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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朵沈园篇

暮色蔼蔼,最后一抹斜阳也悄然沉下。

说来也巧,待卿云回来正好碰上了晚归的二人。

三人还未进门便闻到了从房内传出的阵阵香喷的悠悠饭菜。

茶栾右脚点地,飞一般的跃进了屋子里。睁着圆溜溜的杏眼看着琳琅满目满满一桌子的饭菜,抚了抚发间的两根翠簪,对着八珍玉食垂涎欲滴。

当茶栾再次看向鹍孑的时候,他正端着最后一道玉翠汤走了出来。她那泛着满眼的星光,就似看那烤兔腿一模一样,夸张的咽下一口馋出的口水。

鹍孑看她那副模样笑着打开琉璃盖,一股醇厚浓郁的肉桂飘香四溢,每一丝的香气都好像在挑逗着茶栾一般。

晚了几步的卿云将两坛陈酿放在桌旁道:“好菜配美酒。”

蔻阳不客气的掀开酒塞,肉香酒美满屋温馨。

她端起酒坛晃了晃,浓郁的酒香铺面而来,她透过不大的坛口看着里面的波光粼粼,忍不住将眼前的几盏琉璃空杯斟满,只见黄橙橙的琼液乖巧的流入杯中泛着润泽。

她率先端起酒杯冲着鹍孑高举道:“多时未见,甚是想念。”笑着爽快的一饮而尽。

它不似别的酒辛辣刺喉,这个果香味十足甘甜爽口,一口下肚,好似沉寂多年的味蕾被唤醒了一般,入口醉幽尾净余长,

鹍孑拿起酒杯嬉笑道:“好敷衍的酒词,竟不知你还是个馋酒之人。”

才一盅,蔻阳的脸颊就有些透着红:“酒量浅,不过总要喝口果酒开开胃,才不负这满桌佳肴。”

几人欢愉的落座,四人似是心有灵犀,不用安排便找到了自己最适合的座位。

桌上的银著似刀光剑影,频频闪动,坐在主位的鹍孑看着正对面的卿云气的不打一处来。

暗道:“就知道吃吃吃,怎么这么不会照顾女孩子,既不挡酒也不布菜。明明都滚过草地了还在这块装深沉。你都不看看蔻阳,神色暗淡的都一连喝好几杯闷酒,俊俏漂亮的小脸委屈的都快哭出来了。”鹍孑心中打这小算盘我得想想办法,当你兄弟实在太难了,真是操碎了心啊。

殊不知果酒香甜,蔻阳只是忍不住便多饮了几杯,却不小心呛到了一口。忙吃口醋鱼压一压,哪能想到这酱料下的分量十足,不耐酸的她反而被酸的似被别人打了鼻梁一样酸疼,埋着头眼中含泪。

鹍孑脑中活络,冲卿云伸着空杯,笑呵呵的道:“斟满。”

未多问的卿云取过自己手旁的酒壶无奈的为他斟满,他早以习惯了鹍孑的不按常理出牌,明明自己手边有酒壶也一定要用他的。只愿他不出些幺蛾子才好。

斟酒完酒后,鹍孑却迟迟未收回手,卿云叹了口气,果真不会如此顺利,便道:“还有事?”

鹍孑那眼转含光:“自然,蔻阳的杯也空了,顺便一起满上吧。”夜里的光线还不明亮,配上他格外轻柔的音调,吓的卿云打了个冷战。

缓过些醋劲的蔻阳在旁边看他俩这眼神的交流,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很有趣。

鹍孑瞥见蔻阳一颦一笑,似盛开的一朵赤色芙花娇艳明媚,对自己更是崇拜的五体投地。暗暗得意,卿云你就等着谢我吧!笑着起身去碰他还在桌子上的酒杯,春风满面一饮而尽。

他拿起银著回味着,甘甜的果狸子酒就要配上椒盐炭烤兔腿才对味。

“嗯?”空中的手顿了下来,难道我忘记端上来了吗?他扫了一遍桌上的佳肴,雪花鹿焯、原笼玉簪、绣球醉虾、浇汁绿玛瑙、黄金玉丸汤,空盘

这时鹍孑才知道椒盐炭烤兔腿都到了哪里去。

他殊不知茶栾还有如此习惯,这可是将兔腿骨藏得很是隐蔽,一个个骨头啃得光滑无比白白净净,一个挨一个码的整整齐齐,映衬在白色的桌布上,不仔细看真是都注意不到。

没吃到兔腿的鹍孑不气反而十分的雀跃,嘴角的笑容更是灿烂。这些本来就是为茶栾做的,她若喜欢那是再好不过。

他又看了一圈暗中记下,浇汁绿玛瑙吃的比较少,盘里还有咬了半口便舍弃的另外半口绿玛瑙,这类溜炒菜系大概不喜,下回需要少做才是。

“我们过几日便走了,你好好在幽都。”卿云没头没脑的跟鹍孑说了一嘴,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抬头看向卿云问道:“过几日就走?这次你才刚回来?又去哪?”

