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除夕夜上

随着年关越来越近，北甸过年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各家铺面里都布置上了应时应景的装饰挂件，大街上开始卖起春联、鞭炮、灶糖来。

两辈子加在一起，谢映还是第一次自由自在地过个属于自己的新年，每天情绪都十分高涨，光大红灯笼就足足买了十六个，绕着小院的院墙挂满了一周，一到了晚上，半边天都照得红通通的。

年画、春联这些基础东西的准备就不用说了，腊月刚过了一半，零零碎碎的小物件已经堆满了储藏室的半个八宝架。谢映甚至还整整花了三天时间，亲手画了两幅门神，准备到时候贴在两个小楼的大门上。

家里房子不够他折腾，人也要挨个摆弄。今天叫乌桓去定件新外袍，明天叫山果河果去添件新棉衣。最不着清静的莫不数蟾照，人形兽形轮着番来，在北甸最有人气的巧手裁缝师傅那里，小狗衣服就预订了七八件。

至于每个人五百灵石打底的年货预算，没有一个人花到位的。乌桓花了八十八灵石，买了个自带算数符的金石算盘，噼里啪啦把老账翻出来又核了一遍。小河果花了六十五灵石，在自己的房间里装了个半人高的两层兔屋，专门养从乌桓河那边抓回来的乌兔。小山果花了一百八十灵石，给谢映和苏如分别定制了两双碧羽手套。

谢映自己预订了两百灵石的蜜草汁，又拿蟾照的预算追加预订了两百灵石的红稞奶碎，天天翘脚等着过年大吃一顿。

谢映高兴，蟾照便万事顺着他来。有钱有闲，何不图个开心。

自从旧伤痊愈了之后，蟾照失控的兽化也得到了缓解，无需外力辅助，也能变换自如。谢映来了兴头的时候，还会叫蟾照变做大兽的模样，时不时地当个靠枕用用，白天躺躺，晚上抱抱，舒服得很。

乌桓第一次见到差点没吓死，巨兽几乎铺满了半个书房，一爪子能把人拍成渣渣的凶戾模样。谢映小小一只埋在毛绒绒的肚皮那里，哪里看得见人影？乌桓还以为自家主子被个恶兽给吃了，差点没上去拼命。还好谢映没睡沉，及时伸出来一只软白的手，打住了一场乌龙的发生。

却说蟾照恢复了筑基七层大圆满的状态之后，每日里也没闲着。白天谢映要逛街置办年货，他便跟在后面当个提货小厮。到了晚上回家，先要伺候谢映洗澡，再要伺候谢映修炼，偶尔还要陪谢映带带孩子，对对账。日子过得琐碎，然而只要和谢映在一起，再琐碎的小事蟾照做起来都觉得有劲头极了。

谢映的身上藏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他对生活的向往潜移默化地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就像一颗朝气蓬勃的小太阳，把周边的小世界照得亮堂堂、暖烘烘的。五个人陆陆续续地聚在一起，不过是近几个月才发生的事情，如今相处起来，已经和真正血脉相连的家人没有任何区别。谁又能说小小的山星里，不是一个真正的家呢？

忙忙碌碌，很快便到了除夕当天。

谢映一大早就醒了过来，兴奋地指挥着大家贴春联。左有小山果捧着浆糊，右有小河果拿着刷子，旁边有乌桓抱着一沓子春联、年画和门神，中间有身量最高的蟾照拿着谢映的大作来回比量。

谢映退到几步之外，远远地瞧着位置。

“稍微往左边来点，一点点就够，右手边再往上面提提，对对，就是那里！好啦，端端正正，可以贴啦！”

谢映拍着手，眼角嘴角都盈着笑意。

冬日暖阳打在他的头上身上，笼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鸦黑的乌发，奶白的面庞，朱唇皓齿，明眉皓目，端是个好看的和润模样。

蟾照贴好门神一回身，霎时被谢映晃了眼，心里痒痒的，手里也蠢蠢欲动。然而他的想法还没来得及继续发酵，怀里已经被走近的人强塞了两张年画。

谢映拿手指使劲儿戳他：“阿照快快快呀，贴完了还有好多事做呢！”

蟾照认命地抱住年画，闷闷和谢映咬耳朵：“晚上我要慢点……”

