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年

军营里的药材供给一般都是固定的那么几家，每次都是管事带着位医师来看看样品，没问题就定下来，等他们东西备齐了再一起送过去结账，故而等他们到的时候，那几家的老板已经等候多时了。

“恭请王爷圣安。”王爷还没下马车外边就喊起来了，苏明往后缩了缩，等他下去自己才走。

“这怎么使得，还要劳烦王爷亲自跑一趟……”门还没进，就被贯了满耳朵的恭维话，那几位的眼睛都快笑没了。

王爷摆摆手让他们直接说正事。

“哦好好好，劳烦王爷移驾去后院。”带头的一位将他们引到了后边，将药材摆了上来。

苏明挑着眉走过去，捡起一束药草叶子来回翻了翻，挑出了一些没用的杂质，撇着嘴问：“平时都是跟你们定的？什么价啊？”

得，不正经样又来了。黎珩坐在一旁的椅子里抿了一口浓茶，尽量收拾起上扬的唇。

“这位……”他们还以为这少年是跟着来玩的，原来这才是懂行的人吗？

“回答。”黎珩放了茶杯淡漠地道。

“是是，这次还是平时的价。”为首那人躬着身子恭敬地报了个价格。

“平常就这样啊。”苏明拍拍手去看另外两家的东西，一一问了价格，最后点点头，说得莫名其妙。

“那王爷您看……”那几人搓着手一起站了过去，觉得这生意就要成了。

“看什么？现在我说了算，这些，还有这些，我们不要了，又贵质量又不好，这里应该还有别的药店吧？”苏明袖袍一甩，指了杂质最多的几堆药草，转头问一旁的军营管事。

几位老板一愣，什么东西就不要了？就指望这几味药多挣钱呢，其他那些可都掺不得假，玩呢！

“这，这位小友，有话好说。”这位胖老板立即到了他身边行了一礼。

“好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其余的就凑合收了吧，价钱高了点，但好歹质量没问题，明年我们再找其他的供应。”

这就要与他们断绝生意往来了？这怎么行！

“这位小友恐怕不知道，这些药只有我们才有这么大能力收购，其他人可运不来这里。”他继续眯起眼睛笑着说道，颇有些傲然。

“不是有三家吗？下回看谁家的好再定吧，与你们合作得久了倒开始欺熟客了，我这人跟他们不一样，吃不得亏，实在不行我们自己运。”苏明坐到王爷身边另一把椅子上翘起腿抖了几下，好像在说一件多简单的事。

“这这，这怎么行……”带头这位有些迟疑，偷眼看了看一旁的恒王。

见他依旧端着茶杯轻饮着，似乎这里的话语权全部在这少年手里。

旁边那两位可是乐呵了，一直是他一家独大，这是也有办法翻身了吗？见他无话可说了，另一人立即上前道：“您放心，下次一定给您最好的，这次如果不满意我们可以半价交易。”

呵，这些人，一点都不团结。

苏明皱着眉头想了想，又过去看了看那两个人的东西，刚要再说点什么，那个胖老板就说话了：

“是了，我也打算半价给您的，不过看小友还是不满意，这样，我只收三成如何？您也看在我这把年纪的份上收了这一次，下次，下次一定不会了。”

他还特意强调了下次。

“三成啊，倒也差不多……”苏明摸着下巴继续迟疑。

“我们也三成，您就

收了这一次吧，这么远的路，我们也难呐，这来回的川资总得算一些……”嘿，他们几个倒卖起惨来了。

苏明在一旁冷笑，这几位常年与营中那好说话的管事打交道，这刚一遇到硬茬就被吓到了吧。

如此，双方交易，苏明架个腿在一旁指指点点，挑剔到不行。

“这样没问题吗。”一旁的管事有些迟疑，自来军营中买东西都不讨价还价，怕落下口实。

“这价位才是正常的，以前那是坑你们不会讲价，再说，就这他们也还赚了不少，回去不会乱说话的。”苏明小声与他解释。

办完正事，天也黑了，一行人找地方住下，明日一早回程。

晚上，王爷与他对坐在桌前，身前站了个黑衣者正汇报情况。

“刚才问到什么？”黎珩将一颗桂圆捏在手里转着，苏明斜靠在桌前，捧了一个大盘子正吃得开心。

“最近没有人再失踪，那些失踪的也陆续回来了。”这人回道。

“他们怎么说？”

“都说不记得发生了什么，身上的衣物也被处理过。”

