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回家的时候周若楠骑得飞快，把刚才受到的气都转移到了脚下，几乎快把踏板踩烂。

圆圆在不断加速的过程中，抱紧周若楠，头紧紧靠在她纤细的背后，哪怕快要呼吸不过来也没多说什么。

回到家时，周若楠没有像平时那样哼着歌去做饭，她把拿着手提袋扔到一边儿，看着住了好几年的房子恍然。

不一会儿，周若楠蹲得和圆圆视线齐平，勉强挤出一个笑问：“饿不饿？不饿的话待会再吃。”

圆圆赶紧摇头，生怕自己点头耽误了她接下来要做的事。

看到圆圆摇头后，周若楠伸手在揉了揉她的头，手顺势就摸到了她的后脑勺，也很亲昵地碰了会儿。

“不吃的话，陪我去躺一会儿，刚才蹬得那么快有点累了。”

“好。”

周若楠牵着圆圆的手进到卧室，哪怕没开灯她们也能准确找到床的位置。两人并排躺下，一起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在黑暗中感受彼此的存在。

在经历了厂里的诸多吵闹之后，周若楠非常享受此刻的安静，在这样几乎可以称得上“闲暇”的时间里，她想起了很多平时被忽略的小细节。

比如，现在是她和圆圆难得地同时清醒的时间。

每晚周若楠都会自学一段时间，然后再在便宜买的布料上练练手，将学到的东西一一体现在实际上。但每次当她结束这个堪称漫长的过程时，陪在一旁的圆圆早就睡着了，怎么摆弄她都不会醒。

这样耐人寻味的寂静时刻并没有持续太久，睡在一旁的圆圆迫不及待地开口打破此时的静谧。

“妈妈……”

“嗯，怎么了？”

圆圆欲言又止：“……你今天上班的时候是不是被欺负了？”

周若楠的脑子还没转回来，反应慢吞吞的。

“嗯……啊？你说什么？”

圆圆支起身体，侧对着她坐，关心的眼神即使在黑夜里也能直观感受到。

“我听到广播念你的名字了，虽然不知道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我猜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圆圆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周若楠的表情，看到她没什么反应才接着说。

“你下班来接我的时候，看起来不是很开心，门卫室外面还有那么多人围着我们看，他们说话欺负你，他们都是坏蛋！”

“张爷爷还和我说，那个广播平时是不用的，用的话就说明问题很严重。妈妈，你来接我之前是不是被别人欺负了？”

周若楠被圆圆这连珠炮的问题问懵了，等理清楚一连串的问题之后，突然觉得鼻酸。

她很早就离家外出谋生，习惯了在外坚强，也习惯了面无表情地消化所有的负面情绪。哪怕运气好身边有知心朋友安慰开导，但那也是拐了好几道弯，套了无数层外壳的安慰，起到的效用微乎甚微。

不就是受委屈嘛，无人时躲在被窝里哭一哭就好了，周若楠经常这样想，哭过了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地去上班，什么委屈都不能阻止她搞钱。

但圆圆此刻直入主题的关心，却让自诩铿锵玫瑰的周若楠酸了鼻头。

“没有啊，谁能欺负我？”周若楠说话前小声地吸了吸鼻子，不想让圆圆听出她带了点哭腔的声音。

“但是你……”

圆圆还想再说，但是从她肚子里传来的咕咕声非常没眼力见地破坏了现在的气氛。

“饿了？那我起来去做饭。”周若楠拍拍圆圆的小肚子，手上一使劲就翻身起床，趁着背对圆圆的时候，手背极快地在眼角抹了一下。

心情好了，周若楠做饭时也愿意花心思。

明天就是周末，可以不用那么赶时间，周若楠放弃了快速炒两个小菜的想法，她心情好时就想吃面，面煮好之后，想吃什么菜码都可以花心思去做，做出来既好吃又能满足各种口味。

周若楠在锅里添了水，开火烧着的时候，在厨房头没也回地问：“圆圆，吃面想要什么菜码？肉还是菜？”

圆圆模糊的回答传过来：“要吃肉！”

“好嘞，等着吧。”

周若楠熟练地拿出肉来，把它们切成细丝，随后加上姜末和盐把肉丝都搅拌在一起，放在碗里醒上一段时间，等到时间差不多时，又往里面添了点老抽，肉和调料的香味一下子就出来。

