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黄沙中，斯图尔特身上已经被刺了几个血窟窿，他捂着血洞，质问道：“尼克尔，你这法术遮蔽的效果这么差，还想不想进入曙光社的管理层？才晋升高级学徒的嫩鸟就是不能相信，黄沙遮蔽的效果弱的和坨屎一样，让柏宜思轻易找到我们——别让我发现你在耍什么小花招！”

桑德拉哑声尖叫着：“斯图尔特，你肯定是被柏宜思那个狡诈的人定位了！别跟着我们一起，自己找个地方自生自灭吧！”

“闭嘴！贱人！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斯图尔特喝道，甚至用风刃攻击桑德拉。

桑德拉尖叫一声，毫不留情用火球术反击。

不过，两人的对战没有持续多久，斯图尔特很快被柏宜思的藤蔓从漫天黄沙中拖了出来，摔倒在柏宜思面前。他愤怒的叫喊着，眼睛像是淬了毒：“柏宜思，你怎么知道我的位置？！”

柏宜思没有言语。

斯图尔特很快认识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现状，试图用一贯伪装的面具打动柏宜思：“社长，我不是故意的，都是桑德拉蛊惑我，看在我们共同进退这么多年为了曙光社的份上……”

柏宜思的神情微动。

夏佐担心柏宜思又会像以前那么心软，脚步动了动，想一发火球术直接解决斯图尔特。

桑德拉和尼克尔看到实力最强的斯图尔特轻易被抓住，以为黄沙遮蔽的效果完全失效了，也顾不得再和两人对战，直接施展了轻身术就想跑。夏佐顾不上斯图尔特，只能施了一个加强版的轻身术去追两人。

“小心点。”柏宜思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夏佐快速握了一下柏宜思的手：“我会的。——学长，不要再心软。那种人，不配。”

听到夏佐的话，柏宜思欲言又止，最后，只给了夏佐一个乖巧点头。

可爱。

上头。

夏佐的心不争气地跳了跳。

夏佐走后，斯图尔特看只有柏宜思一个人，开始的时候还想跑，只是被沾血的藤蔓一次次拖回来。

藤蔓本身有尖刺，缠绕在身上，疼痛异常。

无奈，斯图尔特痛哭流涕抱着柏宜思开始表忠心，又述说了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社长，我知道我有错，我被迷了心窍，想着杀了你才能真正取而代之，我活该被深渊恶魔吞噬。但柏宜思社长，能不能看在……看在，我曾拯救你免于堕落的份上，放过我这一次。”

柏宜思最初来到神弃之地的时候，差点因为心态失衡发生魔力暴动。因为他是黑暗属性的魔力，在外人看来，就是即将堕落的象征。那个时候，因为有一群共同打拼的伙伴，柏宜思才艰难地从那段黑暗中走出去。

斯图尔特求饶说：“社长，我做了那么多蠢事傻事你都忍了，你是最善良的，你的梦想，不就是做光明圣子吗？那时候你就要堕落黑暗了，到时候就是被万人唾弃的下场，是我们的真挚友善成为了你的锚，你才能一步步建立曙光社，并将之发扬壮大。——柏宜思，我救过你的，你放过我这一次，你的圣心绝对会得到升华，你会拥有更大的光明之力！”

柏宜思静静地盯着斯图尔特。

看着这样的柏宜思，斯图尔特不自觉的颤抖着，突然发现自己刚才口不择言泄露了他知道柏宜思收集信仰之力的事：“不，不，柏宜思社长，你听我解释。知道光明之力的事，我是无心的，是偶然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了，我才觉得你对我好，是有企图的，我才不像以前那么纯粹，才开始有私心……”

“你是说，你背叛我，是因为你知道我在收集信仰之力？”柏宜思问。

斯图尔特连连点头：“是的，就是这样的，以前我们的关系那么好，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和你离心？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在利用曙光社，才会心生愤懑……”

柏宜思笑了笑，笑容有些讽刺：“难道不是因为维特利特告诉了你我的身份，告诉你我只是被家族抛弃的弃子，告诉你如果让我孤立无援，在学院混不下去，你就可以离开这片将要破碎消失的弹丸之地——你才背叛我的么？”

斯图尔特满脸惊恐的否认，但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柏宜思话锋一转：“你知道为什么我能从黄沙里面定位你吗？”

“为什么？”斯图尔特只想顺着柏宜思的意思问，求得最后生存的机会。

柏宜思直视着斯图尔特，轻声说：“因为学院广场上我把戒指给你们的时候，都下了诅咒法术。即使你们不来杀我，长期戴着这些魔法物品，日久天长，应该也会生脓疮浑身溃烂而亡。——当然，在那之前，我也许也会凭借戒指的定位能力，将你们一一解决的。”

斯图尔特的身体狠狠的打了一个寒颤，他瞪大了眼睛望着这样陌生的柏宜思：“你明明对我们那么好……为什么？”在他的心目中，柏宜思是外表不好接近但内心极度柔软的人，他不会是这样诡谲恶毒的人。

柏宜思没有直接回答斯图尔特，而是提起了另一件事：“维尔利特应该给你说过，我为什么会被赶出家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维尔特利一定把我的恶毒与残忍，描绘了一遍又一遍，这样，才能说明，我活该成为家族弃子，活该成为她康德拉家族的禁脔，成为其升阶的棋子和踏脚石。”

斯图尔特激动地表白：“我听说过……不过，我根本没信维尔利特巫师的谎言！残害胞弟，柏宜思社长，你怎么会做这种事，无论是当时还是现在，只有这件事，我是一个字都不信的！我发誓！你可以用吐真药剂或者灵魂药剂，我是绝对相信你的，你这样的人不可能伤害你弟弟……”

