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新的一年钟声敲响，仿佛是信号，洋洋洒洒的雪花如鹅毛般一层一层铺在地面上，给世界换上了新装。

喝得眼睛发红的南老大，始终加入不了众人的狂欢，形影单只的退出包间，漫无目的的走到后院，抬头仰视半山腰上那间灯光暖黄的小木屋。

谢初霁为温故准备的浪漫惊喜，木质台阶的扶手，点满了小巧精致的月亮灯，照亮了一对情侣的脚印，让人好生羡慕。

而这，本来是属于姜公主的。

冰凉的雪花打在燥热的脸上，南迟的意识越发的清晰，他和姜静波之间的裂痕，从19岁开始，就被自己亲手划下了一道口子。后来，他忙着叛逆忙着成长忙着理想，给这条口子盖上了一层又一层的华丽锦布，试图掩盖底层的破败。

终于，那条口子承载不了这样的重量，分崩离析。

闭上眼睛，清冷的月光洒在漆黑的后院，让人，不禁想起许多过期故事。

那些，他不敢触碰的真相。

曾经的南迟和姜静波，是真正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而这份友谊变质为恋人未满的暧昧时，他们曾经有且仅有一次关于爱情观的深刻谈话。

那时，林初音围绕在高岭之花谢初霁身边鞍前马后，按下一个又一个可能冒出头的竞争者，而男主角本着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看淡一切。

高二那年盛夏，按捺不住悸动的林女神做好完全准备，当着众人面在篮球场上拦下谢魔王，大胆直接的邀请他成为自己的初恋。

精心策划的表白，周边所有的同学都忙着摇旗呐喊，就连一向冷静自持的阎宗楠也迈着大步冲到最佳吃瓜席，摇着手臂高声吆喝：“答应她，答应她……”

只有那只虚一而静的白天鹅带着不赞同后退一步，皱着眉头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剥离感。

不出所料，结局的最后林初音挟天子以令诸侯，迫使谢初霁点了头，女主角满脸红晕的投入了男主角的怀抱，剧情到达了最高潮，篮球场前所未有的热烈如同波涛汹涌的海浪，一波一波，侵袭着在场每一位少年人的心潮。

南老大满脸笑容，也想分享此刻自己内心的澎湃，回头，就看见姜公主双手环抱从容不迫的站在大门口，明显被左脑支配，与大家在两个世界。

当然，高调告白的后果就是两位主角被满脸怒容的教导主任叫去了办公室谈话，好朋友们偷听的偷听，拉关系的拉关系，剩下来的姜静波和南迟留在篮球场收拾满地狼藉。

姜静波坐在看台上歇气，南迟拿着柠檬味的汽水小跑过来，拧开瓶盖递了过去，白天鹅喝了几口终于舒坦了，然后眼前就出现了理所应当的纸巾，接过来擦擦嘴角。

南迟才终于可以仔仔细细观察小青梅的微表情了：“蛮蛮……”

姜公主闻声侧耳，轻轻哼唧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你……是不是不赞同初音的主动啊？”南老大字斟句酌，纠结的开了口。

姜静波微微笑，盯着那瓶放在看台边还没有被开启的冰可乐，答非所问：“你不渴吗？”

听到她这样说，南迟拿起可乐三下五口扯完一整瓶，接着拿起姜公主刚刚用过的纸巾毫不在意的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然后侧过身子垂着头，一副“我已经准备好了”的乖乖小狼狗样。

姜静波见状轻叹一口气，看着空荡得幽静的篮球场，想起刚才的热烈，下下定义：“阿迟，阿霁根本就不喜欢初音。”

果不其然，白天鹅一开口就切中要害。

其实，他们每个人都知道，谢初霁不喜欢林初音，可是林女神对谢魔王的感情，有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绝，姜静波喜欢她坦率的利用自身的优势，去筹谋，去努力，去获得……这是白天鹅身上所缺乏的。

所以身为好朋友的她，即使知道这段感情一开始就不对等，她还是持鼓励的态度去做助攻。

这不，南墙撞一撞，就破了吗？

可是，看着好朋友喜欢得这么辛苦，那朵高岭之花依旧面色平常，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她心底为她可惜。她的爱情，值得更好的人，而那个人，不是谢初霁。

“这……反正阿霁也没有喜欢其他的女孩啊，万一他俩日久生情了呢？你们几个女生不是最近很喜欢看先婚后爱的小说吗？”南老大不见得她为了别人的感情眉头紧皱，出口随便敷衍安慰。

明显对方想要糊弄过去，姜静波不干，抬起脚轻踢了他一下，要他端正自己的态度，然后灵魂质问：“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够久吗？”

