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刚才被拐角阴影挡住的周若楠，把砖头扔在地上，发出很响一声。

她走到晕倒的袁硕身边，确定他真的晕倒在地之后才把身后的圆圆拉出来。

陆青山看着眼前的人冷静地检查情况，往后转头时露出了脸，突然觉得她有点眼熟……

想了一会儿，脑子里闪过印象：这不是他今天和父亲参观那个厂的工人吗？

陆青山想了想，关心地问：“你……没事吧？”

说完他就想抽自己一嘴巴，眼前这模样，怎么看吃亏的都不会是她吧……

周若楠先是一愣，随后莞尔道：“没事，我手里有分寸。”

周若楠从小就被父母教了许多东西，比如防身和反抗的一些小技巧，再加上她力气极大，很少有吃亏的地方。

陆青山听到她这么说，暗自腹诽：有分寸还给人一搬砖，还直接给人打晕了？

“圆圆，快来谢谢哥哥刚才帮忙。”周若楠拉着圆圆，手在她背后轻轻推了推。

圆圆从周若楠身后走出来，听话地朝陆青山道谢，整个人非常冷静，丝毫没有被刚才即将发生的打架事件影响。

陆青山半蹲，视线和圆圆齐平，非常和善地说：“你们没事就好了，我也没帮上忙。”

“看你们回去的方向，和我家在的位置差不多，为了安全着想，我送你们回去吧？”陆青山看了看她们此时的样子，提议道。

周若楠刚想拒绝，但想到袁硕今晚的举动，害怕在别的地方还会有人守着，考虑了一下之后干脆答应了。

“那就麻烦你了。”

周若楠载着圆圆，陆青山骑着自行车跟在她们后面，三人两车一同往前走，人和车的倒影在逐渐露出的月光下渐渐交融在一起。

从厂里回去需要一点时间，陆青山觉得就这么干巴巴地骑车气氛有点奇怪，于是时不时找两个话题说说话。

“你们是惹到什么麻烦了吗，怎么会有人堵在路口等你们啊？”陆青山保持着距离跟在后面。

“应该是被不知道哪来的狗皮膏药黏上了，不过问题不大，我能解决。”周若楠结合这两天袁硕等人说的话来猜测，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别人的附属品。

一想到这个，周若楠就很生气，冷哼一声：“真晦气。”圆圆也跟在身后，重重地“哼”出声，陆青山跟在她们身后，看到这幅画面觉得还挺有趣的。

“看不出来你也挺厉害的啊，刚才那人冲过来也没见你害怕。”陆青山由衷地称赞道，主要是刚才她举着砖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晕倒在地上那人的表情，实在是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为什么要怕？表现得越怕，那人心里就会越得意，说不定以后还会继续来找我的麻烦。与其留着这样的隐患，不如直接先解决他。”周若楠头也没回，语气淡然地回答，像是经历过类似的事一样。

陆青山：“……”

果然这个女人不简单，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陆青山在心里默默地想，看来以后千万不能惹这种看起来就“狠”的人。

“妈妈说得好！”圆圆极力赞同，出声支持她刚才的说法。

陆青山：……

他又默默在心里把小孩加入了注意名单。

周若楠说完之后，三人之间出现了短暂的沉默，没人再开口说话。

经过有一个拐弯处时，周若楠突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脾气这么刚的女孩很少见，甚至觉得这样不好。”

陆青山意识胡乱分散，一时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没反应过来，也没听清楚她刚才说了什么。

而他的沉默却让周若楠误以为他是默认这些话的，于是再开口时就带着点尖利。

“果然谁都认为女孩子就应该是温温柔柔的，稍微强硬一点就显得浑身带着刺，就不讨人喜欢了。”

这些话不经思考说出来之后，周若楠觉得有点可笑，这些道理她明明早就知道了，刚才说出来时还是会觉得气愤。她轻微地摇摇头，发出低得几乎听不见的自嘲，想把这些情绪全都甩出去。

周若楠再次说出口之后，陆青山根据话里的意思大概猜测到了前一句话说的内容，没有立即反驳，而是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

“不会的，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觉得，不同性格的人就像不同时节的花，总会喜爱和欣赏它们独特美的人。”陆青山斟酌着话语比喻，小心翼翼得就像如果没有骑车的话，他可能会挥着手不停比划。

周若楠踩脚踏板的速度放慢了两步，随后又恢复到原来的节奏，她没再说话，同时也没刚才那么生气了，身后那人没得到回复，也非常识相地不再说话。

就这么沉默地又骑了一会儿，周若楠看到了自家的屋顶，转过头提高音量朝身后那人说：“我家就在前面，转个弯就到，你送到这儿就可以了，今晚谢谢了。”

