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心念

一道明黄的身影迈着急切的脚步进入了溧阳殿。

“国师，您可终于回来了！”

“阿弥陀佛！”穿着一身袈裟的和尚缓缓转身，朝着来人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说道：“该是老衲去见陛下，陛下怎可亲自来？”

在他们说话间，小太监们早已退出门外，顺带关上了大门，此时屋内只有他们二人。

经历了太子亡故的事件，皇帝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

故此，真衍国师说道：“陛下请节哀！”

皇帝抬眼看向了眼前的佛像，一脸伤感地说道：“国师，此乃神启？”

“不然。”

真衍国师双眼清明，看着眼前的佛像，仿佛在看着遥远的过去，“那人踏过时间长河而来，她想改变别人的命运，却殊不知自己早已是这命运的一环！”

皇帝听得一脸莫名，“此话何解？”

“不可说！”

对此，真衍国师并不想多言，皇帝也很了解真衍国师，并未追问下去。

而是接着说道：“您当年曾说过奕儿是七两二钱帝王之命世间罕有，只是命里有一劫，没想到这劫当真应验在了奕儿身上，可这劫难道真的无解吗？”

“阿弥陀佛，关于此事贫僧当年就与陛下说过，太子殿下的命格的确是世间罕有，十代积善产此人，此乃是帝王之命。但此命格并不能称之为完美。七两以上的命格，都隐含着物极必反的迹象，也是极度之凶险。太子有此劫难，是命中的定数，不可强求！”

“那那个孩子呢？”

皇帝的话语突然转到了另一人身上，“他的劫难何时会出现？”

“陛下！”

真衍国师的一声大喊，镇住了皇帝，也让他从激动地情绪中挣脱出来。

“国师，朕是一国之君，同时朕也是一个父亲，朕不想再失去我的孩子！”

真衍国师长叹一口气后缓缓说了一句：“帝星陨落，紫薇星现，国之命脉，维系祭灵！”

这一句算是真衍国师对皇帝的提点，但也就此打住了。

“阿弥陀佛，陛下想要的答案皆在此中。时辰不早了，陛下请回。”

“国师？”

皇帝虽不情愿，但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便死心离开了大殿。

“既然来了，就出来吧！”

真衍国师闭目盘腿坐在蒲团上，即使坐着，也有行云流水般的气质。

在这样古色古香的殿堂之内，在周边袅袅香火之中，人便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为何而来。

一人从暗中出现，带着鬼面看不清面容，但从身形上看，此人身材矮小，像个孩子。

那人站在真衍国师对面，朝他虔诚一拜才缓缓抬头看他，双目澄澈清明，“见过真衍国师！”

真衍国师起身，衣袂飘飘之中，若有似无的淡香传入他的耳鼻，很熟悉的味道，没来由让他身体一顿，却想不起来在哪里闻过。

“阿弥陀佛，该是老和尚见过四皇子才是！”

他一下子就道出了北堂寻的身份，着实惊住了他，也让他的身体僵直了许久才缓过来。

然后讪笑道：“国师不愧是神人，能知天下事，辩天下人。但不知国师可能猜到我因何而来？”

“心生念，念生因果。她是你的因果，是你身边的旁观者，也是命运笔下的戏中人。殿下在意的是她的来历，还是你与她的将来？”

他果然知道！

听到这话，北堂寻牢牢握紧的双手早已泄露他按耐不住的心绪。

“恳请国师赐教？”

真衍国师的目光从他脸上淡淡扫过，表情淡然，毫无波动。

“都说今生的果是前世种下的因，世人相信，或许只是一种感觉，或许只是一个美丽的幻想，这世间，多少事，本不需要理由，便可存在。不是每一个故事都需要结局，亦不是每一场花开都是为了等待重逢。在无可预知的生命之途，我们需要给自己留下一份哪怕虚无的守候，作为生命的馈赠。人生苦短，若是每一个故事，都要追究因缘，苦寻结局，那么世间之事，又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多少是对，多少是错？一切本是虚妄，又何苦追寻？”

“国师不肯说，我也勉强不了。于我而言，她从不是幻想，而是最真实的存在。人心都是贪的，拥有了之后就会想要拥有更多，我不在意她从何而来，有怎样的过去，我只在意她。”

“阿弥陀佛，你留不住她，这世间没有人可以留住她！”

“是吗？既然国师说她是我前世造就的因果，这一世她因我而来，那她就注定是属于我的！”

他凝声答道，没有半分犹豫。

他的声音很冷，他的眼神更冷，冷得好似这崖顶肆虐的北风，让人寒到了骨子里。

“佛祖有言：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人生在世，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有了功名，就对功名放不下；

有了金钱，就对金钱放不下；

有了爱恨，就对爱恨放不下；

有了贪心，就对贪心放不下……

而这种种放不下，使得众人像背着房子行走的蜗牛一样，活得又辛苦又压抑。

真衍国师是想告诉北堂寻，“放下”心中的一切贪欲、愤恨和妄想，才能自由自在，才能解脱。

“我可以放下一切，唯独对她永远做不到放下二字！”

“阿弥陀佛，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老和尚言尽于此，望殿下好自为之！”

有些失去是注定，有些缘分是永远不会有结果的，就像他和她，都不过是命运笔下的可怜人。

“……”

真衍国师看着北堂寻离去的背影，目光深邃、悠远，那是早已看透一切的了然。

命运的轨迹早已开启，一切的成长，都有它的目的和原因，一切的因果，都有它的开始和终结，只希望一切不要来的太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