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原来是告别啊

如果除去陈峙肚子咕咕的叫声的话，这一幕其实还挺美好的。

听到声音的姜语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眼他的小腹，而后抬手捂着唇笑了阵儿。

陈峙不好意思地抹了抹后耳朵。

“这个点，要不来点夜宵？”姜语收回陈峙肚子上的视线后，再次仰头看向陈峙。

陈峙摇了摇头说：“不吃夜宵了，想吃你最喜欢吃的面。”

“我最喜欢吃的面？”姜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给你做饭，怎么突然想吃我最喜欢吃的面了？”

两人走到别墅门前，迈上台阶，推开门走进去。

陈峙一只手插在兜内，“就是想吃了。”

“那你可能吃不到了。”姜语说。

“为什么？”陈峙偏头问。

“因为做面的人已经去世了，所以你吃不到了。”姜语垂眸沉默了阵儿说。

陈峙没想到自己忽然间又踩雷了，他脚下的动作也慢了下来，然后停在了姜语的身后。

姜语回头看他，望着他的眉眼弯了一下说：“但是他的手艺没有失传。”

“你外公什么时候去世的？”陈峙走上前问姜语。

姜语眼角的弧度淡了些说：“高考那天。”

陈峙缓缓垂下了眼睫。

姜语是学校的住宿生，高考的时候也住在学校，能活动的区域只有宿舍和食堂。

白天的时候她要去其他学校的考场去考试，因为路途比较远，所以有专车接送。

陈峙本来打算让姜语去他们家蹭一晚上的，但是姜语说她不好意思，而且在学校住惯了，突然换地方也挺不自在的，晚上会失眠，第二天会影响考试，所以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再加上，一个女孩子总是往男朋友家里跑，还住在那里，算怎么回事。

许尽欢也邀请过姜语，不过姜语也拒绝了。

学校的住宿生挺多的，宿舍里的人都在，他们也可以挨着复习，感觉挺不错的。

更何况姜语也有手机，手机虽说一直放在学校的宿舍里，白天的时候联系不到她，但是晚上还是可以的。

临近高考那天，姜语在朋友圈发了一条高考倒计时归零的图片。

蒋蓉第一个给她点的赞，点过赞以后在她的评论区回复了很官方的两个字：【加油！】

姜语回复道：【加油呀！】

回复那条消息的时候蒋蓉一直守在蒋树的陵前。

她知道那个时候姜语会上线发东西，所以特意等着，等着给她点赞回复。

然后官方的去与姜语的聊天框内嘱咐一通，嘱托完后立马放下了手机。

看到那些官方言论的姜语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只是回了“嗯嗯”两个字，便继续在宿舍里复习了。

复习完后在睡觉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躺在床上的姜语给手机充上电，而后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天晚上的姜语却梦到了她的外公蒋树。

蒋树和姜语说，要好好考试，等回来后，他给她擀面条吃。

姜语连着“嗯”了几声，然后说：“我最喜欢吃外公的面条了。”

蒋树朝着她笑了笑，然后身影便慢慢淡了下去。

姜语属于多梦体质，夜晚的时候会做各种各样的梦，好的、坏的都有。

偶尔也会梦到自己的家人，不过大多数时候是梦到蒋蓉要赶她走。

可是那天她却梦到了她的外公蒋树，她挺少梦到他的。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姜语起床的时候，竟然在眼角摸到了一滴泪水。

摸到那滴泪水后的姜语长长地打了声哈欠，而后湿了眼眶。

高考一共考了两天，结束后蒋蓉和姜华开着车来学校接她。

先搬的学校宿舍的行李。

陈峙本来打算上前帮姜语的，可是却被姜语一个眼神警告退了回去。

帮姜语搬书的姜叙不屑地看了眼陈峙，然后轻“哼”了一声。

陈峙顺势瞪了回去。

站在一旁的姜语看着两人的这副莫慌，挺提心吊胆的，生怕他们下一秒就打起来了。

还好并没有发生。

搬完所有的东西后，姜语就离开学校了。

离开之前，姜语给陈峙发了一条微信说：【我暑假会打暑假工，我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陈峙回了声：【好，等你。】