“去魔都,我今日已经跟幽帝说了。”

鹍孑撇着嘴:“就这事还用你讲,你想去哪幽帝肯定不会拦你的。”

烛光窜动光影婆娑,此事既不是幽帝命他去办,那聪慧如他,瞥了一眼蔻阳,对卿云传声入耳道:“是因为她?”

卿云点着头,顺便缕下挂在桌上的衣袖,烛光一闪,他袖口处的暗银丝线正好反光到鹍孑的眼中。

若说正好倒也不恰当,准确说来,应是鹍孑对于一切可能潜在的八卦事情都格外敏感。

若是因为蔻阳的话,去往何处便不大重要了。不过他平日就是青色,哪件又都差不多。鹍孑无事也不会仔细去看。

但这次的却格外不同,大大的挑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细看下发现,竟然是上等纱鲛绡,这衣服不止处理细致还有暗银丝线,袖口的云纹线条明快精致典雅,的确很适合卿云。

嗯?云纹?口里又默念了两遍。瞅了眼旁边的蔻阳,好深的情谊啊,难道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若往此处深想,思绪如一泻千里一发不可收拾。

他憋着一脸坏笑,这回可被我逮到了,鹍孑走到他旁边贱兮兮的拎起他的袖口道:“这衣服哪弄得,好精致啊!”

卿云原本那件青衣也穿了好一阵子,今日正好得件新衣便直接换上了。他低头顺手又整理了下衣襟。

蔻阳转身也看去。

鹍孑心中激动雀跃,的瞧着她眼神中含蕴的暧昧,暗想果然。

整理完衣襟的卿云稳稳的道:“幽后缝制的。”

打脸,实在猝不及防,本来准备脱口的话生生的被卡在了喉咙上。

“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鹍孑喝了杯酒压压惊,太出乎他意料了,往日被赏赐的皆是华服这次怎是常服?

卿云自来幽冥界,也不知为何就十分得幽帝幽后的喜爱,二位膝下无子简直是当亲儿子养,不过幽后身体欠安也只听说在很早很早以前为幽帝绣过几件而已。此时竟然又有精力亲自缝制衣服了,那身体?抬头看着卿云。

卿云点点头答道:“身体好多了。”

“那便好。”

幽帝幽后对待子民仁厚节俭从不苛待下属,因此很得大家爱戴。更何况她是夏唯和柔唯的独女,大家一直都祈愿幽后能早日康复。

蔻阳不知内情,只知身体康复便是好事。撇了眼茶栾就打趣鹍孑:“我们走了,你都不想我们吗?”

“这么快你们就要走吗?”鹍孑有些不舍。

蔻阳调侃道:“我们从魔界玩完,还会回来的。”

鹍孑跟着嘟念着,魔界、魔族?似是从脑后忆起一件旧事:“蔻阳,你着急去吗?”

蔻阳道:“也不是十分急切。若你这有事需要我们,晚上几个月都无碍的。”

“哈哈哈,讲义气,几个月到不用,且先等我两日,我应该也能和你们一同去魔都。”

蔻阳想着他精心打理的镜阁,还有要干翻大事业的样子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跟我们一起?你不要差事了?”

鹍孑摆着手,一脸嫌弃的道:“我怎么能办这样的事情,我明天翻翻那些册子。前任好像留了个待办本,几年前,好像魔尊湘奕要借面灵镜。之前不是总丢灵镜嘛!哪有闲心去办别的事,索性魔尊好像也不着急,我们就一直没送去,他倒是也没催。我明日翻翻是什么灵镜,若灵镜还在镜阁没被借走,我便可以带着它同你们一块去了!”

