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夜（二）

夜里九点半，钨丝灯泡灯光昏沉。家里谈话还在继续。

二舅沉稳的声音响起，“这个是个系统工程，工作量不小，难度非常大！但意义非凡，甚至是帮国家找了条路子！”二舅点点头又摇摇头。“当然，政治风险也是巨大的！”二舅还是二舅，一如之前，不让谭天失望。

爸爸沉吟了许久，思考着，当重拾眼里的焦距之后说道：“我的理解是：我需要将供销社整个打通，让这条渠道满负荷流通。是这样吧？”一边思考，一边说着，“但既然是旧有渠道，过水量就有上限，当洪水超过上限之后，必然发生溃流的情况，溃流越大浪费越多。洪水漫过河道，造成水灾，洪灾过处可不会管什么花花草草、小鱼小虾呀，那是一扫而过、一扫而光呀。这种情况，我们会怎么应对？”爸爸说得很慢，越说越清晰，“哎呀，这是要当官了呀！”

本来一句破防的话，大家居然觉得理所当然。

“正常情况政府当然是抗洪救灾，寻找原因。那作为引发洪流的我们就必须避免出现溃流的情况，也就是说一开始就得引流。因为一旦出现了溃流，也就证明了不可控。这不是在为人民谋福祉，而是当之无愧的灾难地制造者。”爷爷整理着思路，缓缓说着：“当洪流灌满水道，无论两岸取水家用，还是引水灌溉，又或是划船打渔，它是可控的，是满足了前提条件的！国家要么再观察一下，要么出台政策，根据这些年的变化来看，支持是一定的，可能会慢一点、稳一点。但不管快慢，咱们都不亏呀！”爷爷的思路越说越清晰，“这不当官看来还真不行啊！官小了都不行！”

是的，没有一个合适的位置，这事推不动！

只要帮他们打开桎梏，就是飞天的前奏！谭天很满意，满意地与大家点头致意，“是的，爷爷和爸爸的分析很有道理。这一点上，我们没有违背任何原则，也没有违背人民的意愿。当现有的体制、制度已经不能满足新形势，改变也就理所当然了。我感觉个体经济在这个阶段能够率先欣欣向荣，长足发展。”

谭天转头看着二舅说道，“舅说得很有道理，说不准为国家提供了一块政策生成的土壤呢？因为，我们通过正常的商业渠道消化掉了农户手中的剩余农产品、特色产品，改善和提高了农民生活质量，提高了农民生产积极性，发动了农民的主观能动性。而这，正是国家急需改变的农村现状。”

回身看着爷爷和爸爸说道，“商业流通，是双向甚至多向流通的，外面的物资或其他商品又会大大丰富农村生活。购买增加了，工业也就得到了发展，良性循环这就形成了。可以预见，这种循环一旦形成，将会形势喜人，也商机无限，我们就会发现各种明显的或是隐性的渠道。只要我们围绕着民生这条主线，从而建设渠道，我们的道路就是可持续发展的，我们的渠道可以条条都是红旗渠！”

“那么，洪水从哪来？没有生成洪水，就不能形成规模效应，其他的都可以免谈。”谭天停了下来，喝着茶水，整理着思路。

“舅，您说的政治风险，肯定存在，并且很高。咱们呀，本质上还是农民，风险变现无非是没有现职，再回农村嘛，能有多大风险？但是，如果我们做成了这条杠杆，我们撬动的可能是整个国家，那能够帮助到多少人？”谭天知道，这个时代的人基本上都是光脚的，不曾拥有，也就不怕失去。这段话，对二舅这种有信念、有追求的人来说，最有杀伤力。

只是稍稍沉默，二舅抬头正视谭天，眼睛里反倒无悲无喜，背后的大狐狸同样淡然。看见这样的状态，大家都正了正身子，静等二舅发言。

“等会儿，咱们这个天聊地，我想中央政治局工作会议大概也就这样开的吧！咱们这个觉悟高啊，已经在技术层面探讨具体办法了，这干的可是中常委的活儿呀！”这句半开玩笑半当真的话引起了爷爷和爸爸地共鸣，都盯向谭天，势必要个说法。

谭天笑笑，轻松地说道，“知道层级太低了吧？我想，不出意外的话，当我们完成了后面的工作，舅和爸的台阶也就有了。”

看着二舅，语气严肃，“找个时间，大概需要十天到半个月，我陪舅您整个公社走走吧。十个大队我们都去一遍，去了解土地的使用情况，比如在种的作物，产量，质量，剩余等等方面，重要的是采集土样，采集主要水源的水样，标上号，留待未来送检。了解各个大队选种育种情况。还有就是有什么特色产出。”

“回来之后就联系农科院完成土样和水样检测。根据检测结果科学施肥、培土，科学确定合适的种植种类。想办法直接引进良种，以保证产量。”

谭天盯着二舅，一字一字的说着：“这些工作，是洪水生成的保障，必须踏实完成。”

二舅坐直了身子，严肃回答道：“明天就出发，按照序号一个队一个队地来。你就不用去了，事太多，顾不上你。”

“不着急，还有”，谭天看向爷爷，“爷爷您比较自由一些，出趟门去县里，两件事：追踪供销社收购的农产品和特产品的处理方式，流向，尽量了解一下各环节。再有就是，到县里的农贸市场，了解货源和流通方式。”

爷爷还是那样板板正正，点头说道：“保证完成任务。”

谭天打了个激灵，才想到这是在安排工作和任务，对象是自己的长辈。摸了摸鼻子，尴尬地解释道：“各位长辈，对不起！我突然才意识到自己才五岁，有点不伦不类哈！”爷爷噗嗤一笑，接话到：“是有点不伦不类，但是我喜欢。我个人是不看重年龄的，只看对不对。”

二舅也接话道：“我们这种相处方式有几个月了，我的观点是，达者为师。这才是科学发展观嘛！”

爸爸接着说道，“我的任务就是，先联系负责收购这条线的同事，了解底层的思想状态和一些基本情况，然后以点及面，层层拓展。”

爷爷站起身，呵呵笑着，“今天晚上可算是开眼了，也通透了。我明天就到处走走。怎么样，今晚就到这吧？”

二舅随着起身，对爸爸和妈妈说道“后街那个董老头，下放前是个有身份的。大家都说脾气有点怪，我看没什么问题。先带谭天去认认门，态度放低点，看能不能拜个老师。”

爸爸听着，严肃起来，“明天就去，这个重要！”

二舅点点头，“好，今晚就到这吧，我回公社了。”

谭天送二舅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