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这出乎她意料的发展，令姜凝吹着茶盏的双唇一顿，她的心不由得怦怦怦剧烈跳动起来。她有些紧张，因为她知道，林副将这样插一脚，韩毅钦必然要做出反应。

她大致能从她哥哥的反应中，判断出她哥哥对她有没有点意思。

她想知道她哥哥是什么反应。

她抬眸看韩毅钦。

韩毅钦见她的视线望过来，心中一跳，心惊于她竟然在等他的答案。

又或者自己解读错了？

她不过是因为林副将胡说八道，下意识地看他，要他主持公道？

思及此，韩毅钦严厉地瞪了一眼林副将，训斥道：“胡说八道，越来越口没遮拦。”

挨训的林副将一副说错话闭嘴的模样。

姜凝双唇微微一抿，将脸埋进了茶盏中。

就不该有期待。

关系越来越近，她竟开始飘飘然地期待起来。

哪有那么容易？

他对她果然还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可这样赤裸裸地揭露出来，她还是很难过。

想起自己那世是如何被铁面拒绝的，她差点被茶盏的热气熏湿了眼眶。

姜凝忽然不想开会了，想躲回自己营房痛痛快快哭一回。

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矫情，若她这样做了，以后再让他怎么以平常心来与她共事？

若是不能共事了，没有价值了，她连最后的容身之处都会失去的。

姜凝吹了两口茶，压住内心翻滚的酸涩情绪，平静地说：“我如今什么身份？我岂是如此痴心妄想之人？”

这话中的落寞与自贬，令韩毅钦心中一痛。

他一时间竟心慌意乱，千军万马前都泰然自若的韩大将军，此刻只觉得自己的心因这姑娘一句话而七上八下。

如今这么混乱，他哪有静心规划过他们的未来？

他连自己是生是死都无法保证，哪规划过其他？

可她如此贬低自己，他听了心中难受。但他尚未做任何规划，也无法做出什么承诺及安慰。

他只好又瞪了一眼林副将。

这个林立威，看来还想再领一遍军棍！

林副将接受到韩毅钦的眼神，立刻讨饶道：“大将军，姜姑娘，你们知道我没文化，我就是想说先生功绩高。”

“我看你是屁股好了，又想挨板子了。”韩毅钦冷言道。

林副将一看形势不妙，立即决定战略撤退，告退道：“大将军，你们接着商量大事哈，末将继续回去养伤。伤养养好，等着打一场大仗哈。”

林副将跑了。

姜凝也笑着辞行了，作揖道：“大将军一大早把我拖起来，我也有些困了，先回去休息了。”

韩毅钦打量她，见她面上没表现出任何异样，便点头道：“嗯。去吧。好好休息。”

心想，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这姑娘，是只要自由的。

会如此说，或许反倒是给他这个大将军留一分颜面。

如此自贬便不会让他与林副将觉得连他都拒绝，只喊着要自由。

这般想着，倒是觉得比她自卑要站得住脚。

那么骄傲的一个姑娘，又怎会自卑？

姜凝回了自己的营房，一静下来，方才在主营房没敢释放的情绪就再也忍不住了。

与哥哥重逢，朝夕相处都有段时日了。

她听闻过很多闪电恋情。

男男女女相爱，一朝看对眼就在一起了。

哪需要她这么复杂？

她这样没日没夜的在他眼前晃荡也不少时日了。

可他对她仍是丝毫没感觉。

也是，在他眼里，她的身份地位哪儿配得上他，他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别的想法。

或许压根就没考虑过。

对她所表现出来的重视，不过是因为她有些本事，他把她当个人才敬着而已。

压根没往男女方向考虑。

夜深了，姜凝特别脆弱，自己扑到床上，埋进枕头，不停落泪。

第二日清晨，韩毅钦找她来练习骑马。

姜凝因昨夜睡得晚了，晕晕乎乎地起来开了门。

韩毅钦见了人，都震惊了，雕像般惊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他才找到语言，问道：“眼睛怎么了？”

姜凝这才彻底清醒，想来昨夜哭到昏睡过去，现在自己的眼睛大概肿得不能看了。

被这般直白的问，姜凝恼羞成怒，她倏地转身进去洗漱。

罪魁祸首。

不想理他。

这样怎么见人？

韩毅钦跟了进去。

前面的姑娘不理她，径自往净室走去。

快到净室了，韩毅钦停住，他总不能跟进净室去。

这姑娘面对他的疑问，完全不愿意搭理他，昨晚那被一揭而过的不愉快，此刻便全部暴露出来。

他想起她说，她什么身份？她哪有那么痴心妄想？

他以为她不过是随便应付林副将，给他留些颜面。

可如今这般，竟当真是自卑到自我贬低？

是否觉得委屈极了，却又要强的不想在外人面前落泪，所以，她自己一个人偷偷躲起来哭了？

这是哭了多久，眼睛能哭成这样？

韩毅钦的心不可控制地抽疼起来，僵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姜凝洗完漱出来了，凉凉的井水拭干净了脸，眼睛的红肿虽然无法消退，但精神却是恢复了些，她努力驱散那些负面情绪。

