦拉克站在门口：“我去楼下看看。”

希里转头：“你有没有办法让他安静点？”

“他呼吸道系统有问题，如果用魔法突然强行制止他打呼噜，有可能窒息死亡。”

希里龇了下牙：“好吧，检查完毕后我们到一楼汇合。”

“万事小心。”

希里来时准备了猫眼魔药，此时正是喝下魔药的时机，服下后静待魔药起效。

快速眨动了下眼睛，月光渗透过厚重窗帘的淡辉成了这间宽敞卧室最好的光源，室内一切一览无余，先从大床两边的床头柜搜索起。

笔，墨水瓶，一沓沓厚重的文件，还有一些药瓶。连翻四个抽屉，都是如此，她失望地合上抽屉，床上的苏希罗纳教授突然怒吼起来：“垃圾！重写！延毕！”

希里被他吓了一跳，紧接着楼下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跌落下来，稀里哗啦散了一地，应该是书房里哪座书山倒塌了。

希里担心他会因此醒来，下意识地凝结起魔法的力量，等他醒来马上把他击昏过去，幸好他并没有因此醒来，只是呼噜声稍稍小了一点，吐气声更悠长了。

希里开始翻衣柜，摸边边角角里是否有暗格或故意掩藏的东西，摸来摸去，摸出了一个黑魔法娃娃，心口扎着一朵红毛线织成的简陋花朵。

徽章在振动，这黑魔法娃娃不是普通小女孩游戏的玩具，真有巫术曾经寄于其上，凑近闻闻还散逸着古怪的草药气味，有。

希里记下了翻出黑魔法娃娃的位置，捏着娃娃下去找阿瓦拉克：“阿瓦拉克，你来看看这个。”

阿瓦拉克轻巧地绕过林立的书山走过来，熟稔得像走在自己家里：“给我看看。”

黑魔法娃娃常见用料编织成，浸泡过魔法油、龙胆汁、血液，熏过乳香，魔法娃娃的心脏是一团羊毛，胸口上的毛线花朵根部与这团羊毛用黑线交缠。

“很像契约之物。”阿瓦拉克将黑魔法娃娃恢复原状，“放回去吧，这里东西太多，我还没找出有价值的东西。”

“楼上的差不多了，一会我就下来。”

放回黑魔法娃娃，希里再检查了遍卧室，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退出卧室关上房门，苏希罗纳的呼噜声又变大了，她赶紧逃下二楼。看到阿瓦拉克拿着一只烛台站在通天花板的高大书架前，手在书背后摸索。

在摸机关？希里走过去，也仿照他的样子在书背后摸索，还是阿瓦拉克先找到了线索，书架从中分开，烛光从渐开的门中透出来，希里看到书架背后的空间，顿时悚然：这就是她在沟通挂毯时见到的密室！

甚至桌上献祭的耳朵位置都没偏移分毫，不过因为时间过去更久，表面更黑了一些。

苏希罗纳没有缺少耳朵，献祭的耳朵是谁的？

阿瓦拉克轻轻哼了声：“要不上去把他叫醒？”

“我觉得没必要了。”希里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