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问老师为了能多陪女朋友1个小时，也选择坐飞机。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杨杨靠着他的肩膀，悻悻地说：“你生日前的那个周末我们看情况好不好，见不到的话就你生日后的那个周末见。”

半个月后的12月1号是问与晨28岁的生日，他忙，女朋友也忙，那天又是个周三，问与晨要上《地球概论》，而周四是本学期最后一节《python语言与地理分析》课，因此两人是肯定没法在一起过了。

“没关系的。”他轻轻地摸了摸杨杨的头发，“我本来就不怎么过生日。”

“不跟朋友聚餐，不吃长寿面，也不吃蛋糕？”

“之前都是在学校里跟一群大老爷们在一起，没人过生日，我博士在的那个组，3年里只在师兄婚礼的时候吃过一次蛋糕。”

杨杨觉得仪式感这东西对于直男来说可真是聊胜于无，但她觉得该有的都得有，于是在心里偷偷记了一笔。

到了机场之后两人又一起过了安检，杨杨的航班要早一些，在登机前她好好地抱了一会儿男朋友，“搬家的时候记得把你那音响先给我拿过来，我觊觎很久了。”

“你不会是图我的音响才答应同居的吧？”

“嗨……问这问题多伤感情啊！”

问与晨笑着低头亲了她一下，“小王八蛋。”

杨杨也不知道自己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从成都回来之后的那个周一她就收到了正式通知，台州项目的项目周期被压缩成了原先的一半，范范姐将要带着杨杨开始写正式的立项报告。

与此同时杨杨又被临时指配到了一个新的任务线上，这次不是做投前，而是跟着几个senior做投后维护。杨杨开始啃她之前没有跟进的所有资料，一边帮范范姐完成台州项目的立项报告，一边频繁地跟着同组的分析师进行客户回访，写运营评估，然后不停地和受资企业开会讨论潜在的增值空间。最忙的时候她一天开了6个会，甚至中午还在开午餐会，吃着饭的同时还在敲键盘。

问与晨又提醒了杨杨一遍他的银行余额，让她一定要注意身体；而当老王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告诉杨杨可以准备回来了。

杨杨开心地和他约好：“等我帮范范姐把手上的报告写完、把这一阶段的投后管理做完之后就回去。”

老王却让她给个准确时间，她这么一大活人来来回回总是需要对接的，他也好给杨杨安排下一阶段的工作。

杨杨报了一个日期过去。

老王盘算了一下之后说：“目前项目都还在筛选期，你回来之后先给清川云科技把把关吧，马上就要交易执行了，前期你没参与，那就跟着做做投后吧，你是人同学，这样反而更好。”

“没问题！但是王哥，”杨杨赶紧补充道，“咱们部门不能因为我手上没有项目就又把我推到年会上表演节目。”

“弹个琴能费你多大事儿？”

“王哥，叫新来的小年轻跳个舞唱个歌嘛！我一年没练琴了，我家现在连琴都没有，已经不会了。”

“你跟崔晓的建议一样，但他说的是小年轻们前面唱歌，你在后面弹琴。”

“……”杨杨简直纳闷，为什么每年年会的时候她都要被扔上台弹钢琴，te西安的员工们怕是都把她看腻了。

“伴奏都不愿意？”老王冷哼一声，“是觉得自己去了一趟上海，马上就要冲着senior的title去了，不适合再参与这些活动了？”

杨杨赶紧打断领导的阴阳怪气：“全力配合小朋友们的演出，让我弹啥我弹啥！”

等她跟老王通完气之后，杨杨刚好迈出te上海的办公大楼。夜幕渐沉，她快走两步混入了人流，到了酒店门口连头都没抬就直接经过了，继续向前，专挑人多的地方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她才停下脚步。

