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

要去博物馆，就得早早出发。

严川昨晚没有让于叔来取车，今天一早便开着跑车直接到叶无青住的公寓楼下等着，他给叶无青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叶无青的声音听着还有些迷糊，应该是刚起床不久：“好，我马上到。”

“不急，”严川低低笑道，“你慢慢来。”

他估计叶无青至少要五分钟才能下楼，正好趁这个时间找一下博物馆周围有没有好吃的早餐店，便打开手机软件开始看，认认真真的翻评论，还没翻完一半，身旁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给。”

他一转头，就看见叶无青坐在副驾驶座上，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内里是花纹简单的黑色毛衣，他手上拿着一个三明治，夹在面包片里头的蛋和培根还冒着热气，一看就是刚做好的。

严川差点把手机摔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我怎么没听到开车门的声音？”

“哦，”叶无青眨了眨眼睛，“我确实没开车门。”他把三明治递给严川：“你还没吃早饭吧，快吃。”

严川几乎是懵着接了过来：“你做的？”

“嗯，”叶无青又给了他一盒牛奶，“向景之前送了一个早餐机，还挺好用的。”

“就一个？那你自己的……”

“我吃了。”叶无青指了指三明治，“这原本是两片四四方方的吐司，现在只剩三角，另一半就是我吃的。”

洗漱更衣做早饭吃早饭，严川算了算时间，蓦的瞪大了眼睛：“你几点起的床？”

叶无青说了个时间，严川拿表一对，距离现在也就十分钟。

“你是不是用了……不对，”一想到叶无青连车门都没开就出现在副驾驶座上，他立马改口，忧心忡忡道，“你肯定用了什么法术，这要是被天道发现了……”

见他居然会担心这个，叶无青有些惊讶：“我和你说过不能在凡间使用力量这件事吗？”他粗想了一遍，记得是没有的，但这也不重要，他毫不在乎道：“没事，都是些小把戏，只要不会对凡界有大影响的话天道都不会太追究。”

而且，他想，若是能借此引出久不吭声的天道的话，倒也不算坏事。

他都这么说了，严川也就无需再问，他放下心中的担忧，开开心心的把恋人给他的早餐吃得一干二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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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的早，进门时博物馆还挺冷清，但等他们逛完一个展厅，再经过大厅时，就看到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还好来得早。”严川看着那几乎见不到尾巴的队伍庆幸道。叶无青瞥了他一眼：“半天才逛完一个展厅，若照这样的速度，在里头待上两天都不够。”

“那是我们看的仔细。”严川嘴硬道。叶无青噗嗤一笑，点头道：“行，那你待会要再问我问题，我可就不回答了。”

他抬了抬挂在脸上的墨镜，那是严川带来的，递给他的时候什么都不肯说，就非要他带上，这墨镜往眼前一遮，看到的东西都像蒙了一层透明的黑幕一样。叶无青戴不习惯墨镜，但他无意中发现往常无处不在的陌生目光似乎少了很多，便明白了严川的用意，没再想着要拿下来了。

第二个展厅里展览的是各朝代的衣饰。严川驻足看了许久，道：“这也太素了吧。”

叶无青看了眼朝代，在心里默默换算了下时间，心中暗暗惊叹叹：这个朝代开始时，天界还只有他一个人呢，没想到居然还能有衣物保存下来。

那时候啊……他回忆了许久，想起自己只有一次去阴界除魔时路过了凡界，在那时瞥过两眼而已，因此当严川问他时，他便如实回答：“一眼望去确实不曾见到艳色的衣裳，其余的我也不太清楚。”

他们继续往后走，这里头大半服饰叶无青都见过，而且见到的还是真实版，虽然刚刚那般说了，但若严川有问题，他还是会回上两句。越久远的年代，严川的问题越多，到了繁盛的朝代，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一时期的影视资料多些，所以严川也没什么问题。

又走过了两个朝代，严川指着一个凤冠，兴冲冲的对叶无青道：“你看，这可是……”

明明还未说完，他却突然止住了话。

叶无青站在不远处，正盯着一件仿制衣裳看，那衣裳仿的是一千多年前的平民百姓的穿着，许多人——就连严川也是——都扫了一眼就走，赶着看前面的官府或龙袍去了，只有叶无青在那件衣服前站了许久，也看了许久，严川走过去时，正听见他低声的呢喃：“变化居然有这般大……”