一旁的茶栾听着这话特别耳熟,放下汤勺托起下巴,便特别诚实诚恳的道:“我猜你们不是因为太忙,应该是忘了。就像蜜阁的木兰姐姐一样,我跟她说我的蜜糖呢,她就说我现在太忙了要浇花要养蜂,有空就给我蜜糖。但其实都是木兰姐姐给忘记了罢了,因为每每我提醒之后,第二天我就能得到几块蜜糖。”

此言一出,引得众人一乐。

鹍孑看着茶栾的目光如此的真诚,心虚的只好又夹了几块醉虾来堵住她的嘴巴了。

茶栾平日最是懒的拨这些虾壳,盘中一只都未碰,她刚要放在一边。怎料银著一碰,亮晶的虾壳就从中间齐齐的碎成了两半,鲜嫩的果肉露了出来引诱着她。

所谓鹍孑为了博美人一笑煞费苦心,若提前拨了虾壳,没了虾壳的保护,在锅中翻炒后肉质难免会干涩木柴,他为了保证肉质鲜嫩,便在虾壳上下了术法,在该破时才破碎。

食用简单口感嫩滑。

此方法果然深得茶栾喜爱,她好奇的一只一只夹到碗中,又一颗颗喂到嘴里,不一会满满的一盘醉虾就被茶栾一扫而空,但鹍孑万万没想到的是

他忘了西海冰虾可是他中午亲手扔进了酒劲十足的百花酒坛子里。取出来的时候一个个都晕晕乎乎的。

果然,这时候的茶栾也跟那些醉虾一样,脸颊熏红模样憨憨的。晕晕乎乎的直接趴在一堆兔子腿骨上睡着了。虽然她今天没怎么喝果子狸酒但结果却是完全相同。

旁边的蔻阳看后笑的更欢了,她平时也不太饮酒,只是觉得香气扑鼻不仅甜滋滋的颜色还好看,这才多饮了几口,她哪里知道果狸子酒后劲最是足。

蔻阳现在的脑袋处于极度兴奋地状态,一开始也没什么事,这会儿子有些上头了。

她捧着酒壶笑的勾人魂魄摄人心神,那一双桃花眼明眸善睐,两颊泛红娇艳若桃,语笑嫣然妩媚多姿。

要不是太相熟,鹍孑存了不少的抵抗力。

若是旁人只是在一边看着就已经醉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他看着着桌上的几个空盘,心里比自己吃了还满足,这样的感觉让他感觉很是新奇。看着别人吃自己做的食物大快朵颐,觉得无比的幸福。正想着下回做什么的时候,就感觉旁边的一个人一点一点消失了。怎么一会功夫就少个人?“蔻阳呢?”

刚要掀起桌帘,查看是不是倒在了桌下,便见卿云费劲的把蔻阳扶正。

其实卿云原本是不想扶的,因为蔻阳刚才一直在看着他笑,妩媚迷离他差一点就又陷进去了,便强拧着头看向别处。

然后就感觉到一个什么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大腿。这一看,不得了。

是因为自己刚才没有看她吗?蔻阳这么快就报复自己了吗?

那蔻阳已经将她的脑都栽歪到了他的腿上。两只纤细柔软的手还在不老实的乱摸乱抓乱抱,他立刻掐紧她不安分的双手,松了口气暗道:“太可怕了。”

他将她捞起来,只是没想到东倒西歪的蔻阳竟还能准确的攀上他的肩膀。

蔻阳不止醉的沉,分量也不轻,卿云看着她小脸挺清瘦,没想到还有些分量,就是不知道这些肉都长去哪了。

不过这点分量,对于卿云来说算不上什么。

他将手从蔻阳的手腕挪到了她依旧不安分的手指头上,将她搭在了自己肩膀上,连哄带骗的才让她站起来。对着鹍孑道:“她此刻醉的厉害,我先扶她回房了。”

鹍孑见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面上闪过一丝怪异的笑容。今夜如此良辰美景长夜漫漫。啧啧啧,我还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念!

这脸部表情变化瞬息万变,最后想的都不敢正面直视二人便扭头道:“你走吧走吧,一会我把茶栾也送回房。”内心又钦佩感叹了下,自己是多么的正人君子坐怀不乱。

鹍孑挥舞着衣袖,所过之处桌面已干净整洁。

卿云也的确没时间理会他,甚至都错过了那丰富多彩瞬息万变的表情。

原因无他,只是蔻阳站起来之后更是醉的一塌糊涂,一只手搭住了一个什么凉凉的很是舒服惬意,另一只手便也想搭上凉快凉快。卿云为了不被勒死也费了好些功夫。

他头上的发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拽了下来,鞋上也平白无故多了些许的小脚印。

夜空星罗棋布,似一把碎银,又似点点珍珠,洒落在墨玉瓷盘上。

走廊上的两人,迈着不序的步子前仰后合。

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星星在空中眨着眼睛。

清风下,蔻阳醉醺醺叫嚷道:“好热啊!”

