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第 5 章

“啪。”

有什么又硬又凉的东西落在脸上，砸得有点疼。谢映睡得迷迷糊糊的，胡乱地抬手揉了揉，调转了下身子，从侧躺滚成脸朝下。

“啪嗒、啪嗒、啪嗒——”

后脑勺上扑朔朔落来一堆东西，差点没把谢映脑壳砸扁。

谢映一脸懵逼地惊醒，第一反应是白天那个傻大个又来故技重施扔石头了。等他揉揉眼睛，看清眼前的景象，整个人都定住了。

皎洁的月光里，无数匹体格健硕的巨狼出现在草洞口，绿幽幽的眼睛泛着冷意，长长的舌头从嘴里伸出来，喘气声呼哧呼哧地响。

在谢映头顶正对着的方向，站着一匹格外高大的头狼。它长了一双金色的眼睛，长腿利爪，威风凛凛。额头正中隐约刻着一方白色光印，正温柔地闪着流光。

谢映寒毛直竖，一动都不敢动。他悄咪咪地摸了摸刚刚砸下来的东西，原来是一些土坷泥块，有些还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潮潮地发湿。

头狼和谢映对上了视线，一人一狼直愣愣地互瞅了一会儿，头狼突然伸直了脖子，冲着月亮高声嚎叫起来。

“呜——”

其余众狼跟着头狼一起叫，一时间草洞四周鬼哭狼嚎，简直成了野狼群嗨现场。

谢映下意识望了望月亮，心下一沉。挂在天帘上的分明是颗明晃晃的满月，难道这么“好运”碰上狼人变身？

“呜呜——呜呜——嗷呜——”

嗯？好像有熟悉的叫声混在了狼嚎里面。

谢映竖起耳朵，又听了一阵。

“嗷呜——呜——嗷呜——”

果然！谢映盘腿坐起身，睁大了眼睛搜寻，在头狼高高昂起的头上看到了一个突兀的鼓起，正是他放出去叫人的小家伙！

小家伙本就长了一身黑溜溜的绒毛，混在夜色里跟碳球掉进煤坑里似的，看都看不见。

“喂！”谢映扯着嗓子叫了一声。

小家伙趴在头狼的脑袋上，抬起前爪咣咣拍了拍。

嚎个没完的头狼停了下来，狼群随之陷入寂静。头狼将身子伏低，一条前腿向前探出，头磕在地面上，摆出一个十分谦恭的姿态。

小家伙昂首挺胸地从头狼的脑袋上往下一蹦，稳稳地落在地上，小短腿捣腾了几步，走到草洞边，又是噌地一蹦，竟是直接跳进了洞里。

谢映急忙伸长了胳膊，把小家伙牢牢接住。它身上的小斗篷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谢映的腰带，结结实实地绕着肚皮绑在身上。

“搞什么鬼？”谢映奇怪地摸了摸小家伙的肚子，又看了看洞口安静守护的狼群。

小家伙甩了甩尾巴，累极了的模样，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嗷呜。”

头狼盯着谢映抱着的小家伙，低低地叫。小家伙慵懒地哼了一声。

谢映虽然听不懂他们的狼言狗语，却也看明白了头狼对小家伙尊敬的态度。

只见头狼对着狼群一声吼，二十多匹巨狼开始疯狂地刨地，草洞口顿时间烟尘滚滚，土块纷飞。谢映被扬了一脸尘土，狼狈地抱着小家伙躲到了角落里贴着洞壁站着。

小家伙不满地又叫了一声，狼群自动绕开谢映站着的半边，集中到对面专注地施工起来。不过几炷香的功夫，一个足以走人的缓坡成型在他们的巨爪之下。

头狼巡视了一圈，从地面循着缓坡往下走，走到距离谢映两步远的距离停住，微微躬低了身躯。洞外的狼群齐齐蹲坐在地上，左前爪向前探出，头颅低着，仿佛忠诚的兵恭候着王者莅临。

而他们示诚的对象，此时已经窝在谢映的臂弯里，呼呼地睡着了。

谢映惊奇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切，心里无比震撼——

尽管《第一帝》的设定集是他画的，但是作画的时候他大多数是哄小孩闹着玩的心态，从没认真地思考过纸上的虚拟世界真正运转起来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色。直到现在，他真的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颠覆过去一切逻辑的奇妙世界。

谢映的心怦怦直跳，兴奋和激动充溢着浑身血液，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家伙正睡得香甜，还发出呼噜噜地鼾声。

谢映笑盈盈地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沿着狼群挖好的路从草洞底走了出去。

头狼带领着狼群坠在谢映身后，一路护送到他走进村口小道，才陆陆续续地散去。

谢映抱着小家伙回了嘉措盖在村头的土房，连脸都懒得洗，随便进屋找了张土炕便昏睡过去。睡着之前，他没忘了给小家伙一句新的承诺：“看来以后不能光给你汤喝了……大不了我吃肉你也吃肉吧。”