他不知道吗？

严川有些惊讶，他正要开口，却看到了在墨镜下叶无青略显迷茫的眼神，心中骤然一缩：无论再久远的服饰，叶无青都能说出一二，走近了却连认都认不出来了，这只有一个可能——

“原来……真的是一千多年。”

虽然曾随意的说他睡了千年，但叶无青其实只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具体有多久，他没有算过，知道今天站在收藏了历史变迁的博物馆中，他才意识到自己真的睡过了千年。

一千多年有多久？足够四个朝代更替，衣饰，工具，科技，他闭眼时凡人还穿着长衫，用飞鸽传书，再睁眼，满大街都是洋装牛仔裤，即便相隔千里，打个电话就能交流。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认真的把这些自己睡过去的时光走了一遍，快走到尽头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不是一个人来了，连忙去找严川的身影。

“严川？”

他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恋人站在身后，眸中隐现一抹挣扎与痛苦。见他看来，严川立刻隐去眼中的神色，指着展厅上放着的花盆底鞋，笑道：“这鞋子穿着要怎么走路啊。”

叶无青的注意力被这双奇奇怪怪的鞋子转移：“不知道。”他也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这……能够站稳吗？”

他们就这个问题展开了讨论，途中还搜了一下影视作品，发现居然真的能走的时候叶无青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后来问题从花盆底鞋变成了青铜面具到底怎么带，“这玩意儿带上了脸真的还能好吗？”严川表示不可思议，叶无青没见过有人戴青铜面具，但他见过的其他面具也没比青铜面具好到哪里去就是了。两人真的花了一天的时间泡在博物馆里，出来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直到感受到微凉的夜风，叶无青才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不饿吗？”

被问到的严川先是一愣，下意识答道：“还好……不，不对，”他捂住肚子，好像才想起自己今天除了那个三明治再也没吃过东西了一样，惊愕的抬起了头，“你说完我才意识到……”

叶无青自恢复力量后对食物的需求进一步下降，但严川可是个普通的凡人，竟然一天没吃饭一点都没感觉，他疑惑道：“那你现在饿吗？”

严川立马拉上叶无青往昨晚看好的餐厅赶去：“快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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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过得飞快。

在送叶无青回家的路上，严川在给叶无青科普星座的事，说到一半，他突然一拍脑袋：“差点忘了！”

“嗯？”

叶无青还在查每个星座的特征呢，听他这么一说，疑惑的抬起了头，随后就被塞了一叠纸到手里。

“之前陶桃说的那几个人，我用了些办法，查到了他们的信息。”

纸上是这几个人的详细信息，叶无青清楚，严川的身份给了他同别人不一样的门路，因此他没问这些资料是从哪里来的，只是认真的翻看着，一边听他说。

“陶桃的猜测很可能是正确的，这些人也是初代玩家，但在几年前都相继离开人世了。死因除了意外就是突发性疾病，符合玩家在……失败时在现实的表现。”

“这些人的身份相差也很大，可以说是来自五湖四海，三教九流，至于他们自身的能力，若有心隐瞒，我这里也很难得到，不过，这个道长，还有……苏恩、于睿哲，和……”他在红灯间隙凑过来翻了一阵，抽出了其中一张，“……和这个人，这四个，我能确定，他们确实都是有那方面的能力的。”

“调查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件事，虽然他们都了来自不同的地方，但是在十年前，也就是大家普遍认为的，那玩意儿出现的时间点，这个时候，他们都在c市。”

叶无青也发现了这个巧合，他接话道：“你的意思是，它很可能就在c市？”

“现在不一定，”严川道，现在的游戏玩家遍布全世界，游戏本体在哪里说不准，“但十年前，它的本体很可能就在c市。”

“难道是c市有什么东西孕育出了他？”叶无青疑惑道，“还是c市有什么特别之处？”

“c市历史悠久，传闻怪谈也不少，但能和它挂钩的……我还没找到。”严川叹了口气，“我查到的就这么多，你还有什么发现吗？”

“有。”叶无青说，“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