杨杨舒了一口气，回头看向身后，开始一一辨认。

她确定，非常非常确定，刚才在和老王打电话的时候，她在te一楼大厅里看到了段深泽，而且对方也看到了自己，杨杨的余光甚至注意到男人在她之后跟了出来。

如果他有话要说，如果他张口叫住她，那她就会停下来；但如果他又跟以前一样像个神经病一样跟在她身后，那她只会甩开他。

段深泽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自从那天在电梯里重新听到了她的声音，他封印在脑海深处的那段回忆刹那间就将他整个人都占据了。那时的他像个疯子，不仅伤害了最爱的女孩，还差点把自己的前途也毁了。

6年前的那天，当他从警察局出来之后，段深泽一个人开车回了公寓，进门后狠狠地洗了把脸。他站在镜子前，却发现已经不认识自己了，他难以接受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老师口中的得意门生，同学眼里的大神学霸，父母心中一辈子的骄傲，那时刚刚毕业的段深泽满怀信心地投入了职场生活，进入了数一数二的投行团队，但迎接他的却是血淋淋的现实。他的自信，他的骄傲和他的游刃有余，在入职后的头几个月被打击得体无完肤。他时常觉得自己是个手足无措的傻子，开始犯错，开始挨骂，开始吃不消这么高强度的工作，精神和身体都受到了前所未有地冲击。

于是段深泽的心里藏了一颗全都是负能量的炸弹，吞噬着他的情绪和理智，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缺乏安全感。他觉得所有事情都在失控，什么都抓不住了，包括杨杨，因此他极为错误地将所有应激反应都投射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

而当他本就已经分身乏术的时候，明明早就已经提了分手的“未婚妻”又出现了在他楼下，四个父母分别给他打来电话让他好好安顿来厦门准备考研的女孩。他烦都快烦死了，只好答应了下来。

而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段深泽根本不敢回忆。

他也曾无处躲藏一般地在深夜梦到自己对她做的一切，欺骗、纠缠、恐吓、暴力，然后满眼猩红、浑身是汗地醒来。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之后，段深泽最终承认了一个事实——他是一个糟糕透顶的男朋友，不管是分手前还是分手后。

上个月他从同学那里听说了杨杨来上海的消息，知道她有了新男友，却根本不敢联系她，甚至不敢想起她。只因为他的不堪和恶劣在她面前是无处可逃的。

今天他在办公楼里又见到了上次和杨杨一起来财富中心的女人，但杨杨却不在，再回神的时候段深泽已经站在了te楼下。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做什么，也不敢通过前台叫她下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脑子里乱作一团。而当他真的等到了杨杨，仍是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脚步却下意识地追了出去。走了三个十字路口之后，他停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

段深泽，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插着腰在原地踱步，烦躁至极，心里有股莫名的冲动，却怎么也抓不住头绪。

你想干什么，段深泽，你到底想干什么？他一遍一遍地问自己。

十字路口的绿灯亮起，身旁的人全都向前走去，只留他一人在原地。他站在人群的最后，想到杨杨快步离开的背影，横跨了时间的两幅画面在他脑海中反复交替，6年前他发疯一般追上了她，6年后他根本没有勇气上前。

心绪怎么也找不到落脚点，段深泽突然抬头看向月亮，一如杨杨当年看向他的眼神般清明。他半个身子都是麻的，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想干什么。

他要说对不起，他要她的原谅。

他要解脱。

问与晨生日前的那个周末他们俩果然是没见到面，杨杨在视频里简直要哭天抢地，弄得问与晨还反过来一直安慰她。

挂了视频之后杨小姐却一秒变脸，戴上耳机继续写外派工作小结。

12月1号这天，杨杨拎着蛋糕走进了te上海战投部的办公区，给每个人都点了咖啡，还额外给范范姐订了一束花，非常郑重地送给了她。范范姐笑着收下之后给了她一个拥抱，两人又凑在一起说了好一会儿话。

刚刚上完《地球概论》的问与晨接到了周醒的电话，说薛教授叫他下午回老校区。于是问与晨在食堂吃完午饭之后就开车去了课题组，上楼推开门的时候看到一群人正围着他的办公桌叽叽喳喳的。