“啊！对了！”谢映突然想起来一个大问题，双掌一击，招呼其他人：“今天晚上包饺子，都会吗？！”

结论当然是都不会。

谢映有点傻眼。

“就阿姐一个人会包饺子？哪儿供得上咱们六口人吃的呀？”

苏如从外面走进来，一耳朵就听到谢映愁吃，好笑地拍了拍胳膊上挽着的食盒。

“早就知道要这样，提前都给你们备好啦！饺子包好之前都先垫着点儿！”

谢映睁大眼睛，满脸崇拜：“阿姐，你莫不是藏在凌凌巷子里的苏半仙吧？”

苏如瞥了乌桓一眼。要不是这位乌大总管提前通风报信，她还真没想到谢映一大家子都是等人投喂的娇爷娇小姐。

受了乌桓一堆明示暗示，苏如早就心领神会，故意咳嗽两声，大声道：“贫嘴也没用，不管你会不会，晚上都是要动手包的，不动手什么都不给吃！”

“过年的饺子自然要大家一起包！”谢映半点没注意到乌桓和苏如互相配合的小把戏，挺兴奋地搓搓手，“我现在就去烫洗几块灵石，到时候一起包进饺子里去！”

苏如奇怪：“那是做什么？我还没听说过谁家的红包要这样封的。”

“红包是红包，饺子是饺子，吃到灵石饺子的人下一年要走大运，咱们也图个好兆头。”

蟾照瞧着谢映开开心心地胡搞乱搞，半点没阻止，还积极地打了一会儿下手，陪着谢映洗了一小碗灵石出来。

一家人玩玩闹闹，忙活到晚上，总算是包好了一桌子奇形怪状的饺子。

苏如一边下饺子一边忍不住笑。要不是她技术好，怕是一下锅就要开口好几个。

屋子里喜气洋洋，屋子外头同样热火朝天。谢映带着俩孩子在小院子里放烟花，嘭嘭地炸开在天上，和满城的烟花交错在一起，夜明如白昼。

跑来跑去玩了一阵子，谢映便玩得满头是汗，鼻子尖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如繁星。

蟾照抱着胳膊靠在屋子门口，静静看着谢映比烟花还耀眼的脸，手指下意识勾了勾。

盈盈绕绕的烟火气里，他却只能闻到谢映身上香香甜甜的味道。那是干净的双性子的味道，没有沾染任何杂质的，纯粹到令人为之发狂的气息。在两人结了血契之后，这股举世无双的甜香只有蟾照一个人能闻得到。

得到满足的独占欲带来无尽快意，隐秘地充斥着蟾照的心间。然而仅仅如此对他来说还远远不够，更激烈的渴望在血脉里叫嚣。他想要得到他，真正地将他据为己有。他要在他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划地为王，永不退让。

等到翻了年，谢映就要十九岁了。

蟾照掐着日子，像只潜伏在丛林里的虎，耐心等候猎物越走越近那般，等待着自己十八岁的那一天。

待到苏如那边的饺子出锅，乌桓从窗口探出头来，吆喝着：“开饭啦！”

小山果和小河果欢呼一声，跟两头小牛犊似的一阵风冲回去。

谢映把剩下的烟花收好，拿脏兮兮的手扯着蟾照往屋子里进。

“走，阿照，吃饺子去！看你能不能吃着我包的灵石饺子，一年好运气！”

蟾照把谢映冰凉凉的小手抓到自己手里，一点一点给他捂暖——明年他就要把梦寐以求的眼前人拆吃入腹，当然会走好运气。

“下次不许在外面疯玩这么久了，冻傻了谁赔我？”

谢映撇撇嘴，满不在乎：“怎么冻得傻呢？你看着我呢。”

等到落座之后，六人拿蜜草汁团团碰了杯，开始了全饺子宴的年夜饭。

谢映眼明手快，一筷子夹了个整张桌上最丑的饺子，洋洋得意地放到蟾照碗里。

“这个一看就是我包的！阿照快尝尝！”

苏如喷笑：“包得那么丑，还嘚瑟呢。”

谢映仰着头，笃定地说：“阿照才不会觉得丑呢。”

为了叫谢映开心，蟾照沾了些醋，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就听噶蹦一声，钝痛从牙关传来，有块很硬的东西硌到了蟾照的牙。