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阿迟，我讨厌甘妮。我讨厌她是你的初恋女友，浇灭了我所有的期待。

阿迟，我讨厌甘妮。我讨厌她总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得到你全部的注意。

阿迟，我讨厌甘妮，我讨厌她总是在我万分欣喜时给我当头一棒，让我不能十全十美。

阿迟，我讨厌甘妮……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她，可是，我所有的讨厌，都源自于你。

南迟忘记自己是怎么走出一品兰亭的，他只记得妻子的神情淡漠，满脸都是对自己的冷漠。

让那些他以为只要“解释清楚就好”的理由，不堪一击。

梁子恒找到南迟的时候，他已经喝得烂醉如泥。

看着昔日叱诧风云的南总裁这会没有形象的坐在地上自斟自酌，身为兄弟心里也不好受。

梁子恒用力夺走已经见底的酒瓶，半蹲在地上义愤填膺道：“你看看你现在像个什么鬼样子？”

南迟闭上通红的眼睛，声音充满了沮丧：“是呀，我现在是什么鬼样子啊，老婆不要我了，兄弟也背叛我了，我是混成什么鬼样子了！”

说着说着，手中的空酒杯随着怒气掷到了墙上，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发出清脆的响声，震耳欲聋。

梁子恒越看越冒火，松了松领带，三五两下把酒瓶里剩下的酒灌了个精光，然后也撒气似的把玻璃瓶砸向了地面，和南迟一样，靠着沙发坐在了地上。

“我不知道你在摆烂什么！阿玉之前对她那个师兄还爱得死去活来呢，如今呢，连儿子都给我生了！姜静波只是闹离婚罢了，你连这点小打小闹都要一蹶不振的话，以后还怎么和她走一辈子？”

“儿子……”南迟抬起垂丧的头，“是啊，我们结婚都7年了，我怎么没想过要用孩子绑住她呢？”

“对啊！你怎么回事啊？”梁子恒越说越有理：“你们要是有个孩子，姜公主就算不考虑你也要考虑孩子啊！怎么可能轻易说离婚。”

“孩子……对啊……为什么我们没有孩子呢？”喝醉了的南迟头疼炸裂，一遍一遍的质问自己。

相敬如宾的7年夫妻生活，姜静波和南迟怎么会没有自己的孩子呢？

姜静波的人生计划中，是30岁之后才会拥有自己的孩子，因为她要为她的舞蹈事业奋斗。可是世事无常，所以，她把生孩子这项计划提前到了28岁。

过了两年婚姻生活的姜静波，已经熟练掌握了“南夫人”这项技能，加之双方父母的催促，白天鹅也觉得自己做好了当妈妈的准备。

小幼崽似乎也和妈妈约定好了时间，在姜公主准备跟自己的丈夫商量这件事时，已经偷偷的降临，想给她一个惊喜。

姜公主从小都是在保姆的照料下长大的，身体一向很好。南迟要去外地出差大半个月，临走前狠狠的折腾了她一番，平时作息规律的南夫人累得腰酸背痛，昏睡了一整天。然后顺理成章的感冒了。

中药灌了好几天，姜静波发现自己身体还是不得劲，去医院做了全身检查，就发现自己肚子里有了一个小小的胚胎。

可惜发现得太迟，感冒药已经吃了，追悔莫及的小公主悄悄躲在厕所里哭了一场，急慌慌的给南迟打电话，却始终无人接听。

需要一个人做决定的妈妈纠结了半天，还是拒绝了这个有可能的小生命。

吃了流产药物，姜静波独自一人躺在床上，感受着，感受自己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孩子。

小腹坠坠的疼痛，是那颗小蚕蛹化茧成蝶的蜕变。姜公主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拨打丈夫的电话，想要和他一起跟这个小生命告别。

那是她和他的第一个孩子，妈妈不要他，爸爸不接电话，小朋友该是多么的绝望啊，所以他说：那我不要你们做爸爸妈妈啦！

他变成小天使，离开了这个世界，只有妈妈的眼泪作伴。

终于，南迟的电话回拨了过来。

哭得迷迷糊糊的姜公主哑着声音质问：“你怎么才接电话啊？”

因为处理甘妮的事情，南迟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这会听着妻子咿咿呀呀的撒气，周边的冷意瞬间被融化，诱哄着：“想我了吗？你乖乖的，我明天就回来了。”

南迟清澈的声线带着磁性，通过传声筒抚慰着那颗已经远去的小生命，姜静波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的往下落：“嗯……想你了，很想很想你。”