客服一二三四五一起看到了他，兴高采烈地同时出声：“师兄生日快乐！！”

问与晨笑着跟他们说谢谢，惊喜的同时又觉得诧异，这群小孩记得还挺清楚。等走近的时候才发现他的桌子上放着一个双层手绘蛋糕，他一眼就认出了主题，而第一层上画的q版人物，更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哈利波特。

一想就知道这是谁的杰作了。

问与晨看向周醒：“她联系你的吗？”

周醒笑嘻嘻地说是，然后就举起了手机，把问与晨和蛋糕一起框进了镜头，“杨杨姐交代的任务！”

问与晨拿起刀叉给所有人都分了一块蛋糕，还给薛教授留了一块最大的，最后他给自己切了一块，问与晨抿了一小口，是他最喜欢的口味。

“师兄，嫂子哪里定的神仙蛋糕啊好好吃！！”

“有女朋友就是不一样，咱们课题组从来没吃过生日蛋糕哈哈哈。”

“醒哥你有没有嫂子照片啊，我们真的可想见问师兄的女朋友了～好奇死了！”

周醒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当寿星的官方发言人，一一回答大家的问题。

“我也想见她。”问与晨看着这群兴奋的小朋友，嘴里还残留着海盐栗子的味道，轻轻地说。

他低下头又看了一眼微信，消息停留在今天凌晨12点的时候女朋友给他打来的视频。而白天的杨杨要开4个会，从早到晚，连手机都没时间看。

问。：【蛋糕和你一样漂亮，也和你一样好吃】

问。：【我想你了，宝贝】

问。：【太想你了】

另一头的杨杨端着手机弯了弯眼睛，然后继续疯狂和前台交涉，商量到底怎么样才能退房却不让问与晨收到短信，最后达成了一致，酒店到明天11点再进行结算。

杨杨开心地比了一个ok之后就赶紧上楼收拾行李去了，还叫来了快递，住了2个多月，东西还不少，而今晚她必须轻装上阵，因此打算多余的全都寄回去。

晚上8点，杨杨发来微信说终于忙完了，正在路上走着呢，要赶紧回去看男朋友。问与晨回复说他已经到家一会儿了，正准备给她解释说为什么今天下班比平时早，门铃就响了。

问与晨呆楞在了原地，拖着行李箱的杨杨就这样出现在了可视屏上。

杨杨对着镜头抛了个媚眼：“怎么可能错过男朋友的生日嘛～”

问与晨深吸了一口气，站在电梯前，看着缓缓攀升的数字，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而等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还没来得及看清今天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杨杨就蹦跶着出了电梯，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身上。

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像是触发了肌肉记忆，他稳稳地接住了杨杨，任由她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子，又在他耳边亲口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他全世界最可爱、最漂亮、最贴心的女朋友在他生日的这天赶了回来，扑到了他怀里，最后还“吧唧”一下亲了他一口。如果时间能暂停，问与晨觉得此时此刻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进门进门，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问与晨没把她放下，而是直接用一只胳膊托着她的屁股，腾出另一只手拉着箱子走进了公寓。

“儿子，家里是不是来人了呀？”陈秋刚从厨房出来，一边擦手一边走到了玄关。

杨杨哪里能想到问与晨的爸爸妈妈此时就在他家里，而自己正以一个如此羞耻的姿势在男朋友身上挂着！

向来伶牙俐齿的杨小姐卡壳了几秒，最后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啊！”

就在这时问培义也从厨房出来了，埋怨妻子：“你跑出来干什么，赶紧炒你那回锅肉去！”然后就也看到了一个一脸懵的女孩，和嘴角差点就要咧到耳朵后面的儿子，这俩人的姿势还很奇特。

“叔叔阿姨好……”杨杨刚说完一句，又意识到自己应该先双脚落地再打招呼，“问与晨你快放我下来！”