说完自行车正好骑到拐角处，她单脚撑地停车，让对方先走。

陆青山听她这么说，干脆地应了声，已经在准备加速了，见她停下来让路，非常迅速地超前加速，身影很快就消失了在黑暗处。

周若楠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确认对方没有再往后走的情况，调转个方向朝刚才错过的拐角处骑过去。

等调转方向过后，圆圆才不解地开口问：“妈妈，你刚才为什么要故意走错路啊？”

周若楠语重心长地回：“千万不要随便让陌生人知道自己家地址，知道吗？”

圆圆似懂非懂点头，也没再问，反正在她眼里，妈妈说的话都是有道理的，不知道为什么听话就行了。

等回到家之后，周若楠很快地做了几个简单的菜，遭受到惊吓的圆圆吃得明显比平时要少，但周若楠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随她去。

吃完饭之后，周若楠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房间看书，而是叫住自觉跑到房间去的圆圆。

“圆圆过来，我帮你擦药。”

圆圆身上的淤青最近消得差不多了，除了颜色深的地方还留有痕迹，其他的地方不再像她刚看到时那么严重了。

热水在吃饭时就已经烧好了，全都被她放在暖水壶里备用，如果要用的话，还是很方便的。

“来了！”圆圆很喜欢每天的上药时间，因为周若楠会帮她搓澡，还会把她抱在腿上上药，手上的动作很轻，她觉得非常安逸。

在圆圆心里，睡前的洗澡时间是她最爱的时刻，比吃到棒棒糖的时候还要开心。

圆圆趁妈妈去给她准备用品的时候，自觉地跑到厨房把暖水壶抱过去，但刚抱着走了两步就被阻止：“你抱不动，放着我来拎。”

水放好之后，圆圆坐在一个大盆里面，周若楠坐在小凳子上给她慢慢搓，一边搓一边随意聊天。

“刚才那个坏人冲过来的时候，你怕不怕啊？”周若楠想了想，这样的情况以后很有可能还会再次发生，但不会每次都有人正好路过出手帮忙，如果吓到圆圆了怎么办？

圆圆坐着玩水，完全没把刚才遇到的危险当回事儿，轻易就回答：“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

她回答得太平静了，听起来并不像是安慰，而是真的没感到害怕，就像是……

就像是……经历过很多次一样……

联想到这个猜测之后，周若楠看着圆圆身上的淤青，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而且正是这个猜想，让周若楠想到一个非常重要，但是之前一直被她忽略的问题，那就是这些伤都是谁弄的。

按照圆圆此刻对她的粘人程度来看，绝对不可能是她动的手，那就只可能是圆圆的爸爸，而且圆圆跟在她身边的这段时间，从来没听她主动提起过“爸爸”……

周若楠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想法，手里的海绵已经被捏得快变形了，但是说话时还是控制成正常的声调。

“圆圆，你还记不记得任何关于你爸爸的事啊？”周若楠试探性地开口。

听到“爸爸”两个字的圆圆停下了手上玩水的动作，身体也明显僵住，背对着她一直不说话。

周若楠看她这副模样，心里刚才的猜测已经落实了个大半，随即从体内生出夹杂着心疼和气愤的复杂情绪，心里闷闷的。

“他以前是不是经常欺负你？你身上的这些，是不是也是他弄的？”

圆圆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低着头背对着她。

“圆圆你和我说，他是谁？我去给你报仇！”周若楠把握住圆圆的双肩，使劲把她扭转了个方向。

周若楠手上用劲太大，圆圆被按着转身的时候盆也跟着转，盆里的水也被这股劲儿甩了出来。

“圆圆你说啊……”

周若楠把人转过来之后，还想让她说出这个人是谁，但看到圆圆眼睛红红的，眼眶里不知何时蓄满了泪水的模样，又不忍心接着问下去。

“妈妈，我害怕……”圆圆转过身看到周若楠关心到生气的模样，挂在眼里的泪珠瞬间就掉下来了，伸手朝她要抱抱。

周若楠也不管圆圆此时身上湿不湿，一把抱住她，忍住声音里的哽咽安慰道：“不怕了，以后我都护着你，谁来欺负你，妈妈都帮你打回去好不好？”

周若楠此时简直被气糊涂了，第一次对着圆圆称自己是“妈妈”，但情绪正激动的两人，都没注意到称呼上的这一变化。

窝在周若楠脖颈处的圆圆使劲摇头，问什么都不说，一副听不进去的模样。

周若楠叹了口气，告诉自己慢慢来，现在还急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