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 8 章

周大猛说话不过脑子，听到谢映语气尴尬，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发言太过放浪，大手猛拍自己的脑袋，“看我这嘴！胡咧咧什么呢！小兄弟你别往心里去，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你人长得好，笑得好看，甜滋滋的……”

这话更让人没法接了。

谢映悄悄又往后又退小半步：“呵呵呵。”

周大猛眼看自己越描越黑，生硬地岔开话题，试图蒙混过关，“咱们还是先验验符吧！”

谢映这才站直了腰身，恭敬地把笔墨收好，将画成丑八怪的符纸一本正经地摆在桌子正中央：“请两位仙长过目。”

周大猛看了眼徐敏星，让了让：“徐尊长您先请？”

徐敏星昂着下巴，手里摸着小胡子，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你按规矩验就是。”

周大猛得令，从袖子里拿出一块方方正正的白色符玉，将其置于谢映画出的符纸之上，手里捏了张聚灵符，往二者上方一抛。

只见五彩斑斓的五行灵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围绕着悬在半空的聚灵符凝成一汪小小的灵潭。水珠状的灵气从灵潭里滴落下来，形成一股细细的灵流，滴滴答答落在符玉上，渗进玉身里，将纯白无瑕的玉块渐渐染成斑驳杂乱的一片。几个呼吸间，沉睡的符玉便被各色灵气侵占，彻底染成了块色彩百变的“活符玉”。

而对于空白的底符来说，一块活符玉便相当于一个外置的表符。底符的符阵感应到符玉的活气，会自动自发被流动的灵气触发，威力自现。

周大猛见符玉已活，抬手收了聚灵符，屏住呼吸，默默观察活符玉的变化。

五行之气相生亦相克，此前被聚灵符强行压成一处灵潭，又没有外力疏散沟通，早就处在崩溃的边缘。此时冷不丁撤去束缚，灵潭顿时像泄洪般倾泻而去，烟消云散。没了灵流冲击，活符玉内的灵气失去源头，若是没有符阵滋养，只会慢慢干涸，再次沉睡。

看一个底符能发挥多大的力量，看的便是活符玉后续的寿命长短。

能养玉一炷香即为成符，成符又根据养玉的时间长短不同分为下等符、中等符、上等符三种，每种成符细分开来又各有七等。

千竹门缴符的最低标准便是养玉半柱香的草符，只要村子里缴得出来一张草符，便可免了充缴人奴。

然而界门洞开的日子不过就那么短短十几天，让村里人现场抓耳挠腮地作画又太不成样子，因此千竹门弟子每次来缴符，带走旧符的同时便会提前留下三张空白的新符，所谓的每个村子三次机会，便是指留下来的三张白符。

老村长因急病去世，嘉措病重自顾不暇，村里预留的三张白符不知影踪，仅剩下个一窍不通的王大根儿激怒徐敏星，这才有了一开始乱糟糟的撕扯。周大猛暗暗怪罪王大根儿没继承老村长一点点好处，就是个挑不起大梁的没用玩意，现在却不得不佩服他的运气——这人能把谢映带过来，之前说了再蠢的话、惹了再大的祸，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了！

因为谢映画的哪里是张普通的草符，竟然是张极其罕见的五行俱全符——

活符玉内灵气消散的速度还算平缓，稳稳活过半炷香的时间绝对不成问题。

不仅如此，比起只能滋养一种至两种灵气的正常底符，谢映的底符竟是对五种属性皆有回应。活符玉里吸附的五行灵气被一股无形的温柔力量牵引着，渐渐从混乱无序的交杂冲突变成泾渭分明的相辅相成，五种鲜亮的颜色齐齐整整地流淌在符玉中，分明把块色彩糟乱的活符玉渲染成了虹玉的模样。

若是道外人在缴符时画得成符，不论出身，不论年纪，可以直接跳过入门考核，获得千竹门杂役弟子的资格。这对于在穷乡僻壤的低级界里生老病死一辈子的人来说，简直等于半只脚踏入了仙门，说是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周大猛屏气凝神，就等活符玉撑得久一点，好把谢映连符带人一起打包带回门派里。难得碰上个如此合眼缘的人，自然是能帮一把是一把，也好结个善缘。