“叔叔阿姨好，我是杨杨～”无法无天了一辈子的杨小姐此时乖巧如喽啰，还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陈秋笑眯眯地看着杨杨，心里的母爱一时间砰砰往外冒，天知道她和问培义当年就想要个女儿，结果生了问与晨这个臭小子。

“可算是见到了，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

问培义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微微笑着说：“饭快好了，洗洗手快来一起吃。”

杨杨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一听能蹭饭，眼睛都亮了：“好！”

“阿姨，那个，”杨杨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她实在是没吃饱，“我想再盛一碗饭……”

陈秋高兴得不得了，赶紧指挥问与晨给人添饭，然后又问杨杨：“最喜欢吃哪个菜？”

“回锅肉和菠菜炝豆芽！”杨小姐的喜好一向十分明确，因此张口就来，“叔叔阿姨，我2个多月没吃家里做的菜了，太香了，所以一碗饭根本打不住哈哈哈。”

菠菜炝豆芽的掌勺人问培义闻言心情也是极好，给杨杨解释道：“这是问与晨回西安过的第一个生日，我跟你阿姨商量了一下，下班之后就开车过来了。”

“那我运气还挺好～本来就计划着等我调回了西安之后就去渭南见叔叔阿姨的。”

陈秋心想儿子谈个恋爱，竟然还要人家女孩大老远飞回来一趟给他惊喜，忍不住念叨了几句：“你工作这么忙，让他多迁就你，多飞几趟上海，大小伙子嘛，不用心疼他！”

问与晨终于出声，给杨杨又夹了一筷子肉：“明明说好不搞偷袭的。”

杨杨看了一眼问爸爸和问妈妈，质问寿星道：“都是偷袭，你怎么只说我啊？”

陈秋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问培义也说他们三个竟然不约而同都跑来给问与晨过生日，也是赶巧了，还挺有默契。

杨杨心满意足地吃完了这顿饭，一会儿跟陈秋聊聊家常，一会儿和问培义说说工作，而问与晨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在桌子底下拉住她的手，根本不舍得松开。

饭后问与晨看了一眼她的箱子，“怎么带了个大行李箱？”

“里面装着给你的礼物呢。”

问与晨丝毫不介意父母就在旁边，直接从后面抱住人，笑着问她：“现在要给我吗？”

杨杨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觉得买都买了，让叔叔阿姨知道也没什么的，于是把箱子拉到了客厅中央，打开之后把它平摊在了地上。

她拿出两个盒子递给了问与晨，是某品牌最新款的手机，刚刚发售了1个多月，“一起换个情侣款～”

金牛座果然走的是实用路线，问与晨心满意足地收下了礼物，然后就转身往书房走，准备找自己的手机去。

“别走啊你！”

“啊？”

“还没完呢。”

“还有礼物？”问与晨没想到女朋友还准备了双份的生日礼物。

杨杨蹲得累了，干脆一屁股坐在了箱子旁边，然后开始如数家珍。

她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你过几天不是有个很正式的学术会议要开嘛，这是给你买的领带。”

“这是搭配那个领带的袖扣。”

“这是我之前和范范姐逛街的时候无意间碰到的，我记得你说过很喜欢这个配色，没想到那天刚好有货诶，就给你买啦。我看别人的篮球鞋都花里胡哨的，你竟然喜欢黑白的，不过我也觉得很好看。”

“咱们不是要同……那个嘛，”杨杨吐了吐舌头，还是没好意思在长辈面前直说同居二字，“这是给你的全套护肤品。”

“然后我喜欢的那个牌子又出了新款，我实在太想看你穿了，所以就买了，嘿嘿。”

“哦哦还有这个围巾，咱俩一人一条！我看下个星期就能用上了。”

……

问与晨眼睁睁看着杨杨几乎把一整个箱子都掏空了，全都是给他的礼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这就是被女朋友宠着的感觉吗？问老师觉得自己幸福得快要晕过去了。

在旁边目瞪口呆看了个全程的陈秋和问培义内心大受震撼，默默交换了一波眼神。

这臭小子什么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