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露连夜赶来，跟着救护车和靳慎行一起去了漫城医院。
医生的办公室泛着白炽的光芒。
午夜的漫城，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星光点点。
程露看着眼前气息冷冽的男人，然后低头凝视着手里的x光片。
当他赶到现场的时候，路面上那连雨水也无法洗去的刹车痕迹，他不敢相信靳慎行居然一点皮外伤都没有。
当然，他并不知道那台被改装过价值连城的跑车救了他一命。
“靳慎行，”程露托了一下鼻梁的眼镜，试探性地问着，“34乘以12是多少？”
“408。”男人不假思索地回答。
“234乘以115？”
“26910。”
程露盯着眼前发型微乱但镇定如常的男人，不禁干咳了一下。
“不好意思，我怕你撞坏脑子。”
速算和奥数是靳慎行从小到大的强项，他在数学这个领域本来就是佼佼者，奖牌拿到手软。
作为朋友，他舒了一口气，当时他看到那辆反过来的跑车时，他真怕他的兄弟受到了重伤。
“你说过我不会想起以前的事的。”靳慎行轻皱眉头。
那一晚，关于他家人被枪杀的回忆，他一直没法想起，甚至很多年前，程露和一众医学界权威都说过。
至亲的离去属于无法修补的痛，大脑会因为剧烈的痛楚选择自我屏蔽。
他也一直相信他爷爷的说话，他的爸爸和妈妈是因为入室抢劫被残忍地杀害。
但是刚刚昏迷时那真实的记忆，却崭新地充斥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就连三年前的那场车祸，我也没法记起。”
“为什么我现在就记起了？”
程露盯着眼前咄咄逼人的男人，那股犹如地狱般归来的恐怖感顿时蔓延在二人的身旁。
靳慎行的眼神就像魔鬼般一样，自从他记得父亲在他耳边说出的那个名字。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报仇。
“靳总...你最近，有遭遇过什么变故吗？”程露迎上男人泛着猩红的眼眶，干巴巴地问道。
靳慎行顿时想起了女孩那伤人的说话。
他闭上眼，试图驱散那句“真好骗”仍然在带给他锥心的痛。
“我和谨言...吵了...”
“嗯...她咬了我一口。”
程露听罢，留意到靳慎行嘴角上那凝固的伤痕。
“你找到她了？”他最近一直在忙医院的事情，也不清楚二人的动向。
“嗯。”靳慎行闷哼了一声。
“cf98，就是她从chameleon带过来的。”
程露不可置信的眼神从镜片里透射出来。
他沉思了一番，随后推敲道，“她不愿意用来救爷爷？”
看着靳慎行眼里的阴鸷，他就猜到了结果，“怎么可能？那可是你的亲爷爷！”
“她说她是商业间谍，她为chameleon做事。”
“......”程露无言以对。
他扔下手里的x光片。
“当时靳家不是已经调查过她的底细了么？！福利院领养的dna报告也写明她和她爸是父女关系！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程露好像想到了什么。
靳慎行看着程露那略带恐慌的眼神。
“除非...”男人的声音沙哑着，透露着被欺骗后的愤怒。“报告是假的。”
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那谨言她到底是谁？！
想到这里，靳慎行的头又剧痛着。
他皱起眉头，忍着剧痛。
“我要再验一次。”
“未得他人同意采集dna样本是犯法的靳先生。”程露叹了一口气。
“我不介意。”靳慎行掐着眉心，疼痛让他放缓了思考。
他一定要撕开这张压得他喘不过来的网。
他一定要弄明白，谨言到底是谁。
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和顾家和靳家，甚至现在，连那个人都脱不了关系！
为什么爸爸的遗言只有叫他保护顾家，和找到顾弯弯？！
他搞不懂...
仿佛堕下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深渊。
他竭力地想捉住一丝渺茫的线索。
“好吧，你看看你有什么谨言的生活用品，例如梳过头发的梳子，或者牙刷。我试试。”
程露靠在办公椅低身说着，“但是这个报告，不能作为法律的依据。”
“那你，记起了什么？”
程露的问题将靳慎行拉回了思绪。
想到自己爸爸临死前那满身的鲜血，他的神情顿时痛苦万分。
“爷爷说，我家人是入室抢窃被枪杀的。”
“但是，我想起来的是故意杀人。”
程露一脸惊恐，“什么？！”他不可置信地压低自己的声音。
“有人要杀你爸妈？！”
“嗯。”
男人痛苦地回忆着，“我躲在了床底，没有被找到。”
“我爸临死前告诉了我是谁要杀他。”
“还有，他叫我去保护顾家。”
程露摇摇头，满脸的疑惑，“你别说是那个20多年前漫城的大毒枭。”
“那个曾经统领过漫城的顾伟恩。”
靳慎行托着头，“除了他，我没想到还有谁。”
所有的事情就像纠缠不清的麻布，让他的脑袋持续疼痛着。
“他还叫我去找顾弯弯。”
“可是据我说知，她应该死了。”
“慎行，”程露认真地低身问道，“到底是谁要杀你一家？”
“他不单止要杀我全家。”
靳慎行此时抬起眼帘。
眼里的阴戾弥漫到四肢百骸。
“他一直没停止过要杀我。”
男人的思绪被拉到了从前——
“还记得我读大学的时候吗？”
程露一边回想着，一边点点头。
“我记得，你踢个球能90度断脚。”
“你在宿舍，也无端有人入室抢劫，还带着枪。”
“你去飙车，刹车失灵。”
“总的来说，你的大学生涯多灾多难，喝口水也分分钟能要了你小命。”
靳慎行深深叹了一口气。
“所以我出国之前，我爷爷派人训练我。”
“当时我还埋怨，为什么读个书也要学枪法，学格斗。”
“现在我觉得，爷爷他是知道点什么的。”
“只是他一直在保护我。”
程露凝视着眼前少年时已身经百战的男人，“那杀你的那个人是谁？”
靳慎行的目光淡了下来。
看着眼前这个无数次替自己包扎伤口的朋友，他选择闭口不谈。
“我不能告诉你。”
“好吧。”程露觉得靳慎行不告诉他也是在保护他，他也打消了追问。
“那你现在要怎么样？”
只见靳慎行站了起来。
他迈出长腿，往落地的玻璃走去。
他深棕色的眸子凝视着午夜里寂静的城市。
以往时兴的哥德式建筑大楼和近时具备科技感的大厦交错地耸立在这片土地上。
雨后的寒气伴着薄雾，使远处盘踞在市中心的漫城大楼约隐约现。
“他要毁了我。”
“我便毁了他。”
男人的脑里闪过父亲那临死前痛苦的表情。
“我本就来自深渊，何惧之有。”
他俊美的五官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阴沉的侧影。
深棕色的眼眸里，是猩红暴戾的杀气。
抿起的薄唇上，那早已凝固的血迹让他的脸容显得冷漠更加凌厉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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