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朵星散篇

正午时分是一天里最炎热的时候，蔻阳手里握着精银源矿看着晒红了的卿云，浅笑着将精银源矿塞到了卿云的手心里，“我不热，留着无用，你收着吧。”

握着精银源矿的卿云，顿时整个人都彷若泡在了泉水里一样凉快。但是他猜想，这块矿石的作用应该不止于此吧？便诚心问道：“矿石我不甚了解，所以这个精银源矿？”

蔻阳在胸前抱起双臂轻佻眉捎有些得意道：“终于发现一样是你不清楚的了，精银源矿很少见但作用其实与精银矿相差无异，可以粘合银器，越纯净便可以粘合越高强的仙器。不过我现在觉得，把它当个不会融化的冰块或许更为合适。”

她科普完之后，看着手中的红透的玄武晶，“你说我用它来做个什么配饰呢？”

卿云一怔，要是弄个仙器他倒是能想到很多，不过配饰嘛？他搜索所有的记忆，才发觉他平日竟然也没关注过，可委实难倒了他，“玉佩吧！”

“玉佩？才不要，这么好看当然是要雕成耳坠发簪了或者是炼成一朵蔻楹花项坠也不错。”

她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了一副朦胧景象。拨开云雾逐渐清晰了起来。

树荫下的两相人影依偎而立，头顶晴天白云，脚踏绿茵青草，一枚赤红清透的花坠跃然在蔻阳的眼前，她看着坠子上精致的花瓣花蕊笑颜如花。他轻柔的抚上她的额头整理被清风吹散的碎发，随后走到她的身后亲自为她带上了那朵项坠。

蔻阳掩嘴窃笑，脸颊红润娇俏的看着卿云展开手将玄武晶递到他面前，“要不你帮我弄吧。”

卿云对她出乎意料的举动摸不到头脑，这是何意？难道她知道赠送吊坠在幽冥族人里还流传的另外一层含义？

小女儿的心思他如何能摸得透，面上的犹豫之间便又惹得蔻阳不痛快。“不弄就不弄，用那个眼神瞅我作甚。”她把玄武晶嫌弃的扔给他：“爱弄不弄。”

她噘着嘴转身疾行，将卿云甩的远远，此时她一点都不想闻到他一丝丝的味道：

卿云既然看出便在远处跟着，却深觉最近蔻阳的性情变化着实太快了些。时而眉眼含笑艳阳高照，时而咬牙切齿狂风暴雨。

而刚刚原本被戏耍的自己才对，怎的又也能招惹的她生气？

他又回想起那日，她也只是说了一句，“我要去魔都，你可愿同去？”他连想都没想的就傻傻跟来了，但却不想这么快就到了魔宫脚下。

卿云偶然从鹍孑那得知，茶栾曾与蔻阳一同去魔族游玩。

他实在按捺不住，便在出发前特意在茶栾的必经之路上摆了一桌子的零嘴，宛如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架势。

诚不欺，茶栾的确是只专注美食的馋鸟，看着一堆零嘴，腿上如灌了铅水沉的挪不动了步子。

又被卿云的言语间一引诱，一切就是这么的水到渠成，茶栾自然而然的开了话匣子讲述了起来，“其实当时我们去也是要去找能撬开锦溪镯的物件，因为仙女听说魔族冶炼仙器这方面很出色，她便想碰碰运气。”

“我听鹍孑讲，那得是千年前的事了吧？过了这么久，事情也没有进展，我怎么也没看出你们又着急的模样？”

“呵呵，你真有趣。蔻阳对此一向是。首先，吃喝玩乐。其二，游山玩水。其三，才能轮到它。所谓是，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本就没影响她什么，着什么急。”

吃了口零嘴高兴的继续道：“而且的确是要找东西的，但我们连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而且锦溪镯开与不开全凭老头的心情。所以也算是四处游玩而已，碰到线索就算有缘份，碰不到也不能辜负这一路的美景美食，你说是不是。而那魔族天气炎热，的确与它处的风格不同，我们从未遇过，便玩的更加欢快了些。我记得那日，那日我俩与平日一样在茶馆听曲儿看戏。啧啧，小曲别具一格，配备的茶点也是格外好吃”卿云听着茶栾被美食带的有些偏了，又低语提醒。

茶栾反应过来又笑吟吟的道：“魔界炎热，仙女便换了身清凉的湖蓝鲛绡纱，身姿曼妙如花似玉。这你也是知道的，仙女自幼本就生的貌美，大多时候又喜欢张扬不懂得收敛。”