···

第二天，谢映是被咣咣咣的砸门声吵醒的。

嘉措盖的土房简陋极了，大门打开来就是个小小的饭厅，左右手两边分别是两间睡觉的隔间，连扇门都没安置。嘉措病重后，曾经的谢映便赖在右手边嘉措的房间里同吃同睡，左手边的小房间已经闲置很久了。

昨天谢映稀里糊涂进了左手小房间睡觉，一晚上的硬土炕睡下来差点没把他的腰给硌断了。从山上滚下来磕伤的青紫淤痕大片大片地显在胳膊和腿上，再加上实打实地饿了三天三夜，谢映一坐起来就浑身发虚，头重脚轻得厉害。

门口的人还在使劲儿敲门，有个小孩奶声奶气地喊：“谢家哥哥，谢家哥哥？你在家吗？嘉措叔叔？有人吗”

谢映晕头晕脑地从里屋出去，把门拉开：“谁啊？”

有个刚到他腰高的小娃娃费劲儿地仰头看他，满脸欣喜：“谢家哥哥！我爹爹叫我来找你！”

曾经的谢映对村人毫无兴趣，基本上没记住几张脸。导致现在的谢映绞尽脑汁搜索记忆也想不起来什么用得上的信息。谢映没办法，只能扶着门框低头问小孩：“你爹谁啊？”

“我爹爹是王大根儿啊。”小孩毫不在意，拉着谢映的手就往外拽：“我听到你肚子叫了，咱俩快走，早上我娘做的粥还没收呢，到了还能吃一口。”

谢映本来想拒绝，实在耐不住饿得慌，半推半就便跟着去。

小家伙昨晚睡到一半嫌冷，自动自觉地钻到了谢映前襟里，现在还兜在谢映肚子前呼呼大睡。

小孩不时扭头看谢映，越看越好奇，天真无邪地问：“谢家哥哥，你也怀小宝啦？”

谢映：“啊？？？”

小孩伸手戳了戳谢映前凸的“肚子”，奇怪极了：“你的小宝怎的和我娘的不一样？我也没见过你的汉子，你这小宝的爹是谁呀？”

谢映很想理直气壮地和小孩说男人生不了孩子，又想起来自己比正常男人多出来的那点身体构造，话头溜到嘴边上便拐了个弯儿，“我没怀小宝。”

小孩不信他的话，执着地盯着他的肚子。谢映干脆把小家伙从衣服里掏了出来，给小孩看，“喏。”

小孩一见到毛茸茸的一团眼睛就亮起来了：“小狗崽儿！？能借给我玩玩吗？”

谢映看小家伙睡得沉，不太想弄醒它，又塞回了衣服里，直白地拒绝道：“不行。”

小孩倒还算乖，没耍脾气也没哭，只是眼巴巴地瞅着。

王大根儿家在村子的东头，和嘉措的土房隔了大半个村子。谢映跟小孩走着走着就发现村里气氛不太对。

如今正是秋收农忙的时候，过了早饭的时间，村里人早该下地干活了。可是谢映连着路过好几家人家，都在窗后门缝里看到了鬼鬼祟祟的人影。大人小孩一起躲在家里，探头探脑地偷眼瞧他，像是围观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样，脸上尽是害怕又避讳的神色。

谢映纳闷地想了下，心里很快有了猜测。

到了小孩家门口，有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妇人正在翘首以待。一看到谢映和小孩一道出现，着急忙慌地迎上来，“哎呀谢家小哥，你可算是来了！”

小孩拉住妇人的衣角：“娘！早上的粥还有吧？谢家哥哥饿了，我去给谢家哥哥盛一碗！”

妇人一巴掌把小孩推开，“没你事儿了，爱上哪儿玩上哪儿玩去！”又扯住了谢映的袖子，急吼吼地把人往屋子里拽，“可赶紧进屋吧，人家等了一早上了，我都要急死了！”

谢映不敢和个孕妇撕扯，一边随着她往屋子里走一边问道：“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妇人答：“不知道从哪儿来的俩仙人，点名道姓要找你家大人。大根儿寻思你家大人也下不了床，叫把你喊来答话呢。仙人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什么轿夫还是脚夫的，咱这儿也没干那行当的啊？你先进屋说说话儿，说完了叫三小儿给你盛粥吃。”

真看出来这娘俩是亲娘俩了，都爱扯人袖子不说，还都爱请人吃粥。

“……谢谢。”谢映有点尴尬，“我真不是为了喝粥来的……”

妇人推了他一下，“看你这孩子，说啥呢？大娘家是没老铁家富裕，还能少你一口粥吃不成？赶紧进屋吧！”

谢映被推得脚下一踉跄，直接绊进了屋里。人还没站稳，就被一个男人紧紧抓住了肩膀。

男人跟卖猪的展示小猪仔一般，一把抓着谢映转了小半个圈儿，差点直接把谢映拎得脚离地。

下一秒，谢映就听他紧张又忐忑地介绍说：“这就是我说的那孩子，您二位看看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