这段时间水差不多也烧开了，周若楠把细细的挂面往沸水里一放，等熟得差不多时又把它们捞起来在凉水里过一遍，然后放在一边备用。

煮面的同时，周若楠还往里面扔了好几片小麦菜，面条煮的菜不知为何就是比白水煮的好吃，这是她从她妈妈那儿学到的技巧。

面准备好后就是炒肉，周若楠把搅拌好的肉丝放在锅里煸炒，等肉色都变得粉红之后赶紧舀起来，避免炒时间久了肉质变老，最后她还借着锅里剩余的油煎了个荷包蛋，盖在面条上。

“圆圆，过来洗手吃饭了！”周若楠做好饭之后，边哼着歌边转身去拿筷子，刚下班时的郁闷瞬间一扫而空。

“来啦！”闻到香味的圆圆应声时音量都比平时高几分。

圆圆大概是饿惨了，刚坐上餐桌就迫不及待开始，咬了两口荷包蛋又去捞面吃，面吃到一半又去吃被烫软了的小麦菜。

周若楠看着她吃得这么开心，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圆圆，明天我不上班，我带你去买布料，回来咱们自己做衣服怎么样？”

吃到一半的圆圆筷子上还夹着面，她抬起头问：“可是买布料不是很贵吗？”

她还记得上次不小心看到周若楠对着给她买的那两件衣服花的钱发愁，又为她花钱的话，会不会对之后的生活造成影响啊？

“布料其实还好，买了之后可以规划着用，买一匹可以用很久，剩下的边角料也可以多次利用。”周若楠解释道。

周若楠提完建议，已经开始在思考什么颜色和布料适合用来做衣服，完全没注意到圆圆一时的怔愣，显然她并不知道圆圆已经想到老后面去了。

“那……好吧！”

如果不考虑经济情况的话，圆圆其实还是想要周若楠亲手做的衣服的。

在她还要更小一点的时候，那时候妈妈还有属于自己的时间，经常拿着卷尺和布料在她身上比划，然后这里剪剪，那里裁一裁，一件漂亮的衣服就做好了，不管是花样还是布，都比外面商店卖的还要好。

后来等她长大了，妈妈被那个人关起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收到妈妈亲手做的衣服了。

想到这儿，圆圆开心的情绪收了收。虽然她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清楚地知道，现在的情况好像和之前不太一样，那个人不在这个家里，妈妈也没有被欺负。

吃过晚饭后，圆圆自觉地去洗碗。周若楠看着圆圆瘦小的身体，需要踩着凳子才能够到洗手池时眼里不自觉带上慈爱，再联想到刚才她在床上时那些直白的关心，心里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周若楠不禁感慨：怪不得都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果然没说错啊……

今晚周若楠罕见地暂停了每日的学习，吃完饭陪圆圆玩了很久，甚至还给她念了睡前故事，拥有了短暂又迅速的一个美好夜晚。

周若楠昨晚等圆圆睡着了，还是偷摸着爬起来又学了一会儿，等实在熬不住了才睡的。

理所当然的，周若楠睡了个大懒觉，第二天还是被圆圆叫醒的。

“妈妈，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圆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的，她换上了上次买，但一直没舍得穿几次的新衣服，一把拉开窗帘，让窗外的阳光直接照进来。

“起来了起来了，圆圆把窗帘拉一下，太晒了。”周若楠身体却很诚实得往被子里一缩，说话声都显得瓮瓮的。

圆圆没被她这些话骗到，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周若楠起床，就知道她说的“要起了”都是骗人的。

“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爬到床上叫你起床喽！”

周若楠嘴里“嗯嗯”地应，但身体却没有任何动作，依旧睡得很舒服。

圆圆见状，跳着跃到了床上，压住了被周若楠紧紧拉着的被子。很快，周若楠就被不断在床上扭动的圆圆烦得不行，她突然发现圆圆现在有点太活泼了，远没有刚来时那么乖。

被烦得彻底醒了的周若楠翻身起床洗漱，想到刚才无意间萌生出的想法，觉得有点好笑，昨晚上感动得不行的她和刚才的她，仿佛是两个人。

圆圆好像对带她去布料市场买布料，做新衣服这件事似乎格外热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起来了，换上了喜欢的衣服，就连周若楠刷牙洗漱的时候都守在一边，目光劲劲地盯着她。

周若楠笑着放下牙缸，调侃道：“起这么早，都收拾好了，就等着我带你去啊？”

圆圆眨眨亮晶晶的眼睛，想表达什么简直不言而喻。

周若楠没忍住笑，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小祖宗诶，再怎么样吃了早饭再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