便饶有意味的看向卿云，“哪想到我们在茶馆待得好好的，突然走进来一只发情的花孔雀。”

“花孔雀？”

“对，就是花孔雀，可别看他模样长得玉树临风，却身穿一套五颜六色的百缕羽衣。”

茶栾在他面前摆楞着手指，“他跨步门槛时还捻起了兰花指提着衣服，男人家家的还学着女子在食指上带了枚黑曜戒，别提多骚气了。只是谁能想到，就这么个莫名其妙的男子，内里更是黑烂透了，进茶馆后便要掳走仙女，口中还嚷着要去孝敬他师父，去当什么第三百几个小妾。原本我俩一开始也没将那个酒囊饭袋看在眼里，但他不知从哪里冒出了好多仙侍，打趴下一批，又上来一批。他们实在太多了，若想脱困简直步步是坎坷。”

卿云紧张的看着茶栾。

茶栾看他紧皱的眉头，吮着指尖安慰道：“我们还有仲老的传音符未使用，到是不至于太惨，所以也是尽力一直抵抗，但时间久了灵力枯竭也有些支撑不住了。”

卿云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虽然他没看过话本子，但鹍孑平日可没少说时下流行的话本桥段。难道会是老到掉牙的英雄救美戏码？便急切问“这时魔尊湘奕出现了？”

茶栾鼓着掌看着他一副十分上道的模样，高兴道：“对啊，”

她回想起那日魔尊湘奕身着一袭黑红铠甲血红的戈氅随风飘荡，只是一个掌风便将交手的两方打散，好似天降神兵一般落在她们身前护着她们。那时虽然只窥得背影，但在阳光的照耀下依旧光芒四射。一头乌黑的发丝被一根云簪缠绕在头顶干净利落，由身散着威压一步一步向他们走去。

茶栾还拿着兔腿激动的比划着当时湘奕的英勇身姿继续道：“我们与他们功法相克所以打起来吃亏不少。可是他来之后，刷刷刷，才几下的功夫就把刚才为虎作伥的讨厌鬼都打趴下了。那些人一撇见那身铠甲就吓得像耗子一样，滋溜溜的躲在墙角不敢还手了，连那个花孔雀都攒着手，怂包的埋着脸。”

她耸耸肩道：“其实我手中的传音符一直没敢离手，因为我当时心里还是很害怕的，以为出了狼窝又进虎穴，如果他对仙女也图谋不轨，那我们彻底变成了餐盘上的羊腿，根本没有实力能够反抗。”

不过从茶栾开心的表情来看自然没有出现她说的那样，“后来我们才知湘奕原来是魔尊，他将我俩接入宫中，开辟了个院子供我们休息。还给了很多伤药，一开始我还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给的药每一颗我都捻磨细细闻后才敢用。现在想想也真是好笑了，他那一身的本事，想做什么何故拐弯抹角。”

“那之后呢？”

“魔界也挺好玩的，我们也借此机会在魔宫玩了大半载。然后不知仙女从哪听闻到了凝蔓洛花针，而且听说它可以开镯，而且它在暗市曾经出现过，而且那时候暗市也快要开了。我们自然就去幽冥碰碰运气，再后来就碰到你们了。”

已经吃光一袋酥油兔蹄的茶栾又拿起了一袋焗黄蜜饯，取出一块入口香甜软糯，歪头笑着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他神色暗淡像是失了魂魄的卿云低语，“没什么了。今日多谢。”

眼前的魔宫在他眼中已然不是个简单的宫殿而已了。因为那里面有她想见的人。卿云看着从自己身旁走过的蔻阳由阴转晴高兴的样子心中不是滋味，他瞧着她的背影尽思量，“原来你们相识的这么早。”

她原想将卿云彻底甩掉后自己在魔宫里玩，但转念一想他撑着的那副皮囊。改了主意，自是要将他拴在自己身侧她才能放心。

蔻阳一边在魔宫口摩挲着木牌等待着被甩在后面的卿云，一边自言自语道：“有一阵子没见到湘奕了也不知这令牌侍卫还记不记得。”

在阳光的照射下根根木纹都清晰可见的泛着金光，若细看木牌，雕刻工艺精湛木工光滑，正面中间一个湘字熠熠生辉，环绕在四周的火纹似在熊熊燃烧。

这乃是湘奕当日在蔻阳面前亲自雕刻而成，用的是上等的万年云木，翻过背面右下角的一朵小小蔻楹花则艳丽夺目。

湘奕交予她时未说：蔻阳自是不知这世间仅有此一块。她看着他熟练的雕刻还天真以为，堂堂魔尊竟然如此亲力亲为，连小小的通行木牌都要亲手所做。

所以，蔻阳诚然是杞人忧天了，就算侍卫轮换无数，可出自魔尊亲手所制的令牌何人不识又有何人敢阻。待卿云慢腾腾的走来，蔻阳试探的将木牌递给禁卫，悄悄的还做了双重准备，若是他们不识得便要用魅术了。