我和宝宝都很想你。

南总裁听出了姜公主的哭腔，以为是她感冒还没好在撒娇，皱着眉头故意把声线变严肃：“蛮蛮，是不是头还晕着呢？”

“唔……”姜静波呜咽一声，显而易见的承认。

“又没有乖乖吃药？！”南迟知道自家妻子喝药比登天还难。用眼神示意王浩给刘管家打电话了解详情。

“阿迟，你现在回来，你现在回来好不好？”小公主哭哭啼啼。似威胁又像请求：“你要是现在不回来，我真的会生气的！”

南迟额头轻痛，他确实是打算今下午就回去的，可是甘妮这个求救电话阻止了他的登机脚步，事情涉嫌宽广，为了小鸽子的名声，他不得不亲自留下来处理。

带着歉意哄道：“你乖乖睡一觉，我让阿玉过来陪你，我保证，明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了。”

姜静波知道自己是在迁怒，可是，如果，如果每一次我们的孩子需要你的时候，你都不在，那我们的孩子该多可怜啊！

一个人决定小天使离开的妈妈，也一个人决定，算了吧，算了吧，爸爸妈妈其实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所以，当后来，南迟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妻子，我们是不是该有一个孩子了，姜静波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他以为是她没做好准备。

其实，大家都没有做好准备。

“我们为什么没有孩子呢？子恒，那是因为，静波不想要我们的孩子啊……”南迟想到家里的侄子侄女，想到谢初玉家的小梁稚，想到他一次又一次亮了眼睛，又在姜静波沉默的拒绝中灰暗。

“南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静波是多么想要属于和你的孩子啊。”下班过来接丈夫的谢初玉，怒气冲冲的接了话。

南迟颓然的摇摇头：“阿玉，你不知道，我提过很多……”

“是你不知道，阿迟，你们有过孩子的，曾经。”谢初玉垂着眼，看着一身酒气的南迟，嫌恶的开了口。

如同深冬浸入刺骨的冰水，南迟一愣，瞬间酒醒，带着寒意：“什么时候？”

“28岁，你去c市出差的时候。”谢初玉全然忘记对闺蜜的承诺，只想狠狠刺痛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

28岁，你去c市出差的时候。

南迟闭上眼睛，开始回想，那个时候的他，在干什么？

甘妮被人报复，失去了女孩的贞洁，生存意志低下的给自己打了自杀前的最后一个电话，焦急救人，然后……错过了妻子告诉孩子的事情。

忙着处理后续事宜，然后……错过了妻子药物流产的陪伴。

“阿迟，你现在回来，你现在回来好不好？”

妻子无助的求救，被自己当成了感冒撒娇。

“阿迟，我真的真的很讨厌甘妮。”

南迟第一次开始正视，他以为幸福美满的婚姻生活，究竟给他的小公主带来了什么。

走路颠颠倒倒的南迟，面色苍白的走近谢初玉，声音带着张不开的沙哑：“为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阿玉。”

还没有等到回答，眼前的人逐渐变得模糊，终究没有支撑住醉意，南迟直愣愣的倒在地上，满地的玻璃渣子，刺满了结实的手臂，鲜血、疼痛、尖叫……都叫不醒，装睡的人。

半个月后，姜静波在律师事务所见到了丈夫，不，即将是前夫。

那一跤，摔走了南总裁所有的自信。

在医院躺了一周，亲人，朋友，商业伙伴，下属……每天来看望的人络绎不绝，却始终没有等到唯一念想的人。

夜深人静的时候，南迟开始深思，姜静波说她“厌倦了”。其实她厌倦的不是南夫人这个身份，而是南迟这个人。

想明白了这一点的南迟，好像也找到了自己不得不放手的理由。

白天鹅一如往常光鲜亮丽，在南迟炽热的注视下只是微微的颔了颔首，然后专心听律师讲解离婚协议的重要条款。

“好的，姜小姐，如果您没有什么疑虑了的话，就可以在右下角签字了。”

姜静波摇了摇头，大笔一挥，毫无留念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文件递给了对方。

南迟看着一脸波澜无惊的妻子，红着眼眶不肯动笔，垂死挣扎，抓住那双白嫩的双手乞求道：“蛮蛮，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

恍若隔世，舞蹈室里十六岁的少年轻声细语的鼓励怎么都练不好“大跳”的女孩再试一次。

那个时候多好啊，梦想和喜欢的男孩，都在自己身边。

但是，现在，她已经三十三岁了。

姜静波温柔的拂开他的手：“可是阿迟，我这辈子都跳不起来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