南迟：“……”好吧，担心的也有一定道理。

差点被说服的南老大生被这一脚踢出了乐极生悲的宿命感，盯着喝完了的可乐空瓶子，小声的反驳：“阿霁还不是妥协点头了？再说，大家都是好朋友，这么多人看着，他总不能不顾及初音的面子吧！”

看吧看吧，南迟看似沉浸在中，其实也在用左脑思考问题。并且，他其实也戳破了林初音的黑暗心思。

听出言外之意的姜静波跟着侧过身子来，把手肘杵在膝盖上，撑着迷惑的脑袋感叹：“爱情是两个人的双向奔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他们一个痴狂，一个无所谓，如果后来阿霁真的对其他人动了凡心，那么初音的痛就会成为永久的疤痕。”

“诶，如果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小公主睁着那双盈盈的杏眼要求对方换位思考。

南迟被问得一愣，皱着眉头严肃思量了好一会，郑重其事道：“我大概不会强求吧。做好我能做的一切，帮她获得她想要的幸福。”

“那么，你呢？”回答完自己的心里话后，南老大望着眼前唾手可得的小青梅，小心翼翼的反问。

“我喜欢的人怎么可能不喜欢我呢？”小姑娘可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对方的眼神过于炙热，她也歪头思考了一片刻，说道：“如果他不喜欢我的话，那就算了呗，说明他眼光真差！”

嗯……有点胡搅蛮缠的答案，南迟也不介意，扯扯姜公主的长发眼睛带着说不清的笑意：“嗯，你说得都对，你喜欢的人当然也会喜欢你的。”

“阿迟，如果你喜欢上一个女孩，这会又有另一个你更喜欢的女孩出现，你准备怎么办啊？”花季少女思维跳跃，想象力丰富，问题一个接一个！

“怎么可能啊，我可是始终如一的好男人啊！我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喜欢她一辈子。”说完南老大意味深长的盯了对方一眼。

可惜姜静波沉浸在海王文路一月一女友的世界中，没有看到某人的媚眼，听到对方的答案，还是觉得自己在某人心里的地位不稳固，全身泄了气般缩在一坨。

“谁也不能保证现在喜欢的人就是自己最喜欢的人啊，这岂不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

小姑娘语气里充满了对爱情的失望，南迟挨近一点，用肩膀碰了碰她的肩膀，吊儿郎当的说道：“所以，表白须谨慎，我们得找到最喜欢的那个人，然后一举拿下！”

男孩的玩笑话并没有安慰到垂头丧气的女孩，反而又挨了一脚：“哼！说到底还不是你们男人花心！见一个喜欢一个。”

被踢疼了的南迟夸张的按着伤口反驳：“我靠，那谢初玉呢？和我们男人有什么两样？”

姜静波睥睨着对方，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认真道：“我要是喜欢上一个人的话，就会一直喜欢下去，绝不会变心！”

南迟笑嘻嘻的点了点小公主的额头，安抚对方蹭蹭蹭的怒气：“是是是，您说的都对。”

可是我的小傻瓜，喜欢是一件多么容易改变的事情啊，但是，爱不一样，如同我对你。

“阿迟，我们是不是最好的朋友？”姜静波脑补过多，突然严肃的反问。

南老大正襟危坐，重重的点了点头。

“所以，如果你找到了你最喜欢的那个人，会第一个告诉我吧？”姜静波紧盯着对面，尽量忽略自己的心跳声，却还是偷偷红了脸。

“当然，我保证！”男孩煞有介事的敬了一个军礼，回答的掷地有声，那尾音透露出来的温柔，明明在说：我已经找到了啊！

时光流逝，他们都深深的听进去了对方的观点。

所以在那场盛大的成人礼上，南迟以为自己不是小公主喜欢的人。心高气傲的王子立马挑选了一位灰姑娘，掩饰自己的怅惘。

而被灰姑娘夺取了光芒的公主，真的甘愿退位，为王子铺好红地毯。

即使后来他们变成了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却对彼此都有了不能说的秘密，南迟甚至没有亲口告诉她：没有别人，一直都是你，我爱的女孩，一直都是你。

躺在厚重的雪地上，南迟的眼眶有些发涩，心里的那个洞啊，越来越空旷。

如果，如果能够重来一次，在那个17岁的盛夏，在那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篮球场，我一定会放下我所有的骄傲，笃定的告诉你：我已经找到最喜欢的人了。

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开始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第一个，

第二个，

……

第五十九个，电话终于被接通。

“蛮蛮，下雪了。”

大洋彼岸，姜静波看着艳阳高照，没有说话。

因为，我的世界，没有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