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离开的机会

三个月后

一道圣旨进入了离王府。

离月知道她的机会已经来了！

夜，冷冷清清的月牙挂在树梢上，忽传来一股低沉的笛声，曲调如松涛阵阵，万壑风生。

离王府的人早已对这笛声熟悉无比，故而没有人在意今夜的不同。

风雅涧的凉亭之内，一人倚柱吹奏，一人静心聆听，一切是那么的和谐。

“你找我是为了明日的行动？”

当离月问出这话时，离彦辰的笛声恰好戛然而止。

“你打算如何支开四殿下？他可不简单！”

离月单手托腮，另一只手把玩着桌上的杯子，漫不经心道：“在这个世上，他对我是最不防备的吧！”

她的话中隐含着微微的苦涩。

“既然不想伤害他，又为何一定要离开他？”

“你……不懂！”

“你真的很神秘！”

就像一本书，刚开始看了就想往后翻，因为想知道内容，而不是一幅画，一览无余。

“听过一句话吗？好奇害死猫！所以……不要探寻我的秘密！”

“……”

“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一切按原定计划进行！”

“等一下！”离彦辰叫住了离月，接着说道：“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雪渊国会进犯北境？”

离月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只说了两个字随风飘散！

在离月的记忆中，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雪渊国与北境的那场大战……

乌云在天际嘶鸣着划破雷电，血红色的腥味弥散在死寂片刻又喧闹的废墟之上。

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在风中绽开，堆积的残体狰狞而可怖，浓重的气息让人几乎窒息。

此刻，双方的余兵都已陨半，两边阵前对峙着的头领疲惫而决绝，夜郎国和雪渊国的战争，已是血流成河的惨烈和劫难。

在天幕倒映之中的那些士兵，已经是一片破碎的残体的平原，余下的人已然忘却了生的眷恋，忘了襁褓中的嗷嗷待哺的孩儿，耕作在田间勤恳的妻子，和渐渐的枯萎了年华的老母亲。

他们眼中什么也没有留下，已然困兽般咆哮，要与那恶敌同归于尽。也不知已有多久，烟尘四起间，残留的烽火终于在那一场倾盆大雨之后默默熄灭了。

这是离月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

翌日，北堂寻送别了离王，便被离月拉着去了“镜湖”，美其名曰：游山玩水。

“这里好美呀！”

“阿月喜欢，我们以后可以常来。”

“好啊！啊，鱼，这里的鱼好大！”

“……”

“北堂寻，帮我抓鱼，我要吃烤鱼！”

北堂寻唇角微微勾起，漾出一抹温柔的笑容，深邃的眼眸满含宠溺，睫毛微微颤抖，阳光在上面轻轻跳跃着，他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撒满了阳光，变得明亮又温暖。

“好！”

明知就算他抓到了鱼，离月也吃不了，但就是这样，只要是她说的，无论是什么，他都愿倾尽全力去做。

镜湖边，拿起一堆柴火，抓一些鱼，拿细树枝串起来，生起火，把鱼放在火上烧，的确是别有一番滋味。

“啊月，鱼好了！”

“我又吃不了，给我有什么用，我看你吃！”

“……”

北堂寻笑而不语，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北堂寻，看你这么辛苦抓鱼的份上，我给你讲个《鱼儿和水》的故事可好？”

“哦！”

“哦是什么意思？是好还是不好？”

“你编的？”

“不是，你到底听不听？”

“听！”

他敢不听嘛！

北堂寻心里的原话是：我说不好，你就会不讲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离月兴致盎然地讲着：“鱼儿从小就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她从不像别的孩子那样安静。她喜欢在水里蹿来蹿去。每每这时，水儿总是沉默。

“你为什么不说话？”鱼儿问。水仍旧沉默着，只是开始轻轻地摇着头。妈妈说鱼儿不能爱水。这是大自然的规律，就好像马儿只能爱马儿，花豹只能爱花豹；条纹的只能爱条纹，斑点的又只能爱斑点，而斑点却是永远不能爱条纹的。

鱼儿不明白，如果条纹真的爱上了斑点，飞鸟真的爱上鱼，而鱼儿真的爱上水，那又该如何呢？

鱼儿不明白，她吐着泡泡对水说：“我爱你！”水儿再次沉寂，鱼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地躺在了水的怀里…………

许久，鱼儿的开口打破了沉寂：“你看不见我眼中的泪，因为我在水中。”水说：“我能感觉到你的泪，因为你在我心中。”鱼儿急了：“那你为什么不爱我？”水却只能说：“我不能爱你，我居无定所，时常到处漂流，你和我在一起会很辛苦的。”

鱼儿又坚定地说：“我不怕，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可是，水终究逃不过漂流的命运，他流入了一条大河，鱼儿一直寸步不离地陪着他。他们相拥着绕过暗礁和险涛，流过江湖，跃下瀑布，流入一条小溪中。一路上，水儿将鱼儿轻轻抛起，又接住，再抛起，再接住，嬉闹着。水流越流越暖，最后竟快断流了！

“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定居了。”鱼儿欢呼雀跃。

“不行，水面太浅，太危险了，乘现在还有退路，你赶快往回游吧！”水儿紧张地说。

“不，不管怎样，我决不离开你！”鱼儿坚决地说。

为了减少水的蒸发量，白天，鱼儿静静地躺在水的怀里，不作任何运动。到了夜里，星星全落到了水里，鱼儿才开始嬉戏，把星星一颗颗吞进去，又吐出来，再吞进去，再吐出来，乐此不疲。

六月，火红的太阳照射着水面，尽管他们做了各种努力，可水儿还是在一点一点的蒸发。

鱼儿的脊背渐渐地露出了水面，水儿努力地激起了波澜，湿润着她的脊背，不让太阳将她灼伤。

可是这样，更加加速了水的蒸发。终于，最后的一滴水也离开了鱼儿。

鱼儿躺在了龟裂的土地上，奄奄一息。鱼儿的心脏在完成了最后一次跳动时，一滴眼泪从脸颊滑落。

突然，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在几声响雷之后，大雨倾盆而下，鱼儿又回到了水的怀抱，水儿呼唤着鱼儿，可是鱼儿再也没有醒来，水带着悲伤的心情载着鱼儿像风一样地奔驰，撕裂心肺的哭声，任谁都可以听到………………”

“……”

“这个故事你听懂了吗？”

“阿月，我们回家！”

凄凉，悲恸，无法言喻的苦楚，自心底蔓延出来，让他恍若他人。

北堂寻想拉着离月离开，可刚一起身，天旋地转般的眩目瞬间涌了上来，让他仿佛置身云海深处，又似随风飘扬的柳絮，双脚竟如同面条一般瘫软，思维如同漆黑的夜里的一滩死水，停滞得不起半点波澜。

“为什么？”

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他如同一桩朽木，就这般倒下去。

“对不起！”

在最后一声叹息中，北堂寻恍若听到世界断裂的声音，他拼命维持着清醒，拼命伸出自己的双手，可一切，在绝望的狂风中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迎接他的，只有离月离去的背影，以及等待他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