却没想到，那人只看了一眼，便恭敬的向她拜了一礼将木牌递还到她手中。处事麻利的即刻寻来了管事，管事又立刻派人告知魔尊，亲自引领二人走进魔宫。

跟在后面的卿云不由的警惕不少。

她走了一路，当看着眼前有些熟悉的建筑，蔻阳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被带到的住所，还是上次的院子。

蔻阳刚迈到院子里，便又来了一名侍卫，他大方得体的道：“在下已经通报了魔尊，舟车劳顿魔尊让您先在院中歇息，他处理完事务便过来。”

蔻阳点头应着，那两名侍卫便懂事的退出了院子。

注意力都被院子吸引的蔻阳看了一圈，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果然还是上次居住的地方，她走向前用手指轻擦院中央的石桌触手滑润纤尘不染，连她也出乎意料的有些哑然。

调出回忆的她逐一对比这才惊觉，这里甚至连摆设都没有变过。

已经走到秋千旁的蔻阳，若一定让她道出变化，那大概只有两处罢了。一处便是这院中的蔻楹树好像长高了不少，上一次临走时，她记得还只是到她胸口而已。现下虽然还无法开花但嫩绿的枝叶蔓蔓日茂，花开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还记得有一次她与湘奕在这院内，她坐在秋千上看着他在石桌上专注的雕刻小木件。

而她清晰的记得那日的日头真是有些太过浓烈炎热了，她抬头看着整个庭院与它处无二，都灰突突空落落的不止没有一处的遮阳而且连一点都没有生机。她一双修长的玉手抵在额头上，挡住刺眼的光芒。

她站起身子在院子的各个角落打量着，湘奕听闻动静放下手中的木凿笑着抬头看看她又要做什么趣事。

蔻楹转了一圈最后又重新停足在秋千的一旁，转而从乾坤袋里取出了两颗刚过腰际的蔻楹树苗。“湘奕，你觉得这里种蔻楹树能活吗？”

湘奕走到她身旁，从她手中接过一颗树苗，两处深坑对称整齐的出现在秋千旁，温柔的道：“是你种的一定能活。”

其实蔻阳也知道这里的气候本不适合它生长，她在的时候便时时浇水为它们解暑降温。原以为她走了之后无人打理，过不上多久大概就会枯死了。

她走进已经可以遮住她的树冠下，抬手摸着绿油油的叶片，摘下一片嫩叶在鼻尖轻嗅。却没想到竟然还生长的这般好。

站在门外的卿云看着门内蔻阳高兴的站在树荫下，心中五味杂陈。

他仰头看向石砖瓦片的屋檐下，那一方刺目的四方如树干的棕铜色匾额，书法篆刻了三个端正大字蔻楹居。笔锋苍劲有力却未用常见的墨黑、真金、绿沉这些落俗的颜料，反而调制了一种近似蔻楹花瓣柔和的鹅黄色颜料填充上。如此的明显的用心，卿云皱着眉不想再多看一眼。

至于这匾额，蔻阳今日初见也有些惊讶。原本这里是个很随意的名字竹雪阁，茶栾有时不在这处，就是去旁边的兰花阁歇息。

她刚才一直在回忆自己什么时候与湘奕提过蔻楹居三个字，但可是任她怎么想也忆不起来了索性也就放弃了。

卿云看着她荡在秋千上时而笑颜如花眉开眼笑的样子，更是在他心中狠狠的捅上了一刀。

凝神、静气，他故作镇定的坐在石凳上想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通通清理掉。只不过这种东西当然不是由他能说的算的。

越想摒弃，反而刻的越深。这间院子的一砖一瓦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深深的刻印在了卿云的脑海中。

这里的一桌一瓦其实并不是多么的金碧辉煌装饰华丽。但他能从这里看出湘奕对她有多用心。一景一物均是按照蔻阳的喜好而设，喜欢的秋千，不若繁琐简单的装饰。魔族原本就不适植物生长的，而这两颗嵌了蔻阳名字的蔻楹花树，枝干结实叶片艳丽，自不必多说：平日定是耗费了湘奕不少的心血。

随着身后一串急促息索的脚步声的由远及近。他知是那个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