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一饭之恩

前几日走过一次，谢映再去凌凌巷子便轻车熟路得很。今天他出门晚，到了红酥手门口，排队的人已经散光了。食炉里的火熄着，柜台上零散摆着几个空茶杯和一捆尚未收拾的彩绳。

谢映走近了，见合该摞着食盒的位置空无一物，想是红酥手今天的生意已经结束了，只好去别处转转。还没离开几步远，却听到有人唤他。

“唉！小兄弟！”

谢映回头，见老板娘从屋里追了出来。

她今日穿了件染色极正的石榴裙，手里还拿着一方擦手的白帕，气喘吁吁间身子轻颤，姿态娇俏，容色动人。

“老板娘？”谢映迎了回来。

两人离得近了，老板娘伸出手指，点了点谢映额头，“你这人，真是个心狠的。走过我门口，连个招呼都不打上一声。怎的，我家的糕买光了，我便当不上你的好姐姐了？”

谢映不太习惯和人亲近，下意识退了半步，“老板娘这是说的什么话。”

上次叫那声好姐姐，不过是人多起哄下的玩笑之言。现在孤单寡女，谢映若再口无遮拦，也太过不尊重人了。

“哎，瞧瞧，左一句老板娘，右一句老板娘，反正这声好姐姐，我还真听不得了呗？”老板娘手帕轻轻遮着嘴角，妖妖娆娆地抛了个眼神过来，半真半假地抱怨道：“你长得好看，姐姐长得也不差吧？至于这么泾渭分明地叫我吗？”

谢映本是出于尊重才没顺着她的话往下接，万万没想到对方认真纠缠起来，便歪了歪头，觑着她神色，乖乖叫了声：“好姐姐？”

“噗——”

老板娘噗嗤一声笑，掩在嘴前的帕子都吹飞了起来，“好玩好玩，有趣有趣！那天就想逗逗你了，忙起来没空出手，可算没白等你这两天！可有人跟你说过，你长这模样，让人一看就心痒得很，想欺负看看是什么感觉？”

谢映这才反应过来是被她耍了，哭笑不得：“老板娘想寻我开心，还要怪我长得不好。那我是不是只能谢谢老板娘留了情面，动口不动手了？”

老板娘笑得更开怀了：“真是张中看还中用的小嘴儿，挺能侃呀！”

谢映挠了挠头，“不但能看能侃，还挺能吃，不知道好姐姐家里还有没有余粮，弟弟我大老远跑来买吃的，还饿着肚子呢。”

老板娘指头又戳上谢映的脑门，“臭小子，想起来吃的就是好姐姐，没吃的就是老板娘，便宜都是你占的。”她把手帕甩到谢映脸上，裙摆翻飞，转身就走。

谢映捡了手帕，顿时被手帕上的刺绣吸引住了目光。

素净的白绸上只在右下角绣了一柄小小的金色印记，四四方方，肃整又规矩，像是道符，又像是枚锁。那印记的样式似曾相识，谢映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间想不起来。

老板娘已经进了屋子，看谢映还在原地没动地方，扬了声喊他：“还干嘛呢？饿肚子的是谁呀，是你呀还是我呀？”

“来啦。”谢映最后仔细看了看帕子，把金印的纹路记在心里，跟着老板娘回了红酥手。

两人回了店里，老板娘招呼谢映坐着，自己去后屋开了私房的小食炉，快手快脚地揉了面放进去。没一会儿，满室里飘开了甜甜的香气。

谢映乖乖地把帕子叠好了，放在桌面上，等着老板娘忙活。

别看红酥手开在外头的店面不大，里面倒是个窄口大肚子的构造，外面几个小隔间分门别类地放着食材和各种器具，里面另有一排布帘遮挡的所在，大约是老板娘的闺房。

谢映粗粗打量了番，不敢乱看，老老实实收了视线，坐在矮凳上玩蟾照。

小家伙的肉爪手感实在太好了，谢映捏了一次就彻底爱上了，动不动就想捏两下解解馋。

老板娘手里端了两碗桂子粥，一碗推到谢映面前，一碗自己捧在手里，小口小口地吹着热气，边喝边和谢映聊天。

两人有问有答的，粥吃下去小半碗，老板娘新蒸的小食就出炉了。卖相虽然没有店面上卖的精致，味道却更上一筹。

谢映美滋滋地吃了一顿饱饭，喂着蟾照也吃了些，浑身暖洋洋的，舒服地喟叹了声，“不愧是红酥手的老板娘。”

老板娘笑起来，“我会做的还多着呢，你还来不来？”

谢映把蟾照嘴边的糕渣拾掇干净，两手抱着它拥在怀里。

“世上没有白吃的饭，老板娘想要我干什么，就直说吧。一饭之恩，我定不会赖账。”

老板娘顿了顿，奇怪地问：“你怎么就猜我要你做事？难道我就不能图你的美色？”

谢映叹了口气，“我长得好看，姐姐长得也不差呀。要赏美人，何不揽镜自照？”兜兜转转，他竟是把老板娘最开始的调戏话又还了回来。

“臭小子，还真是不肯吃一点亏！吃了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老板娘收拾桌子的餐余，果然找了面镜子照起来。打理了发髻，涂了唇脂，描眉补粉，石榴裙外罩了件赤粉薄纱，本是十分好颜色，如今又加了两分。

“怎么样？”老板娘冲着谢映转了一圈，翩跹若仙。

谢映诚心实意地点点头，“好看的。”他把老板娘端端正正插在正中的簪子拔了下去，歪歪地簪在旁侧，美中又揉了些娇。

老板娘对着镜子照了照，目露欣喜，“我也觉得好看的。成了，就这样吧，你陪我走一趟双柳巷子。”

谢映正巧想顺便四处走走，找些赚钱的活计，抱着蟾照无所谓地往外溜达。

“姐姐去做什么？”

老板娘美目弯弯，语气温柔，轻轻快快地答了三个字：“去剁人。”

谢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