惹得卿云无奈的不知所措。

突然觉得,短短几步的走廊,何时变得如翻山越岭般的艰难险阻。

提起了速度的卿云,反倒惹了蔻阳不快,她用着自己不太好使的手指胡乱扯这自己的衣襟,不小心还露出了锁骨处的一块红色胎记,幸好卿云眼疾手快攥住了她的手制止住了。

心头的一丝可惜悄然涌上心尖,当这个思绪不知不觉钻入脑中的时候,卿云自己都懵了,一掌拍在了自己额头上,留下了一道红印子:“今日一定是酒喝的太多了,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那种位置怎么可以随便让男子看!”

他一把抄起蔻阳抱在怀中,目不斜视的加快脚步,他越过房门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梨花木床上,可躺在床上的蔻阳依然将两只手不安分的缠在卿云脖颈上,任他怎么挣脱都没挣脱开。随着她的反抗还能深深的感觉到脑后有几缕乌丝十分得蔻阳喜爱。

刚才为了让蔻阳乖顺的躺在床上,他便一只腿跪在了床边,而身下的人正娇艳欲滴,一双布满星辰的漂亮眼睛正陶醉的看着自己,像是在看什么饕鬄美味一样。

他看见她眼中倒映的自己,突然回想起第一次与她相见。

也是一抹的红衣,立在人群中出挑的让人难以忽视,只是还未看清面容便中了魅引术。

而那短暂的一刹那,在那片洁白的幻象里,无它,唯一人身影。

虽未看清容颜,但他知道那就是她。我最渴望的却是她?但那日的确是第一次见她。

他想不通,现在却不想想通了。

他温柔的看着她:“我或许用尽了毕生的好运,才让我遇见了你。”

心之所向,宁愿永远沉浸其中。

这一晃神的功夫,天地颠倒,耳边传来的是自己的背部与床板撞击的闷声。当他再次清醒时原本在身下的她,却欺身压在了自己身上,淡淡花香的女儿气息环绕在旁充斥鼻腔。

因为蔻阳是整个人趴在了他的身上,他都能在胸口处隔着衣服感觉到她传来的温热及那片柔软。

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的脸现在到底有多红,也从不知道自己的心脏竟然能跳的这么快,一声接一声咚咚作响,像那大海一浪更比一浪向自己猛烈袭来。

周身的温度骤然升高,似置身在燃烧的丹炉内,口干舌燥难以自拔。

而身上的人正在用那一双迷离魅惑的眼睛看着自己。蔻阳晃了晃有些微晕的脑袋,缓缓的阖上了双眼,头也随之越来越低,以及那越来越近的丹若红唇。

卿云从不知道她的定身术法运用的这么好,他浑身的肌肉紧绷却也无法将身上的人推开。胸口的心脏飞快跳动着,好似快要从嘴里蹦了出来。

他却只能像只鸵莲鸟一样闭着眼睛躲避,可心中却满是期待。

这短短的几瞬,像过了千千万万年一样漫长。

酒香的气息带着温热越靠越近,从蔻阳头顶垂下的发丝滑落,瘙痒着面庞,拨弄着心弦。

突然,卿云的脖颈处一沉?

片刻后,绵长有序的呼吸声传进了他的耳畔。

身下的人随着呼吸声渐渐放松缓缓睁开了双眼,最后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心道:“方才,太危险了。”

或许只有卿云自己知道,他差一点就要控制不住了…

直到过了大半晌,卿云才感觉自己找回了被自己丢失掉的四肢。

他轻轻的抱起躺在自己身上的蔻阳安稳的放在了床上。感觉离开了舒适肉垫的蔻阳,颦着细眉长长的睫毛微动每一寸都在抱怨着不满。

卿云偏过不敢再看,铺上被子跌撞的离开了屋子。房间里重归了原有的宁静,而留在她手中的几缕被剪断的青丝似是诉说着,卿云刚才的狼狈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消失。

早就把茶栾送回房的鹍孑,自从躺在了床上便时不时的听见客房传来的声音:“我是不是应该给自己下一个隔音咒?喝过酒果然力道都控制不住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想听与不想听,一念成佛一年成魔,抉择太难。

果然,纠结存在于每个人的心中。

上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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