柏宜思打断他：“是真的。”

看见斯图尔特呆愣了，柏宜思好心地重复了一遍：“这件事，是真的”。

“我曾经，真切地想杀了他。”冷漠的声音从嫣红的唇中吐出，“我也那么做了。”因为，忍无可忍，就无须再忍。

柏宜思说出了很多认识他的人都不会相信的事实。

柏宜思平静地看着斯图尔特：“我天生，就不是善良的人啊。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忍受你们的背叛，不是因为我蠢到毫无察觉，也不是真的因为我心向光明，非常大度且软弱。而是我自己也在犹疑，要选择怎样的巫师道路。我从小生存的环境的都教导我，要善良，要纯真，才会得到光明神的青睐和宠爱，但我天生属性是暗系，我的本能与光明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所以，我后来想了一个办法——让你们这群注定在神弃之地腐朽的巫师学徒来帮我做决定。”

“一边，是纯真，是爱，是光明；”柏宜思指着自己有着湖蓝色眼眸的右眼，而他的左眼颜色变得深幽鬼魅，“另一边，是背叛，是堕落，是黑暗。”他点了点自己的左眼眼角。

柏宜思说：“这么多年，我有时候自己也会混淆，我的软弱善良，是装的，还是真的。很多时候我也会想，如果你们能给我们善良，我们的友谊没有掺杂其他的什么，也许我真的会走上那样的道路，那样……众人所期望的道路。”

“——不过谢谢你们，让我坚定了自己的巫师之路。”

“不……你在骗我……柏宜思，你在骗我。那个时候，你明明是真的在伤心，为什么现在又说这是你布下的局？”斯图尔特一脸不相信的模样。

柏宜思稍稍歪着头，意外的有一种邪恶的纯真：“不完全骗过自己，怎么能通过你们的所作所为，感受到真实的背叛，从而感受到黑暗的力量？”他的声音诚恳，“负面的东西越多，黑暗的力量就越强盛——我曾经，也是真的对你们，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的。”

斯图尔特崩溃大叫：“那你为什么现在要告诉我？！你直接杀了我不就好了！”

“因为，这也是祭献的一种仪式啊。”柏宜思呢喃着，眼神放空。斯图尔特没有发现，柏宜思的高高在上中，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如果不是夏佐在这次刺杀中一次又一次的受伤，柏宜思未必会借用黑暗的力量。

而借用力量，总需要付出代价的。

——堕落的过程，一旦开启，就不会停止。

斯图尔特眼睛暴突，又骇人又可怜：“原来你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获取力量！那夏佐·菲尔德呢？他也是祭品吗？”斯图尔特疯狂笑着，“原来夏佐才是更可怜的人，堂堂一个社长任你予取予求，原来也不过是你计算的一部分。——不愧是邪恶堕落的力量，柏宜思，你真恶心！”

柏宜思愣了一下，他的目光没有聚焦，好像在回忆深切久远的事情，他轻声说着——

“夏佐，他……是个意外。”

“提起他，你不配。”

柏宜思的石质魔杖一挥，至深的黑暗化为浓雾包裹着斯图尔特，他痛苦的叫喊着，挣扎着，但他的身体仍然无法控制地融入黑暗，逐渐化为虚无。

斯图尔特，卒。

********

夏佐追击桑德拉和尼克尔的过程很顺利，桑德拉右臂有瑕，尼克尔才晋升高级学徒，两人之前的法术都消耗了大量的法力值，轻易被财大气粗的夏佐用魔法物品阻隔了前路。夏佐再用一些同样昂贵的法术卷轴，比较顺利的就搞定了。主要也还是刚才柏宜思的攻击太诡异，能精准定位黄沙中的斯图尔特，而且那看着普通的藤蔓攻击力甚强，桑德拉和尼克尔两人都有些胆寒，没有太多反抗的欲望。

夏佐要捆着两个人而不是当场杀他们的时候，两个人甚至还挺配合，在他们的意识中，如果被捆着去见柏宜思，以柏宜思的性子，他们应该还有活路。

远远看到柏宜思所在的地方冒出一团黑雾，以为是斯图尔特搞得诡计，夏佐心中焦急，好在黑雾很快就消失了，显出柏宜思挺拔俊秀的身影。

柏宜思向夏佐款款而来，夏佐松了口气：“你没事儿就好。斯图尔特是用迷雾术逃走了吗？不要紧，下次再教训他。”夏佐这样说，完全是给柏宜思面子，迷雾术只是初级法术，斯图尔特能靠这个法术从柏宜思手中逃脱，明显是柏宜思放水了。

柏宜思周身寒意弥漫，他顿了顿，说：“没有，我用噬雾术解决了他。”说着，两根藤蔓窜出，一左一右快速插进桑德拉和尼克尔的心脏，两人甚至没有任何反应，就被夺走了性命了。

这样干脆利落杀人的柏宜思——

很陌生。

不过夏佐没有表示任何的惊异，而是问道：“噬雾术虽然是高级法术，但它不是只能腐蚀表皮吗？难道像我的火球术一样，学长也掌握了特殊的法术技巧？”说着，故意做了一个狡黠的表情。

噬雾术是一个高级法术，但它腐蚀人的效果很慢，更多的时候是像一个折磨人的酷刑，而不是杀伐的法术。

柏宜思周身的冷漠变淡了，他温和地说：“这是我的独门绝技，能快速吞噬死物。”

让活物被凭空吞噬和让死物消失是完全不同的法术性质，前者更强大也更邪恶，是堕落黑暗法术的标准象征。

所以，柏宜思在夏佐面前——

终究胆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