【今天也有语】：［期待］

【治愈】：［期待］

回复完陈峙的消息后姜语才收起手机。

搬东西的时候蒋蓉和姜华之间的气压一直挺低的，姜语就以为他们两人吵架了，而后一直没敢说话。

坐在姜语身侧的姜叙面色也逐渐凝重了起来。

姜语不适应地扭动了扭动身子，而后压低声音问坐在身侧的姜叙，“他们吵架了吗？”

姜叙摇摇头说：“没有。”

姜语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搭在膝盖上的手，小幅度的晃悠了两下，手指的指向是坐在驾驶座的蒋蓉姜华：“看着像啊？”

“真不是。”姜叙低声回应。

正当姜语在心中猜想时，副驾驶的蒋蓉忽然深呼吸了一下，惊地姜语一激灵。

姜语想着既然没吵架，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吧。

毕竟早上的时候，她还收到了蒋蓉的加油祝福。

姜语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坐在驾驶座的蒋蓉。

蒋蓉“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今年的高考题很简单，我感觉我可以考上耀明大学。”姜语说：“今年高考的数学卷子挺有意思的，它出了一个，断臂的维纳斯的身高……”

姜语和蒋蓉讲高考卷子，试图缓解缓解车内尴尬的氛围。

蒋蓉也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坐在驾驶座的姜华也跟着接两句的时候，姜语这才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没吵架，她就放心了。

其实她还是有点儿自私的，她不像在那些她认为的很重要的日子里，看到或者听到蒋蓉和姜华吵架。

姜语望着两人笑了一声，而后忽然想到了高考前一天晚上做的梦。

她上前扒着副驾驶的车座，跟坐在副驾驶的蒋蓉说：“妈，我高考前一天晚上梦到外公了。”

听到这话的蒋蓉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分。

因为姜语坐在她身后的缘故，所以并没有看到她脸上的神情。

蒋蓉“嗯？”了一声，压抑着心中的情绪问：“梦到什么了？”

姜语说：“我梦到外公说，等我高考完，他就给我煮面条吃。”

蒋蓉强忍着泪水问：“是吗？”

一旁的姜叙听到姜语那些话，脸上的神情也慢慢地变得凝重了起来。

他们是下午去学校接的姜语，接完姜语已经是下午五点了。

而蒋勇是下午一点多下的墓。

除了姜语之外，他们所有人都到场了。

姜语“嗯”了一声，然后问蒋蓉：“你说，我要是跟外公说，说我想吃他做的面条了，他会不会给我做啊？”

再次听到这些的蒋蓉情绪有些绷不住了，说话时地嗓音里也带上了淡淡地哭腔：“小语。”

她哑着嗓子叫了姜语一声。

听到这哭腔的姜语神情也慢慢地凝脂了几分，一种莫名的思绪也慢慢地涌上了心头。

“怎么……怎么了吗？”明明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姜语还是想要问一问。

蒋蓉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小语，你可能……以后再也吃不到外公的亲手擀的面条了。”

“你外公他……”蒋蓉忍着泪水与哭腔，忍了许久才慢慢吐出后面的两个字：“走了……”

蒋树在她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走了。

姜语愣了片刻，不敢相信一个月前看着还生龙活虎的外公，就那么突然的就去了。

姜语和姜叙小学是在村子里上的，他们的小学离蒋树的家特别的近，但就是路不太好走，坑坑洼洼的。

蒋蓉和姜华中午没空管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去蒋树的家里吃饭，蒋树也会在学校门口等着他们二人。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柴珍负责接他们，蒋树负责在家里擀面条。

因为他们姐弟三个都喜欢吃蒋树擀的面条。

姜语平日里的饭量都比较小，但只有在蒋树那里，她可以吃上三碗。

蒋树说她是小馋猫，姜语只说：“外公做的好吃，所以想多吃一些。”

“那一锅都是你的。”蒋树指了指剩下的面条说：“今天都吃完。”

姜语盯着锅里的那些眨了眨眼睛，然后揉了揉有些撑的肚子，楚楚可怜地望着面前的蒋树：“可是外公，我吃不下了。”