可惜的是，也不知是底符本身就不够稳定，还是谢映最后画蛇添足的几笔破坏了整体平衡，虹玉还是一点一点黯淡下去，最终没能撑过一柱香的时间。

周大猛拾起褪色回纯白的符玉，万分可惜地摇了摇头：“哎！”

谢映还未引气入体，看不到五行之气的一干变化，就见周大猛摇头叹气，懊恼得很，忍不住开口询问：“可是我画废了仙长的符纸？”

周大猛继续摇头：“没有没有！”

谢映乖乖地站得笔直，歪了歪头：“那是……？”

周大猛大手拍上谢映的肩膀，语气沉痛：“小兄弟，就差一点点啊！”

谢映：“一点点……？”

“差一点点，我就能把你带回……”周大猛突然顿住，后知后觉地扭头看徐敏星。

谢映的草符没过成符的标准，单凭周大猛一个低阶弟子是没办法破格把他带回门派的。可是他自己不行，徐敏星行啊。那位可是筑基的内门弟子，听说这次就是领了大长老的任务特意下界。具体什么任务周大猛虽然不清楚，不过既然他人来了低级界，除了进村子也没去过其他地方，想必左右离不了缴符相关的人和事。

只可惜徐尊长自视甚高，极难讨好，往日在门派里就是个眼睛长在脑袋顶上的人，此番来了低级界，对“野猴子”们更是苛刻，动辄恶语相向，没什么好脸色。虽然刚刚对谢映尚算温和，周大猛也吃不准这位究竟是个什么心思，鬼知道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是怎么回事。

要想求徐敏星搭把手，周大猛自忖没有那么大面子直接开口，思索一阵干脆侧面敲打起来。

“小兄弟，你这画着玩不起眼，一下子画个这么复杂的五行俱全符出来，可真是给我出了个大难题。”周大猛为难地搓搓手，作势向徐敏星求救：“草符画到如此高品，弟子的鉴定怕是不当用了。徐尊长，这符还得麻烦您来看看，帮忙画个道儿。”

徐敏星已经盯着桌上的草符看了半天了，不要说周大猛，就连他这个筑基一层的符修老手也没干过鉴定五行俱全符的高级事儿。

然而能不能鉴定是一回事，能不能露怯是另一回事，徐敏星闷闷地哼了声，教育周大猛：“看草符是我千竹门的基本功，即便你身为外门弟子，也该谨遵师门规矩，勤加修炼，否则如何进阶？若是今日我不曾和你一同前来，你的缴符任务难道就不做了！？”

“……徐尊长教训的是。”又领了一顿骂的周大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那弟子斗胆说说看，您再给指点指点？”

徐敏星不吭声，周大猛硬着头皮往下讲：“弟子认为，小兄弟的符虽不是成符，但符面讨巧，属性难得，是一张十分优异的草符，完成村子的缴符任务绰绰有余。而这位小兄弟本人，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技巧，构思奇妙，灵性非凡，不妨破格录为杂役弟子，带回门派。若在我门内琢磨一番，果真有他的仙缘，也算是一段佳话。”

徐敏星眼珠子在谢映身上转了转。

大长老要找的画符人已经死了，与其两手空空地回去，不如拿个谢映顶包。若是谢映真合了大长老心意，举手之劳换两个人情，何乐而不为。若是谢映顶不上用，到时候一脚踢开就是，区区一个野猴子，也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只是万一真被个乡野中人缠上，到底麻烦又丢面子，不如趁现在立足下马威，从源头处杜绝后患。

周大猛看徐敏星还不说话，小心翼翼地追问：“徐尊长您意下如何？”

徐敏星抬着下巴，拿眼角瞥谢映，终于开了尊口：“门派规矩立在那儿，自然有其道理。不过一张草符就想破格对待，周大猛，你欲置我门威信于何在？杂役弟子也是你我同门，岂能不分良莠，什么人都收？你的建议太不妥当！”

周大猛心里一沉，正想为谢映助言几句，徐敏星话锋一转，继续说道：“不过，想进我千竹门，也不是没有办法。我门内每年通过考核新收的杂役弟子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若是小子真心想入我门下修学，想参加入门考核，你我带他同行回程，也未尝不可。有真才实学者，自然能拿的到入门名额。还未开窍便想着走捷径的人，就算有仙缘也走不上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