黎珩轻轻敲着桌面，把这些人放回来可以理解，是怕把事情闹大被查到，让他们忘记所发生的事又是怎么做到的？

苏明在一旁不自觉停了手里的动作，捏着两个核桃发起了呆，这事，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想了许久，终究也没想起来到底在哪听说过。

第二天一行人起了个大早回去，又继续忙碌起来。

转眼，年到了。

除夕夜。

“阿明，上一年咱们都在家，现在就剩咱们俩了，你别难过。”苏渊拍着他的肩膀，醉眼朦胧，笑得有些傻。

“大哥，有你在我怎么会难过，你别再喝了，都醉了。”苏明轻声哄着自家兄长，看了看一旁的安雅，无奈一笑。

安雅坐在另一边也轻声劝了几句，苏渊立即转了个身又开始冲着她傻笑起来。

苏渊一向爱热闹，过年更是如此，叫了几个关系好的来喝酒，喝着喝着就醉了，醉了就开始想家。

众人边劝边喝着，就都醉了，剩下苏明和安雅两个没喝的干瞪眼。

将他们一个个派人送回去后，安雅坐了下来。

知道这是有话要说，苏明停下收拾东西的手，拍了拍衣袖坐到了她对面。

“我和你哥的事，没别人知道。”安雅指的是谁呢？

“嗯，那你们打算怎么办呢？”苏明知道，如果朝廷里的人知道了他们两家的关系，会很麻烦。

“所以，我们没有打算，原本上一次回去，阿渊说看你……”安雅抬着那双好看的眸子看他，不知应不应该说出口。

“没事，你说。”苏明倒是不怕什么。

“看你如果一定要跟着二皇子，我们两个就不再来往了。”安雅红着脸。

“这样啊，幸好幸好。”苏明知道，大哥是要保护她们家。

“所以，现在我想问问，你要怎么做呢？”安雅轻声问道。

“放心，我不会再与皇家有一丁点关系了，你们好好相处，其他的我们慢慢看，也许以后会有办法的。”以后你爹离开朝廷，我们也会离开的，到时候就能一起了。苏明乐呵呵想着。

“好，这样我也放心些，那我回去了。”安雅脸更红了。

将东西收拾了个大概，他回了自己的

住处。

已经回来一年了吗？一年里，好像有很多事情不一样了，又好像没有改变多少。他知道，如果前世的自己不乱来，应该也会像现在这样平和。

真好，有机会再来一次，感谢上苍垂怜，感谢你让我真正拥有现在的一切。

如此想着，他慢慢睡着了。错过了那个带了淡泊酒气的人影特意到他这里来说的那句：新年好。

大年，自是欢喜一片。一大群人聚在饭堂开心地举着杯庆祝着，说着各种好听的话。

“王爷不来？”苏明看了看四周问了一句。

“大帅一向如此，我们吃就行。”袁圆搂着袁方的肩膀正灌他酒，抽空回了个头回答苏明的问题。

“这么无趣吗？”苏明吊着眼睛不理解，这么开心欢乐的时候为什么还要自己呆着呢？

基于此，好心眼的苏明在喝了两杯酒水之后，趁着苏渊一个没留意，出去了。

黎珩正独坐在桌前喝闷酒，突然有一个人闯了进来。

“王爷，一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苏明晃晃悠悠进来就到他饭桌前，上手要拉他起来。

“干什么？”黎珩举个酒杯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出去吃饭啊，那里可热闹了。”苏明喝红了脸，洋溢了满面笑容。

“这里也能吃。”黎珩一只手被拉着指了指身前的饭菜。

“你这人这么没劲呢，这么开心的时候当然要跟大家一起开心了。”苏明契而不舍地继续拉他。

“开心？过年有什么开心的。”王爷抬着手任他拉着，却在眼角留下了一抹落寞。

“过年多好啊，又大了一岁，还能与家里人一起吃饭喝酒，还能……”苏明说着说着就不说了，回头去看他。

黎珩正捏着手里的酒杯转着，多少年了，多少年都是自己一个人这样过来的，从来都没有过家人，连个朋友都没有。

“王爷你……”苏明也想起来了，这个时候，才是这个人最孤单的时候吧。

于是，苏明放开了他的衣袖。

正当黎珩以为他就这样走了的时候，桌旁就多了副碗筷，见他举着酒杯坐了下来，倒上了满满一杯酒举到他手旁，与他的杯子一碰，大剌剌地说道：

“没事，以后我做王爷的朋友，与你一起过年，来，喝酒。”

他是有些喝多了，大概都没明白自己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