蒋树说：“那就歇一歇再吃。”

姜语想了想，“那等我歇一歇，歇一歇后出去跑两圈，消消食。”

“不用那么拼。”蒋树刚刚那么说话是逗姜语的，但是姜语好想当真了，所以他连忙解释：“想吃外公还给你做。”

姜语眨了眨眼睛，然后说：“我还想喝点汤。”

“好，我给你盛。”蒋树伸手去接姜语的碗。

姜语侧身躲过说：“我自己来就可以，外公你也赶紧吃吧。”

刚刚蒋树一直看着他们吃饭，都没怎么动碗里的面条。

蒋树“嗯”了一声，然后低头去吃面。

那些画面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一样，想到那些场景的姜语，眼角慢慢地流下了一滴泪。

在姜语的印象里，外公外婆家的时光，是她童年里最浓烈的一抹温暖时光。

每年的十月一那会儿村子里都会收玉米，姜语和姜叙都非常期待收玉米的时候。

因为等他们帮蒋树收玉米的时候，他们可以连续三天都去吃蒋树做的面条。

等他们稍微大一些时候，蒋树跟他们开玩笑也开的勤快了些。

收玉米的时候，他们一家人都会去吃蒋树做的面条，那是他们除去过年之外，聚的最齐的一次。

蒋树看着他们吃得香，心里也跟着乐。

“外公，我还想吃。”姜语只有在蒋树这里的时候才会提出加餐。

蒋树“嗯？”了一声，然后幽幽地看了眼他仅剩的半袋面，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外公都让你吃穷了。”

姜语已经习惯了蒋树和她开玩笑的语气，她挺淡地“哦”了一声，然后说：“等我长大，我每次来看您我都抬一袋面来，吃您做的面条。”

“我可是收加工费的。”蒋树说。

“没事。”姜语说：“外公应得的，而且，我将来赚了钱，一定第一个孝敬外公。”

蒋树应声道：“好，一定要记住，外公等你孝敬外公。”

“好。”姜语笑了笑说。

柴珍看着他们一老一少的谈话，觉得有趣，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可是这样的场景再也回不去了。

之前陈峙骑自行车载着姜语去市区的时候，曾问姜语，“我的后座是不是很有安全感？”

姜语想了想说：“还行吧，也不是特别有安全感。”

陈峙闻声立马刹了车闸，回头看她：“你还坐过比我还有安全感的后座吗？”

“坐过啊。”姜语想都没想地回。

陈峙立马拉下脸来。

“小时候我妈骑自行车去接我的时候，那个后座就挺有安全感的。”姜语说。

陈峙闻声稍稍缓了些神色。

毕竟是姜语的妈妈，他没法比。

“那我算第二吧？”陈峙倔强地问。

“还真算不上。”姜语说，“最多排第六。”

陈峙懵了，“怎么那么靠后？”

姜语一本正经地回：“因为你的前面是我外公、我妈、我爸、我姐、我弟……”

陈峙：“……”

算了，他比不起，他认。

“我最喜欢我外公的车座。”姜语说，“就是那种老式自行车，车把和车座之间有一条杠的那种。”

“小时候我外公骑车载着我，我就坐在那条杠上，我感觉特别的有安全感。”

“……”

姜语滔滔不绝地和陈峙说着。

陈峙不懂那种感觉，只能靠想象。

自行车中间有一条斜杠，好像和山地车差不多。

可是山地车骑车的时候要弯着腰，那条斜杠上根本放不了人。

听到那些话的陈峙认真地想了想，暗自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搞一辆老式自行车，让姜语坐在前面，感受感受什么叫“安全感”。

然而陈峙的梦想没有视线，姜语也再也没坐上那辆有独属于外公的安全感。

姜语和蒋蓉一起回到那个蒋树徒手盖起来的院子的时候，天边已经挂上了明亮的星星。

柴珍见姜语来了，去冰箱内将蒋树临走前两天擀好的面条拉了出来，红着眼眶说：“来煮给你吃。”

原本柴珍还不明白蒋树为什么擀那么多的面条。

听了姜语的那些话后她才明白为什么。

原来蒋树在和他们做告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