是她的心态不对。

她是来报恩的，不是来索取的。

不喜欢就不喜欢吧。

她对他强颜欢笑说：“我没事，就是压力很大，失眠。失眠就会胡思乱想，想到很多事。”

可是，韩毅钦再也不会被她的笑容给欺骗了。

都难过得哭成这样了，还告诉他她没事？

他想起秦槐仗着自己是国公府的公子追着她想要欺辱她；想起吴寒仗着自己是正三品将军向他讨要她做妾室；又想起林立威仗着他这个大将军的势逼她做小妾。

一次一次又一次。

想起她说她如今什么身份，岂会如此痴心妄想？

所有人都拿身份欺负她，哪怕她做出了斐然功绩，可他们仗着身份仍在肆意欺负她。

看着这准备转身出门去，继续替韩家军研究利器的姑娘，韩毅钦一股冲动，猛然抓住她的手腕。

姜凝震惊地回眸。

韩毅钦松开她的手腕，锋利的剑眉微蹙，薄唇轻抿，道：“让你受委屈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想视而不见。

他也做不到，她哭成这样，他还视而不见。

姜凝垂下羽睫，摇头道：“没有委屈。我如今能有一处容身之地，多亏大将军。”

他不信，不会被她骗了。

“没有委屈哭成这样？”他也垂眸，去探究她刻意避开的眼神。

他声音温柔又带着诱哄的意味。

温和关心的语调勾起了她的委屈，她眼眶氲起湿润，可她劝诫自己，他已经对她很好了，是她自己的问题，想要的太多。

他再这样刨根问底下去，她就败露了。

她是求而不得，所以哭了彻夜。

这还让他往后如何坦然与她共事？她想装作什么都没有，可红唇一启，语音软糯，破碎哽咽，满是委屈，藏都藏不了。

“大将军，给我留点颜面吧。我不想提了。”

姑娘美目含泪，却强忍着的模样，韩毅钦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心，无法不动容。他逐步地认识到自己正一步一步的对自己妥协，他的克制力正在一点一点的沦丧。

这姑娘，是喜欢他啊

他在林副将面前断然与她撇清关系，所以，她难过得哭了彻夜？

思及此，一股强烈的冲动在他体内叫嚣，欲图冲破束缚，牢牢的将她圈进怀里，好生安抚。

可他知道，那样或许她得了一时慰藉，却终身陷入风雨之中，再也无法抽身。

他原想着，等事成之后，禀告太后她的功绩，求太后下道懿旨，封她为郡主。

保她一生富贵无恙。

而他自身，权力与责任都太大，无暇他顾，也恐连累他人。

理智与情感在他脑海中疯狂挣扎，他双眸注视着她，目光闪烁挣扎，最终好似是想要确认什么，柔声问道：“你爱慕我？”

声音中夹杂着一丝颤栗。

姜凝脸刷地一红，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般直白地问出口，丝毫不给她躲藏的机会。

她泪光闪烁地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半响，却被他认真直白又炙热的眼神灼得双颊发烫。

没这么羞耻过！

不喜欢她，从没想过与她在一起，也从未想过娶她，这会儿在这刨根问底又是作何？

为了自我膨胀？

全宸国的姑娘都拜倒在他的战靴下，无一例外，他才满意？！

她就不要姑娘家的脸皮的么？

她垂着泪眼，已经是梨花带泪。

在这样炙热的目光的注视下，姜凝觉得自己的脸大概都丢光了，为了维护最后的颜面，便将他推出去，“爱慕又如何？宸国那么多姑娘爱慕大将军，组织起来可以组成一支韩家娘子军，差我一个？大将军又何必来我这儿羞辱我？！”

韩毅钦第一次被人推出门，身居高位，鲜少有人敢这般对他。

可他不觉得僭越，反倒是心酸难耐。

压抑且不忍。

帘子落下，分割了两个世界，可他在帘外望着帘内矗立良久。

心一寸寸收紧，那种疼痛窒息感令他难以呼吸。

羞辱？

他又岂会刻意去羞辱她？

宸国多少姑娘爱慕他与他无关，他才不会一一去询问，只有帘内的那姑娘，他想确认她是不是爱慕他。

可是，他昨日里在林副将面前断然与她撇清关系，今日又问她是否是爱慕他。

这也难怪人家姑娘认为他是来她那儿找存在感，甚至羞辱她。

思及此，他身侧的拳倏地拽紧。

他大步往前，猛然掀起了帘子。

屋里的人儿惊愕地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